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香聞言‘大伯’眼里閃過詫異，夫君在跟前她也沒問，“明白了娘，我們去龔叔家拜年了，大概中午要留下吃飯，晚上回來再熱鬧?！?

“去吧！”周興平把外孫遞給女婿，一臉笑意的送小兩口出門走。

稻香走后不久柳葉小兩口來了，“你妹妹剛去你龔叔家里，說中午要留下吃飯，晚上回來熱鬧，你們小兩口怎么安排？”

“舅母，俺們晚上自然也是過來熱鬧呀！現在就不多說了也去陽坡村，”柳葉笑瞇瞇的起身說道。

送走柳葉小兩口，周興平跟水清在家又是找菜又是剁肉的，忙的跟個傭人似的，鍋里煮的菜香出老遠的路。

“豐安莊的菜你置辦好了沒？”水清不放心的問燒火的周興平。

“放心吧！大妹婿專門回去找前街的屠夫置辦的，本來俺準備用俺自家坊子的東西，大妹婿說拉去不劃算，不如現買置辦。”

“家里肉菜管夠，炸圓子捏面點，就交給秀芳妯娌和絮子忙了，好歹俺爹也疼了他們一場，為了過壽這點小事，出點力也是應該的吧？”周興平絮絮叨叨的說完。

水清聽那邊的事安排妥當了，也就丟開手不問了，專心的燉菜切菜忙活晚飯。

傍晚周父周母心情不錯的回來剛坐下，門口來了兩馬車的人下來，龔順子兒女孫子全上門來吃飯了，周家頓時響翻了天。

晚飯剛擺上桌，蓮花姐倆趕了過來。

“來的早不如來的巧！正好趕上吃飯了，”蓮花拍手笑。

“看你躲懶的，飯都不做了，”龔娘子輕打著蓮花笑。

“嫂子，俺們姐倆冤枉的呀！俺跟姐姐今兒也出門拜年了去，”蓮花笑著不依叫屈。

“就你們回來了？你姐夫跟明遠呢？”周母問閨女。

“就俺們走李府都不愿意了，要是他們也走李府還不得炸天了！毛魚小兩口跟姐夫和明遠哥，帶著小寶麻蝦在那留下吃飯了，誰讓俺們兩家孩子在人家那念書呢！情分都是走出來的，”蓮花無奈的攤手解釋道。

“正月拜年都興吃一天，你們回不回來俺們都吃的飽，你們不回來正好，三嫂準備的好東西俺們都給吃完，”龔娘子扶著周母笑道。

“俺就知道嫂子這心思，所以俺姐倆寧愿得罪人都要回來，”蓮花一句不讓的笑道。

“好了吃飯吧！大寶今晚好好陪你兩個妹婿喝一杯，三舅今天不能端杯子了，明天一早管事們要上門拜年，俺要是醉的起不來就有點不像話了，”周興平拍拍身邊的位置示意他們坐下。

“怎么三哥現在是在家接待管事們了嗎？”龔順子多少知道周興平家定的規矩，來的管事一律都去坊子旁邊的房子接待。

“不在家接待，不也要一早過去等著嗎！哪能人到了自己還沒到的道理，”周興平溫聲解釋道。

“確實！”龔順子點點頭理解他的意思。

晚飯自己家里人偏多，吃起來就沒那么鬧騰了，一頓飯很快結束，周興平把回來的兩個姑爺安排好休息處，回家倒頭就睡下了，睡到半夜門口傳來砰砰的敲門聲。

周興平跟水清聞聲，睡眼惺忪的穿好衣服起來，端燈出來打算開門，門口已經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在開門。

周興平走到跟前看，是家里的魏老頭，“魏大叔把你也吵醒了？”

“俺淺眠，又聽拍門這么急促，想必有什么急事，所以就過來看看是誰拍門，”魏老頭說完舉燈從門洞里看外面，清暉的月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門外的人因此也能看個全貌出來。

“老爺，是一個小伙子牽著一輛馬車。”

周興平聞言臉上閃過疑惑，打開門朝門口看去，“石頭？你這半夜來這么急的，莊里出啥事了嗎？”

石頭冷的不停的搓手剁腳，看門打開了臉上露出了笑容，“爹，”說完把馬車遞給了魏老頭進來了。

“魏大叔，去鍋屋端點吃的送過來，”周興平回頭看了一眼水清站的地方。

水清隱在黑暗里沒出來，聽見走路的腳步聲隨即回身躺床上了。

周興平進屋撥了一個火盆出來，又把堂屋的亮點上，“是不是莊里出啥事了？”

石頭悶了片刻道，“爹，我大伯回來……”

“俺送回去的，為這事俺還專門送信回去給夏生說明原因了，咋他沒說清楚嗎？”周興平打斷石頭的話問道。

石頭眼底閃過愕然，沒想到他爹說話這么直接了當，“說了……就是……”

周興平看他說話期期艾艾了半天，后面的話欲說不說的模樣。

“老爺吃的好了，”魏老頭端來一個熱鍋子一碗飯放下。

“你先吃點熱的墊墊，”周興平指了指飯菜。

石頭心事重重的端起碗，低頭看著冒氣的菜盆愣了一會，“爹，可是兒子做的什么地方不好了？你送大伯回莊里讓兒子去死……”

