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茯苓彎了唇角，眸光卻很冷：“當年，皇上也覺得，我夫君為我搭配的裙子好看？他的眼光，向來都很好。”

朱陵游聽了這話，眉峰微皺。

謝茯苓繼續笑：“我夫君描的眉毛，很漂亮，可惜，他今日沒在這里，皇上看不到了。”

朱陵游捏著帕子的手指，一根根收緊。

他聲音微啞：“苓兒，你不必想方設法激怒朕。朕和那些凡夫俗子不一樣，今日過后，你的夫君便是朕。描眉抹唇這種事，朕也可以為你做，咳……”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咳嗽完，眼睛已經是一片紅。

謝茯苓哼了一聲，冷冷望著朱陵游：“皇上覺得，以您如今這副身子，還有命做我的夫君？”

“朕知道自己活不長了。”朱陵游陰郁一笑：“所以，苓兒，你逃不掉了。”

謝茯苓：“……”

朱陵游已經徹底瘋了！

他吩咐人在宅子里擺了酒席。門口，還掛起了紅燈籠。

瞧著，倒真有了幾分要辦喜事的氛圍。

山珍海味，擺了一桌子。屋內，燃著清淡的熏香。

朱陵游親自倒了兩杯酒，遞了一杯給謝茯苓：“苓兒，這杯，朕敬你。”

謝茯苓接了杯子。朱陵游沖她舉杯，仰頭喝盡杯中酒液。

喝完，眸光落在她臉上。

謝茯苓冷笑。

當著朱陵游的面，她把酒倒在面前的空碗里。

香甜的酒味，瞬間在屋子里彌漫開。

朱陵游似乎見怪不怪，咳嗽了幾聲，啞聲道：“你若不喜果酒，朕便讓人給你換酒。”

說著，對外喊道：“來人，取壇米酒。”

不多時，兩壺精致的酒壺，被人端上桌子。

朱陵游直勾勾地望著她：“苓兒，多少喝一杯。今夜，可是你與朕的洞房花燭。喝點酒，也好助興。”

助興？

謝茯苓真是笑了。

她譏諷地望著朱陵游：“皇上年紀輕輕就不行了么？居然需要喝酒助興？”

朱陵游手抖了一下。

謝茯苓繼續道：“宮中那些娘娘，真是可憐。那么多人守著一個夫君，夫君還不行。這些年，她們是怎么忍過來的？”

朱陵游的臉色有些蒼白。

他捏緊酒杯，手關節泛白，忍咳道：“苓兒，你可真會說笑。你同宮中那些無趣的女人，到底是不一樣。”

謝茯苓沖他淡淡一笑：“自然是不一樣的，宮中的娘娘們，只有皇上一個男人。

正常男子該是什么樣，她們大概都不清楚。”

“砰！”酒杯重重落在桌子上。

朱陵游眸子紅得滴血：“你非要激怒朕不可么？”

窗外，暮色四合，屋內，酒香四溢。

喬公公帶人進來，將屋中的燭臺全部點亮，換上新的炭火。

望著劍拔弩張的兩人，又悄然退了出去。

直到門再次關上，朱陵游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嗽。

咳得面紅耳赤，幾乎背過氣去。

往常，他稍微一咳嗽，身邊立即就會有人站出來，給他拍背，順順氣息。

可謝茯苓不會。她只坐在對面，冷眼旁觀。

等朱陵游咳完，她才開口：“你知道，你比朱南星差在了哪里嗎？”

她連聲“皇上”都不想稱呼了，因為覺得朱陵游不配。

朱陵游拿咳得通紅的眼睛看她。

謝茯苓冷冷道：“朱南星從來不會對我摔杯子，更不會逼迫我。”

朱陵游嘴唇動了動。

謝茯苓繼續道:“他事事尊重我，從不會做我不愿意的事。”

朱陵游咳嗽著道:“如果你想，朕也未嘗不可……”

“我想你放過我，你會嗎？”謝茯苓譏諷地問。

朱陵游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感覺，淡淡回道:“除了這件。”

謝茯苓冷笑。

朱陵游重新取了一個酒杯，緩緩倒酒:“朕都打算放過你了，可是，你為何偏偏要出現在朕的眼前？你既送上門了，朕若什么都不做，豈不是有負上天的美意？”

謝茯苓冷笑了一聲。

朱陵游抬頭看她:“告訴朕，為何會來墨城？朱南星呢？你在墨城，他又在哪里？”

“清河郡王，自然是在他的封地清河郡。”謝茯苓冷靜道:“我不是來墨城，我只是路過墨城。”

無論如何，絕不能讓朱陵游知道朱南星離開封地了。否則，就真亂了。

“路過？”朱陵游顯然是不信的。

謝茯苓目光落在茶壺上:“皇上想必已經知曉，謝商枝死了。而我兄長，也早就不知所蹤。我此番離開清河郡北上，是去尋人的。”

朱陵游聞言笑了一聲，看著滿桌菜肴道:“飯菜涼了，吃飯吧。”

“我不餓。”謝茯苓回他。

朱陵游也不介意，而是自顧自夾了菜，放入謝茯苓的碗里。

夾完菜，他就開始自己吃。

謝茯苓足足等了一盞茶，朱陵游都沒有異樣。

但，她并沒有放松警惕。誰知道朱陵游會不會在飯菜和水里下點藥呢？

他吃了，并不代表東西就安全。畢竟，這世上有種東西叫解藥。

朱陵游吃了幾口菜，終于放下筷子:“在你心里，朕就這般卑鄙無恥、陰險狡詐么？”

謝茯苓冷淡不語。

是不是的，你心里沒點兒數？

朱陵游伸出枯瘦修長的手指，輕輕一推，把茶壺又往她跟前推了些許:“喝吧，朕已經喝過了，無毒。”

“謝謝。”謝茯苓回道:“不過，我不渴。”

語氣冷漠。

朱陵游拿她沒轍。

他盯著她的臉看了片刻，才陰郁地壓下眉眼:“若你及笄那日，朕能看上你一眼，你早就是朕的人了……

原本，該入宮的人是你。早這樣，朕便不會錯過你這么多年。”

“錯了。”謝茯苓冷漠地望著朱陵游:“即便你沒有默許謝白芷害我，我也不會成為你眾多妃嬪里的一員。”

畢竟，如果原身沒有自戕，她就不會來到這里，認識朱南星、嫁給朱南星……

謝茯苓唇角微揚:“說起來，還要多謝皇上。”

朱陵游緊握著酒杯，幾乎要把酒杯捏碎。

謝茯苓看了眼窗外:“天黑了。”

朱陵游扭過頭去。夜色降臨，寒意漸濃。

“砰！”朱陵游把酒杯放下，起身道:“朕先去準備一下，晚點過來陪你。”

“準備什么？”謝茯苓下意識問。

朱陵游忍咳，看了她一眼:“新婚夜，自然是要準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