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太大了湖面撐不動船,你直接搖船去芙蓉鎮停著,還是和之前一樣雇馬車送府城。”
“我跟爹兩個人一起去送你不用擔心了,”周興平小心的把小干魚搖下去,搬到船上用蘆葦墊子給圍好蓋住。
“老三都搬完了沒有?”周父在湖灘邊大聲詢問兒子。
“搬完了爹,”周興平把最后一筐魚放下去,收了架子拿進屋里給卷起來放好,再出來的時候拎著水袋子和吃的。
船頭船尾站著爺倆搖船,整個小船被蘆葦草簾子蓋的緊緊的。
水清看小船慢慢的在湖面上行遠了,她轉身回到屋里繼續忙碌。
“石頭,去把你小姑喊來,我找她有事做。”
“小姑姑在家做糖葫蘆呢!”石頭伸頭出來對水清說道。
“那你告訴她做完糖葫蘆過來。”
“知道了,”石頭起身跑出門去通知他小姑姑。
……
“長興你在看什么這么入神?”絨花挺著大肚子上前伸頭看,除了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還有一個快要看不見的馬車外什么也沒有了。
“沒……”王長興轉身扶著絨花慢慢的朝著碼頭走去。
“長興,穩婆讓我來鎮上住著,說我這么大的肚子了要是發動了啥的,也不至于慌亂不安……”
“來鎮上我照顧不了你呀!”王長興停下腳步看著絨花說道。
“可以讓我娘來照顧我,你就租好房子每個月按時送來花費便成了,家里你安心的忙著,到時候你就等著我帶回你白白胖胖的兒子吧!”
“就你娘照顧你也不成吧?”
“我哥哥嫂子也會過去幫忙的,你看為了你兒子,我們全家都出動了,你可不能裝著什么都不知道,你得重重的感謝我兄長,到時候不行就給我兩兄長一人買一條小船吧!”
“他們為了你兒子,忙前忙后的自己家打魚的活都丟了,你能為了一個外人把家搬空,怎么不能對你兩個大舅哥關照關照呢?”絨花不斷的摸著肚子驕矜的數落起來。
“呸!她有什么臉面搬東西走?你爹娘也是瞎眼老糊涂了,收留了一個白眼狼,一個不下蛋的雞……”
“絨花,你怎么知道你肚子里一定是兒子?”
“我的肚子我當然知道了!”
“那要是生下來是女孩呢?”王長興溫和的問道。
“王長興你什么意思?我就算給你生了閨女那也是你王長興的種,有本事讓你那個四五年的給你生呀?”絨花站在碼頭火大的撒潑起來。
“我沒別的意思,你不是想住鎮上到生嗎?我專門陪你生完再回去,不麻煩大舅哥岳母他們了,”王長興笑笑的過來陪小心。
“你什么意思?嫌棄我兄長母親了?”絨花用力的甩開扶過來的手。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想知道我沒跟你睡,你這肚里的娃是咋進去的,我問過大夫了,他說想知道還不簡單?等孩子生下來一驗就知道了,是不是親的馬上就能知道結果。”
“你……”絨花驚慌的看著王長興摸著她的肚子。
“郎中胡說的,你那天在湖里明明……好呀王長興你做了還不敢承認了?與其被你冤枉我不如投水死了算了,”絨花哭著就往水邊跑。
“郎中說你就在最近幾天生,我跟你在向家湖是七月底的事情,就是生出來也不是足月的孩子,為什么郎中和穩婆都說你肚子里的足月了?”
絨花腿一軟轉頭看著王長興,他還是老實溫馴的笑著,早上出來的時候還覺得他老實好拿捏擺布,怎么現在看著他老實溫馴的讓人害怕呢?
“長興……長興……他們看的不準騙你的,真的,我肚里的就是你的種,不信你摸摸……”
“地上都是雪水涼你先起來,”王長興溫柔的扶起跪過來的絨花。
“我本想等你生下來那天再驗的,你這迫不及待的要去鎮上住著生,把我支配在家里怎么行呢?我是孩子的爹,他出生了我怎么能不在跟前?你想讓岳母大舅哥來照顧你也行,反正都要生了我都依著你。”
絨花渾身發寒的打了一個冷顫,“長興,我……我不去鎮上生了,真的,我在家里生吧!我也不需要兄長和母親來照顧我了,你別聽大夫和穩婆胡說,我幾歲就跟你認識了,你怎么忍心懷疑我的呀!”
“去哪生都逃不掉我驗孩子的心,我爹娘才走半年沒到還沒閉眼呢!你生了驗完是我的我爹娘地下也能閉眼了,否則……”他突然笑的說不出來的燦爛。
“我們回去吧!”王長興不容否決的扶著渾身無力的絨花上船了,“對了絨花,這事我已經通知過我們王家族長了,我出事了他們不僅會報官,還會繼續驗孩子。”
絨花坐在船里天旋地轉的,“為……什么?”
“水清去月湖莊那天是我親自送去的,周家人說他們給了你娘一兩銀子,我問你給你機會,你向我發誓保證沒要一個銅子,我又問你周家的情況如何?”