“你這說的是啥話？俺送人回去主要是給你爺奶過壽辰團聚的，他們年紀這么大了，特別是今年走路都不利索了，想你大伯二叔又想的緊，目的就是為了他們見一面，咋你能想到讓你去死呀？”周興平一拍桌子吼道。

“那爹怎么不安置大伯去別處……”

“你是說安置去李家湖嗎？你怎么曉得爹沒做安排？你爺奶想兒子，你大伯不想兒女呀？俺雖然與他不對付，可他都要死外面了，俺能眼睜睜的看著不管嗎？”

石頭目光復雜的看著他爹，眼里偶然閃過淚光，“那二叔為什么也要安排回去？”

“你二叔俺只安排他當天出現，說到他們，俺當爹的就要罵你了，你看你們三個在豐安莊弄的是啥呀？”

“你們知不知道，盧里正都已經帶兩回信給你爺了，你爺氣的坐在家飯都吃不下，好好的三兄弟能被前街的大姓騎頭打？”

“真不知道你們吃這么多年飯有什么用！所以才俺們商量了許久，決定把春生兄弟遷回去，壯大你們兄弟的聲勢，養你們真是白養了！關鍵時刻一點用都頂不上，”周興平一臉怒火的看著石頭。

“安排春生回來？”石頭眨了眨眼睛，吃驚的看著他爹，“他們多年不與我們交集，回來會不會……”

“你以為俺們沒考量嗎？這么多年雖然沒有交集，但是他們的情形俺們心里都有數，周家你們兄弟幾個，說來還真沒有人家春生兄弟倆有種，反而你們……”周興平輕蔑的眼光不言而喻。

“親兄弟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也是你爺的親孫子，沒道理你爺奶看著落魄了，對他們不管不問的，以后你大伯和你二叔，會被安置在李家湖南郊，豐安莊就住你們兄弟五個人，這樣既能解了你爺奶的思子情，也讓你們安生的過日子?！?

“還有，你爺你奶過壽辰的事，夏生跟你說了沒？”

“兄長說了，”石頭身上無形中多了些不可說的陰郁。

“說了你還來？眼看著就要到日子了，你這著急忙慌的干啥呀？交代的話都是耳旁風嗎？幾天都等不得沉不住氣了？一會吃完飯休息到天不亮就回去，”周興平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咬牙切齒樣。

“可……”

“石頭深夜來有什么事嗎？”周父披著襖子拄著拐杖走過來問。

“爺沒啥事呢！為了安置大伯回莊的事，”石頭在他爹吃人的目光里反應過來了，他隨口答應的太快了。

周父側頭看向三兒子，“老大你找回來的？”

周興平臉上多了一絲失望，“俺們都商量了一下，還是想給你和娘過個壽辰，六十六是個大日子，人一輩子就一個壽辰，怎么能不聲不響的就過了呢？”

“所以把老大老二接回來了，本打算給你們老兩口一個驚喜的，瞧！臨到眼跟前了……”他說完看了一眼石頭眼里都是失望。

周父聞言大兒子二兒子回來了，眼底多了些許的激動暖意，嘴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道，“找那兩個畜牲回來干啥？過壽辰你們兄妹三人不能給俺們過嗎？”

“人多自然熱鬧些，不過就多兩張嘴吃飯罷了，爹你繼續去休息吧！石頭吃完也去休息，明早天亮了回去莊里，把房子弄弄，俺們這邊暫時騰不開手回去布置了，”周興平輕描淡寫的吩咐完石頭。

“明白了爹，”石頭覺得手里的碗有千斤重，他剛剛不應該心急沖動的。

周父看了一眼孫子，面色很愉快的走了。

周興平也沒多說什么，留下亮火去了自己屋里躺下。

水清黑暗里側頭看了他一眼，“很難過？”

“不難過，俺們不是早就知道他啥樣了嗎？只是剛剛他不愿意掩飾了，挺出乎俺的意料之外的，”周興平無聲的咧了一下嘴。

“俺一直記著你第一次來家里，給兩個孩子做餅吃，石頭揣著滾燙的餅藏著留給俺，結果胸口燙了泡，還落下了疤痕，俺心里一直記著他胸口的疤?！?

“所以在豐安莊他做的種種事，俺都是睜只眼閉一只眼的，可他的心卻越來越大了！把俺們當成了傻子待，”周興平淡淡的聲音里都是溫和。

水清反手握住周興平的手，“一粒米養百人，我們做了我們的本份，剩下不好的就由他自己去，只要我們自己曉得自己好就行了。”

“嗯，”周興平輕輕的嗯了一聲便不言語了。

早上起來洗漱好，水清坐下看著早飯對阮娘子說道，“給巖郎少爺留些吃的。”

“巖郎少爺天不亮就走了，走的時候魏大叔給開的門，”阮娘子近前低聲回道。

水清眉頭蹙了一下，“是老爺讓他回的嗎？”

“這就不清楚了，”阮娘子搖搖頭。

“他走了就算了，老爺去那邊屋了沒有？”水清又問。

“去了，魏大叔陪著一起去的?！?

水清揮揮手表示知道了，進屋抱著孫子出來吃完飯，祖孫兩人慢悠悠的出門溜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