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明遠先去了我們也不急了，打魚打到天黑再回去，天黑了李族長才敢來恐嚇俺們，不然俺們哪有臺階下呢！”周父臉上都是笑意。

周興平看著湖面好半天，“爹你要是想救大哥我也沒說法的。”

周父撒網的手頓了頓，“不救了，爹沒本事救他出來，”他略微彎曲的背影越發的單薄不已。

蓮花看的是滿眼淚花，低著頭撐著竹筏子幫忙打魚。

李明遠坐在碼頭呆呆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心思完全不在秤魚撈魚上。

“明遠，里正來找你了，”碼頭上一個跟他關系不錯的人來喊他。

“找我……”

“嗯，”那人擠擠眼上前小聲說道：“休什么休呀？里正叔爺不會答應你的，更不會讓你們從那邊搬走的，你還不如趁機提些別的要求。”

“明遠，李仁忠這話說的沒錯，叔爺怎么可能讓你們搬走呢！你可是汾陽城碼頭的人，”又走過來一個人拍拍他的肩膀。

“別信那些有的沒的，下湖當時被道士封住了，那兄弟倆早投胎去了！”

李明遠有些沉重的起身，感激的看著他們倆，“俺知道你們的好心，唉！不說了我去看看再說！”

兩人看人走遠臉上又多了一絲害怕，他們搬走了搞不好自己家就得搬去住，故而李家的人都極力的勸他不要沖動。

“我從南湖回家聽仁顯說你去找我了？有什么事嗎明遠？”李族長笑呵呵的把李明遠帶到一處沒人的地方問話。

“叔爺，俺……俺想休妻，俺要回東林莊去……”

“好端端的你說什么胡話？”李族長嚴厲的怒呵一聲。

“叔爺，俺沒有說胡話，實在是北郊湖那里……俺不敢再住了，剛好蓮花不是嚷嚷著要賣房子救人嗎？俺房子索性就給她賣了吧！”

李族長伸手巴掌堪堪停下，“要不是看你成過親的人了，這一巴掌你鐵定跑不掉，為了一點小事就嚷嚷著和離休妻？你當成親是好玩的？她說賣房子就賣房子？你是一家之主你不當家嗎？”

“叔爺，我也想當家呀！可是蓮花大兄長在向家湖殺人了，他還跟人吹牛顯擺說我岳父有的是錢！有錢還早出晚歸打魚？下雨都不怕船翻還出湖？不就是看他老子擺了幾天小吃攤子嗎？”

“現在衙門得了這風，叔爺覺得那些差爺們能放過俺們三家？要是他們來要錢了事俺們拿不出來，那俺豈不是被連累下大牢了？”

“那還不如俺自己提前賣了房子打點，還能省了牢獄的苦頭吃，”李明遠低下頭嘟嘟囔囔半天。

李族長眼里閃過沉思，“你大舅哥殺人又不是你岳父他們殺人，更何況他們如今也算是李家湖的人了，在村里一向都是規規矩矩的打魚，官差有什么膽量過來抓你們？你當叔爺是死人嗎？事情我都不清楚你就嚷嚷的滿村都知道了，你是不是不長腦子和心？”

“叔爺我……我沒有嚷嚷的滿村都是呀！我就是在村口碰見五叔祖他們了，當時忍不住驚慌問去年底大戲的事，想知道是不是八子他們驚動了下湖的叔爺了？要不我岳父家怎么接二連三的出事呢？”

“叔爺你派派，先是花兒姐家的孩子今年春上沒了，然后就是現在她兄長殺人了，俺們村要不是叔爺你鎮著官差不敢來，說不定俺們現在都被抓走了，叔爺是知道的，俺們進去沒錢給還能安生出來嗎？上午村口的人都說……都說……”

“都說什么？”李族長眼里簇滿了怒火。

“他們說下湖叔爺之所以被驚動了，就是八子他們見血了！當時那做法的人不是說不讓見血也不讓過去嗎？”

“不行，俺還是……”

“你不想做碼頭的管事了？”李族長冷冰冰的問李明遠。

“叔爺俺不做了，俺家只有俺一個，明天俺就去汾陽城辭了，俺不想下大牢……”

“我看你也是失心瘋了，你老老實實的做事，碼頭再給你漲二百個錢的工錢，你要是害怕叔爺就請個道士回來，再去下湖超度超度，都是李家的孩子，你七叔爺還能不保佑你嗎？”

“二百個工錢？”李明遠眼睛頓時亮了一下，“可是請了道士真的管用嗎？”他遲疑片刻問道，“還有衙門……”

“你七叔爺死了多少年了？你岳家沒來的時候請的作法這些年出過事嗎？這次叔爺請個德高望重的過來，至于衙門那里你們不用擔心，叔爺也會幫你們家擺平的，加上二百個錢你一個月就有五百個錢了，這不比風吹日曬出湖打魚的好？”

“五百個錢呀！”李明遠激動的腮幫子都鼓動了起來，眼里也不害怕了甚至還放著光。

李族長眼底松了一口氣，“以后好好做事過日子，再讓我聽到你胡咧咧搬走和離的，我非把你腿打斷了不可，你老子娘都在地下睜眼盼你好好的呢！你到好遇到豆大點的事就不過了！”

