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豐城？

金櫻子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謝茯苓笑道：“因為，這幾日鎮上要種田，會又忙又吵。”

“沒關系的。”金櫻子連忙道：“丁香很乖，夜里睡得也很好。”

可是，她有關系啊。

謝茯苓的目光落在田間的朱南星身上。

站在泥水里的他，紅衣颯颯，笑得比春光還要明媚燦爛。

可，夜里做夢都在嘆氣。

他不開心。

只有白日里的瘋鬧，才會把他的注意力，從對大周水深火熱的擔心中解救出來。

謝茯苓輕嘆了口氣。

……

墨城的壞消息，接連不斷。

叛軍日夜隔江喊話，威逼利誘，終于有大周官員招架不住。

前后，有十幾個官員趁夜渡江，投奔惠安帝。

其中，有好幾個因發現得比較及時，被朱陵游的人下令射殺在江中。

而清河郡內，一場雨后，清河水位上漲。

秧苗，終于長了筷子那么高。田間，到處是插秧人。

郡王府的人，則大部分先調去了莊子上，先把幾個莊子的秧苗種上。

上百畝的田，插秧是個大工程。郡王府外，河灘上的田卻暫時空上了。

朱南星心里有事，看著裝滿水的田，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了。

這日清晨，早飯后，府中無事的下人又去了莊子，幫忙插秧苗。

郡王府中，除了小丁香的牙牙學語聲，很是安靜。

朱南星一身紅衣，躺在在涼風閣外的櫟樹上，拿書蓋著臉。

朱遠志端著托盤，喘著氣，站在樹下喊他：“南星，你睡著了么？”

朱南星從臉上取下書，往樹下看了一眼，問：“你端什么來了？”

“弟妹給做的衣服。”朱遠志問道：“下田插秧苗，去不去？”

“去！”朱南星翻身下樹，接了衣服換上。

出來時，一身霧藍色的粗布短衣，顯得他腰細腿長，別提有多合身！

朱遠志同穿了一身黑色粗布短衣：“南星，你穿成這樣也好看。”

朱南星笑得眉眼生輝，得意洋洋道：“本郡王天生麗質！”

說完，興致勃勃地下山。

清明之后，日頭漸暖。

放眼望去，河兩岸的田里，一片波光粼粼。

橋邊，竹筐里裝著綠油油的新秧苗。

河岸上，謝茯苓穿著粉白長裙，笑容明媚：“朱南星，還記得成親之前，你讓我發的誓言嗎？”

朱南星不由得一個踉蹌。

誓約，朱南星當然是記得的。那一日，是他第一次見謝茯苓。

她說，如果嫁給他，就讓她的未來夫君屁股生瘡，腳底長雞眼。

朱南星走到她面前，迎著陽光看她：“幸好，我還沒有屁股生瘡，腳底長雞眼。”

“嗯。”謝茯苓含笑：“所以，你還是很優秀的。”

朱南星挑眉：“本郡王還可以更優秀！”

謝茯苓彎了眉眼。

當著她的面，朱南星踢掉長靴，把褲腿挽至小腿，又把衣袖挽起。

瞧了一眼明媚的春陽，朱南星道：“本郡王下田了？”

“去吧。”謝茯苓聲音很輕。

朱南星拎了幾提捆好的秧苗，光著腳，下了靠近石橋邊的那塊田。

人一入水，漣漪蕩開，波光粼粼。

滿身風華，比春光還要明媚。

曾經大周千恩萬寵的世子，褪下錦衣華服，摘下金冠玉佩，也可喝清粥、穿粗布衣。

素愛干凈，依舊可以光腳下田，在水中插秧苗。

岸上，謝茯苓收起笑容。

這時，朱遠志也抱了小丁香走來。

金櫻子帶了婢女，撐了傘。一家三口站在一塊兒，幸福都似乎要溢出來。

“弟妹。”朱遠志和金櫻子走近，笑著跟謝茯苓打招呼。

謝茯苓含笑：“日頭有些曬了，怎么把小丁香也抱出來了？”

一看見她，小丁香就揮舞著肉乎乎的小手：“嬸嬸……抱抱……”

謝茯苓笑著接過小丁香：“丁香，又長個頭了。”

金櫻子柔笑：“她一天要喝三次奶，還要吃肉羹、魚粥……不長個頭，光長肉了。”

“小孩子，肉嘟嘟的才可以。”謝茯苓輕舉了小丁香：“是不是呀？”

小丁香被逗得咯咯笑。

一旁，朱遠志已經彎腰拖鞋、挽褲腿和衣袖。

朱南星抓著一把秧苗，沖他道：“別挽了，脫了得了！”

“那不能！”朱遠志一本正經地回道：“我現在是做了爹的人，要給孩子樹立好榜樣！”

“得了吧！”朱南星催道：“趕緊的！今兒不把這片田的秧苗插完，不準吃飯！”

望著一大片田，朱遠志差點傻眼。

他三步并作兩步，扔了鞋子，跳下田去。

朱南星被濺了一身泥水，氣惱道：“朱遠志，你行不行？”

“當然行了！”朱遠志接過秧苗，嘿嘿笑著。

不多時，程琨爵也來了。

他穿著一身粉色衣袍，手里還抱了一摞話本：“南星，遠志。”

“下來玩。”朱南星朝他招手。

程琨爵心動，又有點害怕：“我娘說，田里有水蛭，會鉆進皮膚里吸血……”

“放屁！”朱南星抬腳給他看：“你瞧，哪里有水蛭？”

程琨爵哽著脖子：“我娘還說，這個時節，田里有水蛇和蜈蚣……”

朱南星笑了。

他抬頭看著河岸：“你娘說什么就是什么，你怎么這么聽你娘的話？”

程琨爵臉紅：“我娘也是為我好……”

“行。”朱南星揮手：“快回家找你娘去，別在這里耽擱本郡王干活兒。”

程琨爵哪里舍得？

他心一橫，挽了袖子道：“我來幫忙插秧。”

說完，他轉身看向謝茯苓：“郡王妃，方便借根繩子么？”

謝茯苓含笑逗他：“琨爵，你穿成這樣下田，不怕回家被你娘罵？”

程琨爵臉紅得近乎滴血。

他害羞道：“我其實京城跟我娘對著干，她不會罵我的。”

謝茯苓哭笑不得。

她招手，叫了半夏：“繡房那邊，有幾套多做的粗布短衣。你去取一身，讓程公子換上。”

半夏點頭：“程公子，請跟奴婢走。”

程琨爵開心道：“謝謝郡王妃！”

說完，樂顛顛地跟著半夏走了。

回來時，朱南星和朱遠志已經插了兩行秧苗了。

朱南星伸手比劃：“程琨爵，那一片田都歸你了。插不完，不準回家吃飯。”

程琨爵開心地下田：“好！”

三人，玩得不亦樂乎。

第一天，一片田只種了三分之一。晚上，朱南星嚷著累。

天才黑，他就洗白白，爬上了謝茯苓的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