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資的第一性原理

《硅谷鋼鐵俠》一書中提到，埃隆·馬斯克具有獨到的“第一性原理”思維方式。基于此，他在在線支付、新能源汽車、火箭發射以及太陽能等多個不相關領域成功創業。第一性原理，最早由2300年前的古希臘哲學家亞里士多德提出。亞里士多德認為，“任何一個系統都有自己的第一性原理，它是一個根基性命題或假設，不能被缺省，也不能被違反”。第一性原理好比繁華大樹的龐雜根基，雖然藏于地下不被注意，但它決定了樹的一切。

我不禁遐想，如果掌握了投資的第一性原理，豈不是能做好股票投資了？張磊在其《價值》一書中提出了投資第一性原理，書中“堅持第一性原理”一節中這樣描述：“在一個邏輯系統中，某些陳述可能由其他條件推導出來，而第一性原理就是不能從任何其他原理中推導出來的原理，是決定事物的最本質的不變法則，是天然的公理、思考的出發點、許多道理存在的前提。”

在李錄的《文明、現代化、價值投資與中國》一書中，我找到了投資第一性原理的線索。借鑒這些線索，我給出了答案：投資的第一性原理包括5個基本維度，分別是能力圈內做投資、投資就是買企業、要留有安全邊際、正確看待價格波動，以及相信時間的力量。

《孫子兵法》云：昔之善戰者，先為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這句話道出了投資真諦——必須先損失最小化，再追求收益最大化。投資大師之所以成功，就是先不被市場打敗（不產生資本的永久性損失），再尋找打敗市場的機會。這5個基本維度攻防兼備，恰好可以幫投資者實現“昔之善戰者”的“進可攻、退可守”投資目標。

維度1：能力圈內做投資

巴菲特說：“市場就像個大賭場，別人都在喝酒，如果你堅持喝可樂，就會沒事。”如果你的特長是喝可樂，那就不要羨慕喝酒的人。如果你的能力圈是消費品，就不要隨意追逐高科技。2020年下半年，很多半導體股票漲勢驚人。如果你不懂半導體，因艷羨別人巨賺而在年底跟著瞎買一通，那么截至2021年2月底，你的虧損幅度會達到約20%。適合別人投資的，并不一定適合你。

因此，我們要正確認識自身實力，只在能力圈內做投資；在能力圈內重倉投資，遠遠勝過在能力圈外亂買一氣。巴菲特對此深有感受，“不要持有太多股票，最高的利潤來自少量的股票組合，這些股票你能充分了解”。

這里指出一個重要誤區，很多人以為，能力圈是固定的。我認為，能力圈是動態變化的。以巴菲特為例，從格雷厄姆到費雪，再到芒格，巴菲特不斷從他們身上學習成功經驗，擴充能力圈。截至現在，巴菲特歷經多種經濟周期與產品變遷，屹立60多年而不倒，靠的就是這種不斷擴充能力圈的本事。再看傳奇基金經理彼得·林奇的衣缽傳人“T神”喬爾·蒂林哈斯特，其在《大錢細思》中現身說法，能力圈不是固定的，而是可以不斷拓寬的。

因此，我們要正確認識自己的投資能力，不斷擴充能力圈邊界，并且持續堅持在能力圈內做投資。

維度2：投資就是買企業

投資需要以股東心態進行。段永平常說，我買股票時總是假設：如果有足夠多的錢，我是否會把整個公司買下來。股東心態，才是對資金真正負責。

基于股東心態，我們就有必要對企業進行基本面研究。彼得·林奇認為，不進行研究的投資，就像打牌不看牌一樣，必然失敗。格雷厄姆認為，只有經過充分研究的，才是投資，否則，歸為投機。我們必須研究企業的基本面信息，剔除有瑕疵的企業，選擇運營質量較高的企業。

但是，大多數人不喜歡枯燥的研究與推論，反而喜歡有聲有色的故事。《黑天鵝》一書作者納西姆·尼古拉斯·塔勒布認為，人很容易被故事欺騙。這種傾向性來源于人性的弱點，相對于客觀事實更喜歡生動有趣的故事，人們更容易過度聯想。這種傾向性嚴重扭曲了我們對客觀世界的認識。有些企業喜歡編纂天花亂墜的故事，比如樂視網。這個故事非常美，美到“讓我們一起，為夢想窒息”。最后，我們窒息了，樂視網也被勒令退市了。如果從企業基本面信息出發，我們就會看到，這個故事一點兒都不美，收入是被操縱的，利潤是沒有的，更不要去想現金流了。這樣的企業，不“窒息”才怪。

如果像段永平那樣對待投資，從企業本身出發，那么就可以規避絕大多數問題。

維度3：要留有安全邊際

選定了質量較高的企業，下一步就是交易了。巴菲特認為，“你支付的是價格，獲取的是價值”。投資不應該是以公允價值買入資產，因為這樣做，你只能獲取與資金使用成本相當的收益。相反，支付價格應該盡量低于公允價值，這樣，你就會擁有安全邊際。安全邊際概念源自格雷厄姆，他認為，安全邊際可以吸收預測失誤或運氣不佳的不良影響。

不同于格雷厄姆以交易價格與清算價值的差額計算安全邊際，巴菲特把安全邊際的概念擴展到交易價格與內在價值的差額。關于內在價值，喬爾·格林布拉特認為，巴菲特最大的貢獻之一就是擴充了價值的概念，把成長納入內在價值的計算中去。

霍華德·馬克斯認為，以低于價值的價格買進，才是投資的真諦，是最可靠的賺錢方法。以低于價值的價格買進，然后等待交易價格向價值靠攏，并不需要太多特殊才能。只要市場正常運作，價值就會拉動價格不斷向上以向其靠攏。

