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幾個記住我的話,無論在何時何地有的吃就趕緊吃,遇見危險就趕緊跑,跑不掉要想辦法跑,能活幾個是幾個,跑掉的藏起來千萬別自不量力的想著回來救人,你們只有跑掉了才有機會活下來明白了嗎?”水清神色嚴肅認真的囑咐孩子們。
泥鰍怔怔的看著他娘,堅毅果敢的小臉蛋沒有任何表情。
水清對兒子溫柔的笑了笑,伸手抱住孩子親了親他的額頭,“兒子,如果,娘是說如果咱家被人闖了,你就帶著弟弟妹妹藏去我告訴你的地方,千萬別想著回來救我跟你爹,就像娘現在不去找你爹一樣,他肯定希望我帶著你們好好的活下去,而我對你也是一樣的要求。”
“出去了就帶著弟弟妹妹好好的活下去,娘也努力陪著你們不讓自己出事了,不然憑著你們三個幾歲的孩子很難長大的,”水清說完一滴滾燙的眼淚滴在了泥鰍的肩膀上,她抬手麻了一下臉硬生生把眼淚逼了回去。
“娘,我會帶著弟弟妹妹好好的,一定長大成人還讓弟弟妹妹們念書,”泥鰍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像我的兒子有毅力有腦子!”水清開心的又親了親孩子的額頭,“吃飽了帶弟弟妹妹們進屋里別出來了。”
屋里的女人們都咬著嘴唇小聲的抽泣著。
“我來看你去吃飯,”水清走到蓮花跟前疲憊的坐下看著門外面。
“三嫂,我吃完飯換你去睡一覺,等你睡醒了換我去睡一覺,我娘她們來了也不頂事,”蓮花悶悶的說完。
“好,”水清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蓮花吃飯很快,想著水清說的話她硬是吃了兩大碗,明遠哥不在家,她得保證自己活得好好的,只有她活著毛魚麻蝦才能好好的活著,想通了也就沒有眼淚了,吃過飯打著飽嗝換水清去睡覺。
水清一覺睡醒起來發現天都黑了,她一骨碌翻起身跑出去,“怎么沒人叫我起來呀?”
“白天什么事情都沒發生,我讓玉霞她們妯娌看著門縫,還有外面那些人都被差老爺給拉走了,昨夜沁血的黑地他們都給鏟了,”周母盛了一大碗稀飯遞給兒媳順便說了情況。
“差老爺?現在還有官差敢來呀?”水清驚訝的看著周母。
“不知道啥情況,俺看的真真的就是穿著士兵的衣服推車過來的,”周母想了一下沒錯。
“玉霞你們趕緊去睡覺,明早起來過來換我去睡,”水清打發了她們三個進屋去睡覺帶孩子。
“蓮慧婆婆吃飯了嗎?”水清看人走了輕聲問道。
“吃了,我姐喂的,吃了滿滿一大碗呢!”蓮花打著哈欠走過來臉色并不好。
“母親擔心孩子很正常,你沒睡好接著去睡,明天你白天陪著她們輪換看門,不然單靠她們看見殺人的場面,外面沒亂估計她們自己到是先亂了,”水清沒什么精神的說道。
“你三嫂說的對,現在俺們這些女人孩子全靠你們姑嫂撐著了,娘老了眼神不好,只能幫著做吃的不讓你們操心,”周母有些傷感的說完。
“娘這已經很好了,至少比我姐的婆婆好太多了,也不管什么時候了還擺婆婆的款!真不知道她是啥命?怎么碰見一個兩個都是這樣的婆婆人!”蓮花不滿的嘟囔起來。
水清聽了咧嘴笑。
周母也是無奈的白了一眼閨女,“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說。”
“得,我不說了就是了,娘你也去睡覺吧!我在這陪著看一會,下半夜回去睡到明天中午起來,上午就讓秀芳她們看半天算了,蓮花撇撇嘴換了一個位置坐。
“行吧!”周母起身捶了捶腿進屋休息。
“等太平了周家的小家也該分開住了,一大家子過慣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時間長了估計日子都不會過了,”蓮花小聲說完。
“心疼了?”水清側頭看著蓮花笑。
蓮花聞言也不避諱直接點了點頭承認了。
“你看事不關己就能不痛不癢的,你剛剛抱怨蓮慧婆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現在又覺得這樣不行了?”水清似笑非笑的說道。
蓮花聞言撲哧笑了起來,姑嫂倆人笑鬧了好一會坐在黑暗里靠著門板。
“三嫂,如果三哥他們……俺們還回李家湖嗎?”黑暗里蓮花看不清她嫂子的模樣。
“回,如果你三哥不在了,我更要回李家湖了,那里可以熏魚賺錢,我可以很輕松的養大他們兄妹,還能每年給他們積攢一點銀錢,留著將來長大了置辦家業用,”水清想也沒想的回道。
“嫂子,不管明遠哥在不在了,我都會帶著孩子跟你回去,我絕不讓你孤苦伶仃的……”
“你不要你爹娘了?”水清好笑的打斷了蓮花的話。
“我爹娘跟前姐姐,還有玉霞她們,即使她們年輕守不住再嫁,但是她們的孩子是周家的,有孩子我爹娘就不會孤單了,”蓮花低低的聲音沉悶在黑夜里。
水清認真的打量對面的蓮花,張了張嘴又閉上了,“去睡吧!這會沒人來后面估計來的可能性不大了。”
“那我去睡覺了三嫂,”蓮花起身摸黑進屋里休息。
