“你醒啦？”

“手術很成功，你已經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子了！”

……

草地上，貍花貓驚醒。

一個標準卷腹，起！

扒拉一下，觀察，呼，還好。

還在……

好可怕的噩夢……

許誠吃早飯，就躺在屋外草地上睡了一覺，它打個哈氣，開始梳理毛發……

以前是人的時候，他并不理解貓舔毛有什么好玩的；現在變成貓以后……

它還是不理解，但……就是說不上來的好玩。

雨已經在后半夜歇了，這時已是中午，暖陽在空，周圍彌漫著青草的澀澀的香氣，對它而言，這種青草的香氣比貓薄荷更讓它喜歡。

有小甲蟲爬到它身上，它觀察一會兒，又突然一個彈指，就將不長眼的小家伙彈到不知哪兒去了。

不遠處起了炊煙。

有老人用扣著繩子的小桶，從水井里取出清澈、微涼的水，它聽見了木桶撞擊井壁的咚咚聲，也聽見了井蓋合上的咕隆聲……

視線中，幾個孩童在嬉戲，玩的是背古詩、跳格子，一個稍大些的男孩在揮舞筆直木棍，刀客般前行，他的前方有一片油菜花。

“草長鶯飛二月天，拂堤楊柳醉春煙……”

它隱約間聽見了一位小姑娘吟誦了這樣一句詩。

它慵懶地仰起頭，瞳孔縮成一個點，留白處映出湛藍天空，白色云朵就在這湛藍的眼瞳中變幻聚散……

時間就這樣一點一滴地流淌，溫柔、舒緩，被消磨。

在它終于看見鶯飛的那一刻，遠遠的，有人在呼喚它，聲音微弱，但它還是聽見了，“花卷，回家吃飯了！”

“喵。”（來了來了）

它從草地上爬起來，下腰，拉伸……

睡了半天，能量消耗重大，貓貓又該吃飯了。

抖落一身慵懶，邁著輕快的步伐，穿梭在綠草間，向著家的方向跑去。

耳邊風聲嗚嗚，像在催促。

……

寧荇芷和她的父母在吃飯。

今天花卷的午餐不是合成貓糧，而是魚頭和魚湯泡飯，這可比貓糧好吃多了。

它一邊吭哧吭哧地哧著飯，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聊天。

寧父是一個大齡程序員，跳槽過兩次，目前在本市一家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公司上班，月薪一萬二三，在程序員這行，屬于不高不低的水平。

身上穿一件格子襯衫，鼻梁上架著厚片眼鏡，發際線也堪憂，總之單看形象，就是那種非常典型的程序員形象。

他今天只是吭吭吃飯，話很少，似乎有點不開心。

作為貼心小棉襖，寧荇芷十分善于察言觀色，于是主動引起話題，試圖使他想起開心的事情：

“老爸，前幾天你說的你們部門那個重要程序出了20個bug，現在應該修復了吧？”

寧父甕聲回答，情緒毫無波動，“修復了18個。”

“哇。”寧荇芷說，“效率真高，就剩2個bug了。”

寧父筷子頓了一下，幽幽道：“不，還剩246個。”

“……”

“……”

小棉襖沉默片刻，又換了另一個輕松的話題，

“產品程序出問題其實也還好啦，不要不開心了……老爸你不是喜歡釣魚嗎，我昨天下午放學時候，看見了一個神秘的空中魚塘，巧奪天工，超酷的！”

她雙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圓圈，以作形象的示意。

“一看就知道里面肯定隱藏著大秘密、大機緣！”

“明天周一晚上等我放學，我們可以一起去那兒釣魚，你先打窩，等我過去，絕不空軍！咋樣，老爸？”

寧荇芷伸手搭在中年男子的肩上，重重一拍，“嗯？”

“在哪？”

“就在小軒寵物醫院后面幾百米的地方……”

寧父筷子又是一頓，“那是你二叔一年前設計的屋頂，施工隊干反了……”

“啊？可我看左右構造銜接的挺流暢呀……”

“上下反了。”

“……”

寧荇芷沉默片刻，又說，“不說這個了，老爸，我又想起來另一個有趣的事情，就……”

“好了，別說了，讓我安心吃口飯吧。”寧父嘆口氣。

“……”

女孩于是撇撇嘴，“好吧，那我不說了，等我姐過兩月，休長假回家，讓她陪你聊天好了，以后我啊，就當個透明人。”

寧父筷子再次一頓，“你姐過個把星期就回來了。”

“啊，為啥？！她不要上班嗎？”

寧父放下筷子，“公司倒閉了。”

“……好的，我吃飯。”

難怪姐姐前幾天寄了好多零食回家，還囑咐我收進保險柜……

女孩不再說話，吭吭將飯刨光，離開飯桌，順路抱起在啃魚頭的花卷，溜進了自己的房間，“嘎達”一下，鎖上門。

抱著貓，背靠著墻，靜靜思索，念頭如飄絮。

以前她還沒有發覺，但現在回過頭細細一思量，

許多地方已經逐漸開始不對勁起來：

“父親近來諸多不順，程序出bug，釣魚總空軍……愁眉不展，掉發漸多……”

“姐姐突然失業，無奈回家……”

“母親行為反常，訓貓又訓人，估計家里是出了什么大事，怕影響我學習，在苦心地瞞著我……”

“花卷變胖，春天也不發情……”

“去年一起聚過餐的二叔，也遭遇一些離奇變故……”

“……”

她眉頭微蹙，神色凝重，

“如果我沒推演錯誤的話……”

“是我身上的封印，在靈氣復蘇的影響下，開始逐步消融了……”

“我已隱約感覺到，我前世的記憶、無上修為，都正在一點一點的恢復……”

“這些我已算到，且已經做好了準備，可……”

她的表情逐漸哀傷，

“我算盡人事，卻算漏了因果……”

“若封印消失，一起重現的，不僅會是記憶與修為，還有歲月長河中那未曾消解的因果業障……”

“如今封印松動，因果逸散，諸多親近之人已因我而受到無妄之災……”

“都是我的錯！”

“二叔，雖然你的空中魚塘很符合我的審美，但我真的不知道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請你原諒我不能親自過去和你道歉……”

她又抱緊了懷中的貍花貓，將它腦袋捂在自己的身前，沉痛地懺悔道：

“卷，原來你發胖，是我造成的，我錯怪你了……”

“為了彌補，我以后每天都減少你20%的貓糧供應。”

許誠眉頭一皺。

？

她的話邏輯上很順暢，但總感覺有什么地方不對勁……

她是不是在欺負貓咪腦容量小？

“喵！”（達咩！）

……

檀香燃起，許久未用的山水屏風也被推開。

寧荇芷端坐在地面的蒲團之上，單手捧一卷泛黃古書，這不知是何年代的殘本，封面上書數個古體字。

《黃庭舊術（封印篇）》

“如今我身上的封印只是些許削弱，散逸出的零丁因果，就已經造成這般后果……”

“一旦封印崩潰，因果彌散于此方天地之間……”

“必是山川傾覆，河海止流……”

“危矣！大廈將傾，生靈有倒懸之急！”

她看向貍花貓，“卷！一邊是無上修為，一邊是天下蒼生，如果給你，你會怎么選？”

“是任由封印解除，自己慢慢恢復修為，使蒼生在這過程中遭受諸多劫難，還是為了億萬生靈，放棄無上修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