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俺不生了，”蓮花濕漉漉的臉上都是汗水，抱著竿架子痛苦的喊起來。

“疼只是暫時的花兒，你忍忍喝口糖水，”水清在屋里不停的安慰蓮花。

“爹，花兒都一天一夜了咋還沒生出來呀！”李明遠通紅著眼睛回頭問岳父。

“再等等……”周父眼底也是一片焦急不安。

“送完碗雞蛋進來，”穩婆在屋里高喊了一聲。

周興平轉身就跑去了鍋屋盛了一大碗，一路小跑著送來門口，“嬸子雞蛋來了。”

水清疲憊的跑出來端雞蛋。

“三嫂，花兒她……？”

“快了，孩子的出生路都是如此的，興平，你去做口吃的出來，回頭花兒生完了嬸子就得吃小飯了。”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做，泥鰍跟爹去做飯了。”

水清端了一碗雞蛋進屋，走到蓮花跟前半蹲著，“花兒，你糖水都吃的下，現在咬牙吃幾個雞蛋，不然一會生孩子沒有力氣，想想臨門一腳就出生了。”

蓮花疼的昏昏沉沉的看著水清出神，血紅的眼睛都疼懵了，機械的張口吃喂來的飯，一個雞蛋剛吃完，一大波疼痛激的她都發瘋了。

“小娘子用力孩子露頭了！”穩婆嘶啞著聲音喊道，不停的給她揉肚子念叨用力生。

“花兒一鼓作氣生了，生完了就不疼了，”水清拿著毛巾給她擦汗。

蓮花心一橫用盡全力，突然一股濃濃的腥氣撲面而來，肚子不疼了她頭一歪睡了過去。

“咋不喊了爹？”李明遠聽屋里沒動靜了，慌張的回頭看岳父。

“哇……”幾聲嘹亮的孩子聲哭出來，紅紫的樣子非常的丑，水清在旁邊幫著收拾蓮花。

穩婆包好了孩子笑瞇瞇的出來道，“恭喜主家，，賀喜主家，是個小子！體重五斤三兩！”

周父頓時喜歡的眉開眼笑的，伸手笨拙的接過孩子抱著。

李明遠目光呆呆的問道，“嬸子，我娘子呢？”

“小娘子也平平安安的，這會累了需要休息呢！”

“大妹子辛苦了，老三快送水來給你嬸子洗洗手，飯做好了趕緊擺上。”

李明遠回過神一步沖去鍋屋，端了一盆溫水過來放下，又去廚房端了三碗肉菜送去堂屋。

水清也笑嘻嘻的出來洗手，跟著去堂屋陪著穩婆吃了個飯，臨走還給送上了一個厚厚的紅包。

“你們先回去，我給花兒燉個魚她醒了需要吃點東西，”水清對周興平父子說道。

“那我去看看弟弟，”泥鰍抬腳就要進去。

水清一把拉住他，“弟弟現在想睡覺等明天醒了再看，跟你爹回去把菜園子菜摘了。”

周興平走過來抱著兒子，“你不是要吃甜瓜嗎？走，爹去給你摘甜瓜吃，”哄了半天才把人弄走。

“三嫂，這魚行嗎？”李明遠拎著幾條魚跑進來問。

“行的，”水清接過一條魚拿出去洗干凈，回來直接放水就給小火燉上了，又給煮了二十多個雞蛋在旁邊放著。

“明遠，魚一直這么煨著，花兒什么時候醒你什么時候給她吃，雞蛋都是煮好的，餓了就給她吃一個墊墊肚子，晚上都是去他爺那邊吃飯了。”

“好的三嫂，”李明遠眉眼的笑容都沒下來過。

水清忙到中午回家打水洗了一個澡，“午飯你們爺倆自己解決了，我去睡一覺傍晚叫醒我，我還要去他爺那邊做晚飯。”

“你去放心睡，”周興平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

蓮花一覺睡醒肚子咕咕響，睜開眼翻身起來感覺一陣疼，腦袋瞬間清醒過來，趕忙扭頭看著旁邊睡著的孩子，挨著孩子的李明遠打了一個地鋪在睡覺。

“花兒你醒了，”李明遠聽到動靜了摸黑起身，點了一個燈亮出去端了一碗魚湯來，還有三個溫熱的雞蛋。

“好腥還沒鹽沒油的！”聞著靠近的魚湯味蓮花皺緊了眉頭瞬間沒了胃口。

“為了毛魚忍忍吃了，三嫂說喂孩子就得這么吃，”李明遠溫聲細語的說道。

“怎么叫毛魚呀？這么名字不叫，叫這個毛魚多難聽！”

李明遠聞言笑道，“爹給娶的呢！本來說叫線蟲的，三嫂說叫線蟲不如叫甜瓜，最后想了半天就叫毛魚了，爹說毛魚兄弟姐妹多好活。”

“那大名有了嗎？”蓮花勉強接受了小名字。

“俺家毛魚是夏字輩了，三嫂給了幾個名字挑選，爹給選了‘李賀夏’。”

“不是夏字輩嗎？”蓮花聽著調個了呀？

“主要區分讓他們不與本家李參合著，所以把夏字排在第三名字放在中間，等你再有了就叫‘李慶夏、李初夏……’。”

“我三嫂就是會起名字！”蓮花聽完忍不住笑起來，猛的喝了好大一口魚湯，“什么時間了？”

“才月上柳梢頭呢！不夠吃我在給你盛。”

“不要了，”蓮花咬牙吃了一碗魚湯，又把三個雞蛋吃完才抱著孩子心滿意足的睡下。

蓮花生了水清就開啟了做飯的生涯，好在三家的魚不需要她洗她熏的，她每天帶著孩子穿梭在家里、菜園子里、還有飯鍋上，想著法的給蓮花做吃的補身體，下午還去水邊洗魚泡，忙的一天沒有一點空閑時間。