“你告訴我月湖莊窮歸窮,但是周家的日子還是不錯的,特別是周家老三能干老實……”
“你猜我去的那天是什么樣的?”
“我……”絨花懦弱的縮了一下身子。
“我看到周家有一個算一個都欺負她,我還看到一個跛子牽著兩個孩子,孩子都六七歲了,他就是你口中能干的周家老三跛子,回來后我以為你不知情,肯定是被你娘糊弄了,我專門去了月湖莊多方打聽了半天,你是知情的。”
“水清把東西搬走的當天晚上,你就攆上門來吵鬧,我心里也就明白沒什么再去打聽的必要了,剛好看你隆起的肚子我覺得奇怪,專門去族里請教了族奶奶們,她們告訴我能隆起來的肚子,少說也有四個多月了。”
“那時候我跟你還沒一個月時間,我不死心去鎮上問郎中問穩婆,我還親自把你帶過去讓他們診看,結果兩個人都很篤定的告訴我,你有四個多月的身子了,發動的時候預計在十二月中旬左右。”
“長興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就是怨水清,明明咱們從小一起長大的,說好了長大你娶我的,憑什么你爹娘救了她就變成你們成親了?”
“不就是她有一個秀才爹嗎?可是俺們都是打魚的漁戶人家,有秀才的名頭又能怎么樣呀?你娘告訴我,有秀才的名頭你們家不用交魚稅,說她哪那都比我好,比我會理家、比我會打魚她還認識字,讓我死了嫁你的心!”
“你們家又沒娶我進門,你娘怎么知道我不如水清了?論容貌長相我比她好看,論家里我有兩個兄長,她有什么?孤零零的絕戶女也值得你娘捧著她?”
“我天生就是漁戶家出生的,我打魚織網補簾,你娘又怎知我比不上她?”絨花淚流滿面的咆哮起來。
“我爹娘……幾年前撞見你跟那人在湖上……”王長興紅著眼睛看絨花。
“你爹娘都告訴你了,你為什么還……你明明都知道了為什么還答應我進門?為什么?”絨花歇斯底里的哭喊起來。
“因為這是我自作自受,我愿意承受這一遭。”
絨花徹底的泄氣下來,愣愣的坐在船里發呆,兩人之間再沒了溫言軟語的溫存,大片大片的雪花覆在他們身上頭上。
回到向家湖的當天晚上絨花就發動了,村里的穩婆提前得了消息,她晚上一發動村里穩婆馬上就來了。
絨花汗淋淋的臉頰蒼白不堪,渾身冷的像掉進了冰窟窿里,王長興真像他說的,安排的妥妥帖帖的,她沒有一絲機會狡賴,溫溫和和的把所有的后路都堵死了。
陣痛襲來絨花也顧不得想其他的,一聲聲的嘶喊著她錯了,一夜的哀鳴聲結束天快亮的時候,生了一個女孩出來,她都沒來得及看一眼就昏過去了。
王長興看穩婆伸手抱過來的孩子,半天都沒接,低頭看看孩子扯嘴笑了笑,“我不會抱孩子麻煩你再給抱回去吧!”
“初為人父不會抱也是正常,以后學兩次就會了,”穩婆看他手足無措的樣子,笑嘻嘻的又把孩子放回床上了。
絨花再次醒過來是在哭聲里醒來的,睜開眼慌忙尋找孩子。
“別找了你打算怎么辦?”劉婆子冷沉的問閨女。
“娘,我……孩子呢?給我看一眼吧!”絨花沙啞的哀求母親。
“在屋外給人看呢!一個丫頭片子有人要不錯了,你醒了收拾收拾走吧!我真是上輩子做孽了攤上你這個討債鬼。”
“什么意思?”絨花聽的云里霧里的怎么不懂呀?
“王長興那個狗崽子大張旗鼓的,讓人都把我們接來說什么你生了,得了一個閨女啥的,俺跟你兩個兄長嫂子來了才知道,王家抱著孩子正等著我們呢!”
“你這討債鬼!你怎么有臉做出這么不要臉的下作事來?你做了還留孽種在肚子里,俺們來了被人好一頓剝臉皮!”
“狗崽子也不為難你了,讓連人帶孩子把你領回來的,你兩個嫂子一路罵聲不絕,我真是……”劉婆子對著躺在床上的閨女就打了兩巴掌,眼里都是氣惱和羞憤。
“我現在在家里?”絨花捂著臉喃喃自語的問道。
“不然你以為在哪?以你哥哥的意思直接要把你扔湖里眼不見為凈,孩子我做主送人了。”
“娘,求求你讓我看看她……”絨花聽了一骨碌翻起身,跌倒在地求她娘要看孩子。
“有什么可看的?要想忍氣吞聲在家里落腳就別見孩子了,想想孩子怎么來的?王家還沒捅開這事,身子養好了你愛去哪就去哪,”劉婆子恨聲說完匆匆的離開了。
絨花癱坐在地上有些茫然,王長興真做的出來!他真做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