“還有你三舅哥和你岳父那里，你馬上回去安撫他們，明天我就請人來做事，好不容易有個家，輕易搬走了什么時候才能過起來？”

“好的叔爺，我現在就回去找我岳父說，”李明遠迫不及待的跑走了，一身的快活的氣息簡直飛揚了起來。

李族長眼里閃過滿意，隨即眼底多了一絲惱怒，氣沖沖的朝著祠堂那邊走去，準備找闖禍的幾個人算賬。

李明遠跑到北郊湖停下腳步，回頭看身后沒人跟過來，他慢條斯理的走回去。

“三嫂，爹他們回來了嗎？”

“沒呢！估計還要一會才能回來，”水清抱著泥鰍在門口修竹棍欄桿，抬頭看太陽雖然下山了，但離天黑還有一段時間。

“那我也撐船去打會魚，”他一身輕快的開心都要雀躍了。

水清看他走遠搖搖頭笑了一下，繼續修理菜床欄桿。

余暉落盡最后一抹亮光，湖面回來兩條小船兩條竹筏子。

泥鰍在后門口死命拽門要出去，咿咿呀呀的指著水面叫喚。

“你爹馬上就到家了，我們先去洗澡，”水清抱著臉紅脖子粗的孩子要回屋，主要是有太多蚊子了，大人孩子都被咬怕了。

周興平撐著船看后門，眼里說不出的溫暖和滿足，有家有孩子呢！

“爹，俺們吃完飯再去？”李明遠回頭問道。

“回去弄好魚就去，不能讓他感覺到俺們的底氣，反正說好話不掉肉，今天說兩句能換以后安安靜靜的過日子，俺們為什么不說呢？”

“爹說的是，”李明遠眼里多了一絲的笑。

回到湖灘父子幾人各自把漁船弄好，魚都收拾好才戰戰兢兢的朝著村口里正家走去。

“回來了老周！”里正看父子二人一臉的緊張無措，臉上帶著安撫的笑容。

“里正，是俺們給你添麻煩了，俺……”周父哽著聲音說不下去了，臉上苦巴巴的都是慌怕。

邊上的周興平跛著腳低著頭，一臉木訥的呆板氣，一看就是沒經歷過這種府衙拿人的陣仗。

“兒女債兒女債！我們當老子的不就是給自家孩子還債的嗎？這事我們李家給你擺平了，誰讓你是俺們李家村的人呢！”

“以后在村里好好住著，他們孩子年輕遇到點豆大的事，都像塌天了一般，你也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了，可不能跟孩子一樣沉不住氣，你當老的都慌了那孩子們能不慌嗎？我們李家湖可不是月湖莊，李家湖也不是花架子紙糊的。”

“里正說的是！是俺沒見識一聽出這事心里立刻就慌了！俺知道官爺來肯定要花錢的，俺們爺倆到處湊借了一遍，只有這么一點里正你千萬別嫌棄。”

周父心疼的拿出三串錢放下，粗糙的手上都是裂紋和泥巴。

“老周你這是干什么？”李里正目光閃了一下，既沒說不要也沒說要。

“這是俺們該花的錢，要是官爺來了請他們吃口茶，務必請里正幫忙周全了。”

李里正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行吧！你們是老實人做事也實在，這錢我就不推辭收了，誰讓咱們都是沾親帶故的呢！明遠是我們李家的孩子如今也是你的女婿，咱們兩家如今也是親家了，下湖那邊不是不太平嗎？我這個當叔爺的就替他操心請作法的道士度度去。”

周父頓時愕然的看著里正，眼里猶豫不定的看著還有點恐慌。

“好了，時候不早了帶興平他們回去吃飯休息吧！”

“可是下湖……”

“三小子，明天過完下湖什么事都不會有了，你想想你當初為啥搬來？現在這點事算事嗎？”里正語重心長的勸誡起來。

周父一聽當初眼里的猶豫沒有了，“你里正叔爺說的是，明天過后就好了，俺們好不容易安下的家，在回月湖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被淹死在水里了。”

“哎！老周這么想就對了，帶著三小子他們趕緊回去吧！明早不還得早起打魚嗎？現在正是撈魚的好天氣。”

“可是爹……”

“走，回家去，”周父不給兒子說話的機會把人拉走了。

李族長看人走了拿起三吊錢掂了掂，對他們父子的識趣很是滿意。

“周跛子父子看不出來還是有肉的人！”里正娘子走出來接過錢笑道。

里正聽了沒說話好半天才道，“真是恨不得打死那幾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本來一切都是好好的，結果……明遠家后面的地基人家不要了！”他咬牙切齒的說完。

“不要了？不是給房子定金了嗎？”

“要回去了，北郊湖算是砸手里了，要是其他家跟風搬走了我非揭了他們的皮不可。”

“要回去了？誰還敢……”

“汾陽城碼頭的人，你以為貴春真有那么大能耐呀？當初春子要把碼頭蓋在這里，幾乎跟汾陽城都翻臉了，如果俺們李家不牢牢把住李家湖，不把李家湖壯大起來，永遠都會被汾陽城掐住脖子，”李里正說完眼里都是不甘心，不甘心也沒辦法呀！誰讓人家財大氣粗呢！

里正娘子聽完只能保持沉默，老爺們的事她給不出什么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