“明遠跟我商量了一下，他想偷偷的請陶嬸子來幫忙帶孩子。”

“不都要出月子了嗎？怎么好端端的請人干什么呀？”

“開湖半個月了，曬毛魚的人家應該出來一波魚干了，俺家你忙的腳不沾地的，他家幾乎需要一個整人工炒魚，外頭收魚干爹還給他兼顧了呢！就這都有點忙的摸不到頭。”

“那陶大嬸來豈不是……你還不如讓他雇龔順子娘子呢！她來半天幫著帶孩子，下午還不耽誤她回村里賣魚丸，別忘了，陶酒甕家是幫閑的，你們有事沒事都會去打聽事情聽，她來看多了回去哪有不說的道理？”

“我現在去跟明遠說，”周興平趕緊起身去找人。

水清出來把石頭上的魚泡都端回屋里，夏天來了夜里容易下雨，好不容易曬干的被水淋了就不能要了。

“三哥說的是，我咋把這點事情忘了呢！不雇人了我回東林莊接個人過來，她是俺爹的繼姐姐沒兒沒女的，俺姑爺前年也去了，她一個孤寡的老太太過日子也難挨，不如俺接她來奉養了，剛好還能幫著帶帶孩子。”

“這能行嗎？”周興平不放心的問道。

“可行，俺姑沒兒沒女不是她的問題，是俺姑爺的問題，他年輕的時候打魚傷了身子，我把她接來三哥看人就知道了。”

“既然是你親姑那就接來，俺主要怕人知道了熏魚的事情。”

“三哥說的也是我擔心的，我還怕她們來看到小魚干學去了。”

“你有好人選了我就不擔心了，我回去洗魚熏魚了，你也繼續洗魚吧！”

“明遠要接他姑過來奉養，”周興平回來坐在水盆邊洗魚說道。

“他還有姑呀？”水清以為李明遠是孤兒呢！

“是他繼姑姑沒兒沒女的，明天把人接來了就知道了。”

“不管她親的繼的能搭把手就行，你洗魚我去把葫蘆都摘了切曬出來，”水清起身拎著筐帶燈去了菜園子，把能摘的菜都摘回來，三家菜園子她是每天晚上都要摘一遍，忙到上半夜幾乎結束才算完。

第二天一早李明遠回到東林莊，直接去了他姑母家，老太太一個人在家忙家務活，兩間房子倒了一間，自己住的那一間四面都漏風。

“姑母，”他老遠的喊了一聲。

“遠子？你咋回來了？碼頭不忙了嗎？”李明遠姑母驚訝的看著侄兒過來。

“我是來接姑母去跟我生活的，”李明遠笑嘻嘻的說道。

“俺不去，你每年都托人給俺捎錢了，俺在跟你去過日子算怎么回事呢？”老太太一身破破的衣服都洗的看不出顏色了。

“說是一起過日子，實際我還是回來求姑母過去幫我帶孩子的，俺媳婦給我生了一個小子，這不剛出月子嗎！因為要打魚做魚家里騰不開手照顧孩子。”

“你有小子了呀？好好好！有后了你爹娘在地下也不操心了，你不是跟你岳父他們住一起嗎？他們不給你搭手嗎？”

“也搭手，這不是每家都有一攤子事忙嗎！實話對姑母說了吧！侄兒做了小辣魚的營生，現在開湖打魚正是忙的時候，所以俺想請姑母去幫把手。”

李家姑母聽完二話沒說，“姑母跟你去幫忙了，等你忙完了俺在回來，”老太太說著進屋收拾了一下，簡單的兩件衣服都是洞和補釘，出來把門鎖好跟著侄兒便走了。

東林莊離李家湖并不是特別遠，撐船走水路也就一個時辰左右，早上天不亮去上午太陽還沒升起來人就回來了。

“這是你的家？”老太太眼底都是驚訝，侄兒的房子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是的姑母，前邊是我岳父家，在前面就是我三舅子家了，花兒我姑母來了，”李明遠高興的對著屋里喊道。

蓮花包著頭巾趕緊走到后門口，迎面看見一個老太太一身襤褸的打扮，半白的頭發，瘦瘦的身體還有點彎駝，年紀看著跟自己的母親大小差不多，她笑呵呵的喊了一聲“姑母！”

“遠子媳婦娶的好！進門就給添了一個大胖小子，是一個有福氣的女子，”老太太毫不避諱的夸耀起來，對于鄉下老太太來說，男孩就是重于一切的存在，更何況他侄兒目前還是孤身一人。

蓮花被夸的笑了一下，“姑母快進來早飯都涼好了，進門端碗就能吃了。”

“俺們不吃早飯，早飯都是給男人家吃的。”

蓮花微微皺眉看了一眼李明遠，沒說話微笑著領人進去了，又打了一盆水過來洗簌。

老太太洗完手走到桌子跟前，看著一盆雞蛋餅，還有濃稠的白米稀飯，幾個切開的咸鴨蛋、一碗腌的瓜菜，一碗炒出來的小魚干。

“遠子媳婦，過日子得緊著過才行，自己家人吃飯搞這么多花樣做啥？”

蓮花勉強的笑了笑，“打魚活重不吃點好的沒力氣……”

“那就給你男人吃好的，俺們在家不怎么忙就不怎么餓，早飯……”

“姑母，花兒不吃怎么喂孩子呢？”李明遠趕忙開口打圓場，姑母兩年不見怎么變得這么碎嘴子了？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