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錯了,我錯了……”村長的哀嚎聲還在繼續,不似剛才的嘴硬謾罵,他開始求我:“康寧啊,你娘最疼你了,你快幫我說說好話,求她放過我吧。我答應以后一定好好對你,我還給你娘下葬,給她買上好的棺材,選一個好風水地下葬……”
我心咯噔一下。
我最終還是妥協了,不為其他,只為村長那句給我娘‘下葬’。
我知道,如果村長不同意,村里人不會好好安葬母親。
我此刻唯一的愿望就母親的遺體能入土,不想她被當成祭品綁在祭臺上,遭受風吹雨淋、受人唾罵。
“我可以試試,但是我不保證我的話有用。”我說道。
村長喜出望外,“肯定能行。”
我在母親身邊跪了下來,一邊擦拭她身上的污漬,一邊說道:“娘,我一直記得你之前跟我說過的話,你放心,等你的葬禮結束,我會離開陸家屯,去云城,去找你說的那個叫姜澤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母親的手好像松了一些。
我乘勝追擊:“村長說了,他以后不會為難我……”
話沒說完被村長接話,言語激動:“對對對,我發誓以后一定對康寧好,把康寧當親生兒子一樣對待。他不是要去云城嗎,我給他錢,找人送他去。”
“我現在過的很好,將來也會很好,所以你別擔心我了!”我再道。
說完這一句,我握住母親的手輕輕用力,母親的手竟真的從村長右手上緩緩松開……
沒了母親的束縛,村長輕松自如,以最快速度跳下祭臺,生怕慢一秒會被抓回去。
祭臺周圍圍了一圈的人,大家親眼目睹了這件事,沒有想象中的輕松,相反的個個面露驚恐之色,看母親的眼神滿是畏懼,看我的眼神卻像是在看一個怪咖。
我混不在意,反正從小到大受盡了他人輕蔑的白眼,我唯一在意的只有母親。
我問村長:“剛才你答應我的事情,還記得吧?”
村長站在距離我四五米開外,被母親抓過的右手吊著,看起來像是折了。
一脫離母親的制約,他立馬收起剛才的諂媚,昂著頭,滿是不耐煩地連說兩遍‘知道了’。
我知道他會變臉,沒想到這么快。
好在他還剩最后一點良知,或者說對母親還有一絲敬畏,他吩咐村里的人將母親放下來。
那些人猶猶豫豫,一個不敢上前,最后是鄰居的陸振海爺爺上來幫著我解下母親,并扶回家。
陸振海六十多歲,獨居,有一個女兒在外地,平時很少回家。
據他說,他和我爺爺打小一塊長大,算是村子里為數不多對我家還不錯的人。
母親的棺材也是他的。
陸家屯的人有一個習慣,但凡年過花甲的人都會提前為自己做好棺材放在家中,以備不時之需。
不多說,農村人應該都見過。
陸振海爺爺說他的棺材是她女兒前幾年找人為他定做的,用的是上好的柏木。
我不懂這些,只能說謝謝。
“但是我沒什么可以報答你的。”我說。
陸振海笑的很慈祥,他說沒關系,他身體硬朗的很,可能一時半會都不會需要棺材,放著也是放著。
母親的靈堂就設在我家堂屋里。
壽衣是臨時去附近的鎮上買的,為母親換上之后便裝棺入殮。
至于母親讓我穿的壽衣,老道人讓我脫下來,放進里母親的棺材里。
做完這些,我在母親的靈前跪了下來,然后取來黃紙,又點燃三支香。
前段時間父親去世,所有葬禮上的事情都是母親操心,我只負責每隔兩個小時燒紙和上香。
所以規矩我懂。
我將黃紙點燃放在了盆中,然后點香插上。
沒想到我才剛一松手,一只香便掉了下來。
剛要撿起,一直站在我身后的陸振海爺爺突然慌張地催促我:“快撿起來。”
我不明所以,但還是聽話地迅速拾起,聽他又催道:“傻愣著做什么,趕緊插上啊。”
我聽話地照做,聽他小聲說:“靈前香倒是不吉利的,千萬別讓別人看見。”
我想起老道人說過的那句‘起尸。
難道母親真的會……尸變?
為避免香再倒,我這次很用力插上香,確定很牢固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松開手。
我無所畏懼母親是否起尸,但是很顯然村里的人都很害怕,而我擔心的是,村里人會不會再對母親遺體做什么。
看著香并沒有再倒的跡象,我這才舒了口氣。
恰時有人找我,我忙起身,又傳來陸振海爺爺的叮嚀:“康寧你記住了,一定要好好看著你娘的靈前香,不能倒,也不能燃燒不盡,如果遇到什么麻煩可以去找我。”
“好。”我應著,并且記下了他的話。
路過院壩的時候,我停了下來。
昨晚留在院子里的那些那些奇奇怪怪的腳印已經消失的差不多,只有臥室外邊密集區域還留著一部分。
“你能看到這些?”陸振海爺爺突然問我。
我沒反應過來,“什么?”
“那些腳印,你能看到?”他問。
我點了點頭,“怎么了嗎?”
他的表情有一些怪異,最終沒說什么,只叮囑我記得看住母親的靈前香,遇到麻煩可以找他,之后便離開了。
我覺得有些奇怪,這些腳印我不該看得見嗎?
我想不明白,也懶得再想。
來到院子外,找我的是村長,被母親用力拽過的右手綁著一塊白布,掉在脖頸上。
他不敢進我家,站在院門口,又忍不住好奇往里邊看。
看到我,他才說已經為母親選好了下葬的地方,在距離村子較遠后山上,明天一就早下葬。
“為什么這么急,一般葬禮不都是三天嗎?”我問村長。
“三天?”村長像是聽到了一件令他極度驚訝的事情,提著嗓門兇我:“那個顛婆子都快起尸了,還停三天,你是不是想害死全村的人?”
邊說邊輕輕晃了晃被母親捏骨折的右手,“看看我的手,是正常死人能做出來的嗎?”
他不給我說話的機會,丟下一句‘我是來通知你的,不是來跟你商量的’后,便要匆匆離開,被我一句話叫住。
“村長,你能看到院子里那些腳印嗎?”
村長停了下來,一臉不知所以地看我。
“院子里那些動物的腳印,你能看到嗎?”我復問。
村長往院子里看一眼,又看向我,眼神更怪了。
“院子里有什么腳印,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他罵道。
村長看不到?
村長不解恨地繼續罵著:“陸康寧,我告訴你,別學你那個顛婆子老娘一天天神經兮兮的,也別想著嚇唬我,我不是嚇大的。”
說完這些,村長匆忙離開,走了一段距離后回頭,看我跟看神經似的。
只有村長看不到這些腳印,還是別的人都看不到?
我覺得奇怪,附近沒人,一時半會找不到人驗證,我只好回家。
遠遠看到母親靈前的香,頓時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