門口安靜了下來,水清目光出神的看著門外,腦袋放空后開始胡思亂想了半天。
天色微微有些亮,她起身活動了一會去鍋屋做了一大鍋稀飯,趕在天明后煙囪沒有煙氣才放心的吃完早飯。
“你怎么把飯做了?”周母出來一看早飯都好了。
“我怕天亮煙囪冒煙召來人,索性五更天看不見煙氣把飯做了,”水清不在意的回道。
周母起來不久后,其他人也陸陸續續的起來了,玉霞洗漱好端稀飯來到門邊坐下,一邊吃一邊看著門外的動靜。
水清回屋親了親三個孩子,然后躡手躡腳的去了另外一邊屋里睡下。
“哥哥,娘會死嗎?”稻香睜開濕漉漉的眼睛哭著問。
“不會,娘說會一直陪著我們長大,”泥鰍伸手抱著妹妹,學著母親平時的樣子,輕輕的拍打著哄妹妹。
甜瓜也坐起身,挪到稻香屁股后面笨拙的跟著拍打哄人。
……
距離砸搶那一夜已經過去了五天,豐安莊突然的進入了平靜的生活狀態,要不是被砸壞的大門還有血漬在,水清都嚴重的懷疑是不是真的發生過那夜的流民事情。
經過幾天反復觀察確定后,水清冒險帶著家里的女人們,從后門出來開始挖毛芋頭,先挖蓮慧家的,因為她家最遠最不安全,家里留蓮花看門帶孩子,留其他人看家水清不放心。
蓮慧家的毛芋頭忙了兩天,足足挖了一車出來,“這芋頭放哪?”水清問蓮慧的意見。
“放俺家院子里的地坑里,四子哥六月份就把坑挖出來了,”蓮慧一邊說一邊打開門,幫忙推車把毛芋頭倒進地洞里,又出來推了一車土倒進坑里填平,幾人鬼祟的把門杠死插好去蓮花家。
蓮花家的芋頭種的隱蔽,幾人來挖也不怕被人看到,甩開手忙了整整一天才全部挖回家藏好,回家睡了一夜第二天天不亮吃飽喝足,去了石頭家的屋前屋后開始挖。
挖好的芋頭月蘭怎么都拍不開門,只能送去周母家藏好,然后接著就是周父家屋后的芋頭,一連忙活了五六天幾家的芋頭進家了,回到水清這邊不急不慌的開挖最后一家。
忙活完地里的芋頭已經過去了九天,周家的男人們依舊沒有任何音訊,周母心里都已經絕望了,只是沒在閨女兒媳面前表現出來,每天保障家里的吃飯問題,無人的時候偷偷的哭了好幾場。
“你們都去休息吧!今晚換我繼續看夜,”水清吃著手里清水煮的芋頭,對其她幾個人揮手讓她們去休息,地里唯一的念頭都收回來了,外面也就沒什么需要惦念的東西了。
蓮花帶頭進屋睡覺,她打算早上起早點過來換人去休息。
半夜水清靠門打盹的時候聽見動靜聲,她猛然跳起來身,悄悄的摸著一個大杠子在手。
“水清是我們,”周興平帶人從小門魚貫而入進來。
“你們還活著?”水清睜大眼睛都不敢眨,從出事到現在,周家男人沒音沒信十幾天了,她不是沒聽見周母哭,心里對他們活著也早不抱希望了。
“我給你們拿吃的來,”水清一個箭步沖去鍋屋端了一盆涼芋頭過來。
“你帶她們把芋頭挖了?”周興平從盆里拿了一個芋頭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還給周父也抓了好幾個。
“慢點吃不夠我再煮,”水清看李明遠跟郭四子是一口一個,就連夏生這么斯文的孩子都顧不上剝皮了,拿著就往嘴里塞。
水清拿了幾個碗過來,倒水遞給噎的直翻白眼石頭和冬生。
幾人無聲的把一盆芋頭吃完,還喝了兩碗溫水才放下打飽嗝。
“你們躲去哪里了十幾天?”水清看他們閑下來了才開口問。
“躲在成山家的地窖里,”周父跟夏生回道。
“俺們幾個躲在大塘坡的草叢里了,周興平緊跟著回了一句。
“怎么不第一時間回來?或者偷摸送信也可以呀?”水清皺眉說了一句。
“俺們到是想回來,這不被楊大官人家給拘在了楊家街守入口了嗎!楊家街那邊死的人堆人的,直到前天村入口才被俺們重新給封上,昨天巡邏了一天給清理干凈,今天二更天才讓俺們散了各自回家,”周興平無奈的解釋了不回來的原因。
“什么意思?你們躲著還被楊府給找出來了?”水清驚訝不已,心里怪道楊府這么有本事呀?
“嗯,出事那天不知道村入口咋就被打開了,里正敲鑼讓俺們去堵人,黑燈瞎火的看不見根本堵不住,那些人就跟餓狼一樣抱著石頭木杠,看見俺們就往死了打俺們。”
“爹看情況不對勁拉著俺們往后跑,結果被趕來的楊家護院沖散了,楊家護院個個手里都有刀,見流民就打就砍的,那夜也不知道哪來的那些人,他們就跟瘋了一樣往人堆里沖,人多的都看不到頭。”
“俺聽逃回來的曾家人說,楊家護院出來一二百人都沒攔住,那天晚上當場打死三十多個,打傷六七十個,后來人來的太多了,村民傷的也重就放棄了堵入口,俺們躲在地窖里都能聽到那些人說砸了多少多少家,還有楊大官人家被搶走了好多糧食。”夏生心有余悸的敘說自己知道的。
“楊府有護院也能被搶?”石頭吃驚的看著夏生。
“曾叔說八成有內鬼接應,那些人沖開楊府門直接去的是糧倉,出來后他們在楊家街到處砸門呢!”夏生撓撓頭楊府被搶不是很正常嗎?誰讓他們糧食多的吃不完呢!流民不搶楊府難道搶他們這些吃上頓沒下頓的窮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