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玉霞要生了！”蓮花風風火火的跑過來喊人，大冬天的她臉上還罕有的帶著汗水。

水清正在家里看泥鰍背書，起身急匆匆的往外跑去，跑到一半又回來，“你們跟我一起去爺爺家，”三個孩子留在家里她不放心。

泥鰍放下書本拉著弟弟妹妹，跟在他娘身后出來把門帶上，著急忙慌的跑過去，剛邁過門口便聽見嘶啞的喊叫，隨之便是嘹亮的嬰兒哭聲。

“玉霞這么順呀？”水清驚訝的進屋看著周父說道。

周父也頗為意外的順利，“平平安安的好！”說完臉上都是開心的笑容。

“你們和爺爺進屋去待著，娘去看看你們二嫂，”水清挽起袖子進夏生屋里看情況。

屋里有些昏暗不明，周母正在包孩子，蓮花姐倆忙著拆洗被子。

“玉霞是個好福氣的！孩子這么小就知道心疼你了，”水清笑著沖床上虛弱的玉霞說話。

“來了個重孫女，霞子也沒有吃到什么苦頭，昨晚上她有點油皮疼，俺們還以為咋的也得明天才能生，誰想到今天中午就出生了！”周母說完眼睛都笑瞇了。

“是呢！這丫頭以后是玉霞的貼心人，”蓮花打包好屋里的臟被單，走到她娘跟前伸頭笑瞇瞇的打量孩子。

“三哥他們也不知道啥時候回來，玉霞這生的突然夏生還不知道情況的，”蓮慧柔聲呢喃低語道。

“姐不用擔心，三哥他們都出去四天了應該快回來了，家里三個生了兩個，還有秀芳的沒動靜，看著也就是最近的時間，俺們的心也放到肚子里了！”蓮花笑呵呵的安慰起她姐。

聽見妹妹的安慰蓮慧直起身，“我就是瞎操心說說，玉霞我去給你端點吃的過來，”她一溜煙的小跑出去，不多一會送來一大碗芋頭稀飯。

水清看屋里也不需要她幫忙，跟蓮花出來去月蘭屋里看了看，然后又帶著孩子回了家。

回到家翻找了好半天，總算找到一匹柔軟的棉布出來，坐在火盆邊裁剪了三塊下來開始縫補。

小孩子的衣服做起來快，一天的功夫三個孩子一人做了兩身，第二天早上起來她拿著衣服給周母，還交代她洗洗烤干給孩子穿。

“親家母，”童母從屋里跑出來怯懦的喊了一聲。

水清停下腳步回身，“怎么了？”

“那個……俺蘭子好點了嗎？”童母扭扭捏捏的詢問，眼里的神色飄浮不定的。

“目前還在將養著，你沒事的時候也可以去看看她呀！”水清奇怪的說完，女兒就在眼皮底下，想知道不是長腿了嗎？

童母低著頭不說話，身上似乎冒著說不盡的苦水。

“蘭子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難了？”水清看她不說話是幾個意思？

“俺想……俺輝子是不是去俺家給俺討公道了？”童母抬起臉期待的看著水清。

“這個我還真不清楚，家里老爺們出門做事也沒跟我交代過，輝子跟你說他回家去了嗎？”水清反問了一句。

沒有得到答案童母失望的搖搖頭，“俺貴子說他哥回俺村去了，俺以為他去找他爹了……”

水清定定的看了她一眼，心里閃過一個想法，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要是想知道情況，等月輝回來了問問就知道了，他們出門也好幾天了應該快回來了。”

童母眼底閃過驚慌，“俺就是隨便問問，親家母你去忙，”她說完匆匆的跑回屋里緊緊的關上了門。

水清有些不解的看了一眼，抬腳繼續往家走去。

“三嫂，月輝娘找你問事了吧？”蓮花從后面追上來挽著水清的手臂笑問。

“怎么她也問你了？”水清側頭看著蓮花。

“不僅僅問我了，連我姐她都沒放過呢！是不是問她兒子回家的事？”蓮花好笑的又追問。

“嗯，她們母子吵架了？月輝這次賭氣出去的？”水清不解的說道。

“哪是的呀！”蓮花左右看了一眼道，“她被蘭子爹休了！連兩個兒子都不要了，非要把他們娘仨趕走！”