霍華德·馬克斯還告誡大家，投資最危險的事，是買入價格遠遠大于價值。這樣的投資，讓投資者夜不能寐，常常以虧損告終。

維度4：正確看待價格波動

格雷厄姆在《聰明的投資者》一書中講述了關于市場先生的寓言，這個故事常常被巴菲特提及，可見對其影響之深。

市場先生有個優點，任何時候，只要你想買賣股票，他都會和你做買賣，但市場先生有個很大的缺點，情緒非常不穩定。樂觀時，交易價格持續上漲；悲觀時，交易價格不斷下跌。短期來看，由于市場先生情緒非常不穩定，他報出的交易價格在短期內也非常不穩定，波動非常劇烈。

長期來看，價格最終趨向于價值。價值就像錨一樣，指引著波動價格的未來方向，指引著投資者穿越市場波動。因此，格雷厄姆認為，市場短期來看是一臺投票機，但長期來看是一臺稱重機。喬爾·格林布拉特認為，當市場出現短期波動時，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就是記得市場終會回歸正常。

市場先生情緒不穩定帶來的劇烈波動，只能影響交易價格，對內在價值幾乎沒有影響。這種波動幅度雖然很大，但并不等同于損失。只有我們應對失策，比如說低谷減倉，才會導致真正的損失。

因此，我們需要正確對待波動，穿越波動以獲取投資收益。

維度5：相信時間的力量

關于時間在投資中的作用，喬爾·格林布拉特說：“如果你對股票價值的估計是準確的，那么我保證市場也會認可你的意見。但是，我不能告訴你們這個時限是幾周還是幾年。以我對美國股市的觀察，等到市場恢復理性，一般需要2～3年的時間。如果你每天都看報紙或者盯盤，那么日子可就難熬了。”

長期看來，市場會自動走向正確。但是，巴菲特提醒我們，在看到長期之前，你必須確保能夠在短期內幸免于難。還好，有前3個維度的幫忙，我們在短期內不大可能折戟沉沙，剩下的，就靠時間贏取了。

如果我們能夠堅持使用上述5個基本維度，那么一定能獲取不錯的投資收益。很多書都有關于復利的描寫，并稱之為“世界第八大奇跡”，我在此就不贅述了，僅僅引用本書第15章改進版小市值“神奇公式”（喬爾·格林布拉特）在中國股票市場的投資業績做個說明。

在過去22年中，投資10萬元于該改進版“神奇公式”20只股票的期末資產總值為275.98萬元，假如再投資兩個22年并且投資收益率保持不變，該筆投資的總資產為21.02億元。也就是說，如果我們能夠像巴菲特那樣從業60多年并且保持過往20多年的投資收益率不變，那么10萬元的初始投資最終將增長到21.02億元。區區10萬元，竟造就億萬富翁夢想，這就是復利加上時間的魔力。

巴菲特告訴我們，時間是好公司的朋友，卻是平庸公司的敵人。借用他的話，我想說，時間是正確投資方法的朋友，卻是錯誤方法的敵人。在時間面前，對的越對，錯的越錯。

這5個維度都是最基本的，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內容值得我們探索。比如，霍華德·馬克斯在《投資最重要的事》一書中一共談到了21個維度。

讓我們再回到第一性原理，我認為，展示在任一維度上，第一性原理就是一個定律或模型；學習和掌握的第一性原理越多，對世界的認知就越客觀，在多種維度中自由穿越且綜合運用多種維度解決問題的能力就越強。

巴菲特的好友查理·芒格之所以投資非常成功并深受大家喜愛，除了熱愛閱讀與學習，更重要的是他建立了一套格柵理論——在我看來就是一整套投資與生活的第一性原理。這幾百種思維模型，在其著作《窮查理寶典》中有所展示，有興趣的讀者可以翻閱此書。

在閱讀芒格的著作時，我深刻感受到，他每天都會“格物致知”，探求一件事情的“第一性原理”，并存儲在大腦中，然后是下一件事情的“格物致知”和“第一性原理”。經年累月，他建立了幾百種“第一性原理”思維，分門別類存儲起來，這就是格柵理論。以后遇到難題時，他就從大腦格柵中提取多個思維模型，綜合在一起，制定應對策略。關于這些思維模型的重要性，芒格說：“如果你頭腦中沒有基本模型或者沒有應對這些模型的基本方法，你只能干坐著，一邊看價值線曲線，一邊玩手指。其實大可不必，你只要學會100個模型并掌握幾個小訣竅，一生之中持之以恒地操練，做起來并不是很難。”關于如何綜合使用這些模型，芒格說：“你應該把所有的模型用一種形式整合起來，有12個，就掌握12個，哪怕是掌握了10個都不行。然后，把它們制成一個清單來用。就像我所講的誤判心理學一樣，你必須把所有重要模型輸入腦海，再在這樣的基礎上使用。在這些模型中，如果有四五個力量共同作用，往同一方向發力，這種情況常常導致合奏效應（lollapalooza） ——可能讓你一夜富有，也可能讓你迅速破產。所以，利用或提防這種效應是很關鍵的。只有一種方法是對的：綜合主要原則并集成一個清單。我不得不再次強調一下，必須特別注意組合模型導致的合奏效應。”

我們應該把多個維度的第一性原理綜合起來使用，以解決所遇到的問題，同時，還要謹防多個維度一起走向負面的合奏效應。

讓我們一起像查理·芒格一樣，不斷發掘投資在不同維度上的第一性原理，建立模型，制作清單，整合在一起使用。讓我們持之以恒操練，不斷精進，做一個更有投資能力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