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巖眨眨眼,視野恢復正常,慢條斯理走到花梅瀾身旁,拿起他的酒杯一飲而盡,輕輕一笑,道:“前日君家飲,昨日王家宴。今日過我廬,三日三會面。當歌聊自放,對酒交相勸。為我盡一杯,與君發三愿。一愿世清平,二愿身強健。三愿臨老頭,數與君相見?!?
平平無奇的詩一出,眾人似懂非懂,紛紛望向有文化的人看他們表情,若是喝彩便跟著喝彩,若是嘲諷便跟著嘲諷。
這庭中唯有花梅瀾,夢蝶,安華飽讀詩經,可謂才子佳人,其余人皆是舞刀弄劍的大老粗。
但是喝彩和嘲諷都沒有,頓時庭里陷入短暫的沉默。
“好!”
吳春風大聲鼓掌喝彩。
花梅瀾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小酒窩,道:“沒想到重捕頭如此知識淵博,此詩我且收下。”
眾人見有文化的人表態了,紛紛稱贊鼓掌。
丁春秋更是贊美道:“這小子是個人才!”
最終筵席在觥籌交錯中結束,重巖和吳春風也沒有結交到什么人,但是還是酒足飯飽,樂呵呵的離去。
冷清的街道,重巖拍拍腦,道:“我好像有什么東西落下了,吳大人,你先回去?!?
“好,那有空再聚。”
看著吳春風漸行漸遠,重巖環視四周,身子一躍,潛入陰影中。
他來到附近的一棟最高的樓,眺望JDZ的宅邸,目光游動,迅速判斷出有哪幾個出口。
發現城主府規模宏大,出口太多,并且修士喜歡御劍飛行,并且城主府守衛森嚴,潛入難度很大。
他要尾隨花梅瀾!
沒錯,看上了這個花美男。
剛才的筵席,重巖百無聊賴的使用望氣術觀察四周,想看看夢蝶這種大美人身上哪個部位充滿了別人的氣息,結果卻發現夢蝶身上除了手上有花梅瀾的氣息,其余部位都沒有。
如果這樣一個大美人在自己手上,保證她身上任何一個部分都有自己氣息,這顯然有些不正常的。
修道之人并不節欲,你看靈應寺的和尚就是證明,太監割了也好色。
食色性也。
有些話千古流傳不無它的道理。
沒有發現花梅瀾在夢蝶身上留下的氣息,讓重巖有些意外。但他漸漸感覺疑惑,手上的手鏈有小葉的氣息,然而花梅瀾的身上也有小葉的氣息。
并且,很均勻!
重巖抄了一首詩,這首詩白居易應該對劉禹錫沒有曖昧。但是重巖故意挑弄他,甚至在桌下用腳去撩撥他的小腿,發現他并不排斥。
在沒有證據之前,重巖不敢做出判斷,因為這是JDZ城主的兒子。
如果他沒有犯罪,喜大同奔。
但是現在的跡象是他傾向于犯罪,但是城主的兒子誰敢抓?自己就是他們家的打工仔,保安大隊長,反過來去抓老板兒子,這不是造反嗎?
遇事不決,拉人下水。
重巖回到縣衙,興奮得一晚上都睡不好覺。
第二日。
重巖在縣衙左等右等,終不見洛青山上班,心癢難耐,發現他已經遲到半個時辰,只好登門拜訪。
“咚咚咚!”
一腳踹開,屋里沒人。
重巖找到附近街道的捕快詢問:“洛青山去哪了?”
“商羽帶他走了,似乎有些怒氣,說這捕快不做了。”
這怎么行?關鍵時候跑路!
重巖趕緊上馬使用望氣術搜尋,尋著軌跡追了上去。
夕陽西下,西風瘦馬,終于追上二人。
“你們干嘛?”
“我們不干了!”
“別走好不好,我養你們啊!”
商羽呵呵一笑,轉身道:“你這人太壞了,居然帶我弟弟去逛教司坊,那種風流場所,一群家雞有什么可追捧的!我弟弟要是跟著你,遲早有一天會成為地痞流氓?!?
重巖一聽,心知不能吐露是洛青山想去,只能背起這口鍋。但放任他們離去便少了一個助力,決定進行哲學思想交流,正面交鋒。
便道:“商羽,我不認為他跟著你才是人間大道,你信仰儒家。但我認為一個人誕生,靈魂無垢,思想釋空。”
“做任何事應該隨心所欲,追尋內心的渴望,而不是去接受儒家的道德馴服,接受他們的宏觀敘事。”
商羽不屑一笑,反駁道:“社會需要道德約束,并且必須接受儒家思想熏陶。常言道,人之初,性本惡,若不去教化,人還是人嗎?那不是畜生嗎?”
“我知道你出生底層,對上層人存有偏見,仇恨貴族。但這個帝國需要階級去穩固,有人去燃燒,有人去統治,就像你需要捕快幫你做事一樣?!?
“你難道要人人一個待遇?或許你能接受,但是他們和你一個待遇還能好好做事嗎?這世界必須有人只能處于溫飽線徘徊,然后促使他們去勞動,他們為勞動所累,便不會像你一樣閑得沒事搞革命?!?
重巖臉色一變,試問道:“那為什么是他們做牛馬,做耗材燃燒自己,而不是你們?”
商羽輕笑:“我家十代為農,九代為商,八代為官,商家出過詩人,數學家,天文家,地理學家,縣令,州長,大將軍,丞相。我們努力了,要怪就怪你們不努力!”
陰雨襲來,蒼穹下起了綿綿細雨。
“都怪你,害我們淋雨,不然這時候都到驛站了?!鄙逃鹋馈?
重巖沒有回應,他想表達一種“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思想,但是發現心中并沒有筆墨去完善這個思想,反而被商羽這種儒家練習生輕易辯倒。
他想了想,勸道:“既然落雨了,就跟我回去吧?!?
“休想!”商羽打開傘。
“我遇到了麻煩事,需要你們的幫助……”
伴隨一道驚雷,重巖將自己的發現說了出來。
洛青山張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一定要幫重大哥,還小葉一個公道!”
商羽卻正色道:“你現在的所作所為是否又是借助貴族的力量?這是不是證明這個世界需要貴族?”
“我……”重巖語塞,自己不恥他們,但是卻又需要他們的力量,如果以后我成為他們,那個時候的我是否也是他們?
商羽看著重巖沉思的眼神,調侃道:“別拿著一點思想就當真理,儒家思想傳遞萬年,自然有它存在的道理。無論它是御民術還是屠龍術,它存在就有存在的價值?!?
“我想是我高看你了,現在看來以后沒必要再見了。”
言下之意已經明了,不是一個階級,一個圈子的人。
重巖點點頭,轉身往JDZ走去,他覺得馬太快,便下馬任由馬走,自己一個人在雨中行走。
思想在發酵。
深夜,他坐在洞天福地的石桌旁,看著天上的月,紅色星環,腦海中仍然在思考,人與社會的聯系。
社會由佛儒法道民五家締造,社會的建立在自己有限的認知中必須要存在階級才能穩固統治者的權力。
社會階級矛盾發生時,有屠龍英雄去推翻,再建立一個王朝,最后屠龍英雄或許沒有成為惡龍,但是隨著權力腐蝕,他的后代也會成為惡龍。
最終發生了王朝周期律。
當人陷入社會中,便要遵守社會秩序,遵守五家思想,然后思想被五家影響。
因為自己是農民,所以信奉民之真理,但是在貴族看來,自己就是不聽話的牛馬。
天下大同?似乎有點好笑。
恍惚間,重巖醍醐灌頂,終于醒悟,自己的唯心思想并不適合待在這個社會,社會是不接納自己這種人的。
他得離開這里了。
看著手上的手鏈,自己是小葉的英雄,作為英雄,絕不定認慫!
他是天王老子,也照干!
重巖在佛音海螺中記下了自己的第一個信條:“追從內心的吶喊且基于基本的道德操守,同時,真理并不是掌握在少數人手中,火力覆蓋范圍之內就是真理。”
他走向桃園,去了房東的家,沉重道:“房東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