“啥時候的事呀？石頭知道嗎？”水清驚訝的睜大了眼睛。

“石頭是第一個知道的，就是因為石頭看了那封休書，才臨時決定帶他們回來的，這事就月蘭還不知道情況呢！”蓮花無語的說道。

“因為什么休呀？水清驚諤的還沒來得及消化完。

“為了他們村的宋寡婦唄！夏天的時候不是出現了一陣拉郎配嗎？他爹為了小寡婦安生，就把月輝母子趕走了，不過蘭子娘也是一個能鬧騰的主，你當蘭子好好的為啥會突然摔倒的！”蓮花說著說著覺得石頭這個親，似乎并不是很好。

“她推的？”水清臉上都是篤定。

“可不就是她推的，因為她天天吵吵著要回去，非要磨纏閨女把輝子爹也接來，閨女沒有如她的意，她激動的罵蘭子沒良心，推搡蘭子正好磕到了門檻上！”蓮花不屑的表情布滿了整張臉。

“那她今天攔著我問是什么意思？還是要回去嗎？”水清不明原因的問蓮花。

“回啥呀！就是因為怕回去，所以才拐彎抹角的問你呢！這不她闖禍后月貴揚言要把她送回去，天天要死要活的吵著走，真真臨到眼前了她反而不愿意走了！”蓮花說著說著就來了氣，折騰的一家子都沒有安生日子過。

“不走她鬧什么？過不慣嗎？”水清覺得童母挺矛盾的。

“回到她自己家有這里吃的好？有這里房子高大？在這偶爾還能嘗點肉葷啥的，她回去能吃上嗎？身在福中不知福的，”蓮花氣憤的嘟囔著。

水清伸手拍拍她，“她跟我們不一樣，月蘭又是一個敏感的人，她母親這事就讓她兄弟跟石頭解決吧！我們高興了跟她說兩句，不高興就繞著她走，再說了三五年太平下來，我們還是要搬走的花兒，沒必要為一點不快，弄的臉紅脖子粗的。”

蓮花目光一凝，“怎么三哥你們不在這里定居嗎？”

“在這里定居掙不到錢，靠那點良田泥鰍兄弟書都念不起，再說了，人老了總是念舊想親人，我們一直留下，他爺他奶就得憋悶自己不去想大兒子二兒子，你三哥也在憋悶自己努力讓家圓滿起來！”

“這樣長此下去兩方都過不好，他們年紀大了，總不好留著遺憾走到最后，還有，石頭兄妹已經成家立業了，我跟你三哥算是做到了仁至義盡。”

“花兒，我的孩子都還沒有成人長大，我們還得為泥鰍兄弟未來著想，眼下我們能給的、能做的，一絲一毫都沒有保留全給了，但是你們不能要求我拼盡全力的再給，畢竟我有自己的兒子，”水清輕柔的說完臉上都是驕傲的笑容。

蓮花面色安靜了下來，“三嫂我明白的，我曉得你想將來泥鰍兄弟多一點，不能像俺們一樣在李家湖被李家人欺負，在豐安莊被車家人背地里欺負，俺都懂的。”

水清目光穿過自家的門，面色波瀾不驚的看了一會道，“石頭注定與泥鰍割舍斷不了兄弟名義，他們都是周興平的兒子，將來無論是在哪里，兄弟間肯定是都要彼此照應的。”

“就像曹家上門挑釁車家一樣，有時候不得不承認兄弟越多越好，不管是貧窮還是富有，或者是將來走權走商。”

“就像楊家大官人府似的，有人當官，有人種田，還有人經商賺錢，一個家族沒有很多的兄弟，是支撐不了這些的，窮過的兄弟，富過的老爺，都是一個大族必要的成桿，沒有這些東西存在，家族很難生存走向興旺。”

“不會的三嫂，俺家還有俺姐家……”

“花兒你的孩子姓李，蓮慧的孩子姓郭，你的這一代孩子跟泥鰍一起長大的，很是親密無間，等你的孩子有孩子了，你便曉得他們不是一個姓，最終還是會分開的，這就是你三哥寧愿背著屈辱，也不松口石頭名聲的原因，”水清扭頭面無表情的打斷了蓮花的話。

“他希望三個兒子互相幫忙扶持，就像夏生不管做什么事，都會顧念著冬生草絮子，成山因為絮子的兩個兄長，從不敢小看慢待了絮子。”

“同樣周家會因絮子在公婆家的地位，也不敢慢待她的兄長，同袍血緣之間的關系就是這么相互做盾牌用的，雖然說出來有點丑化了它的溫暖，可我們不得不承認這就是事實，你可以用你姐的情況做對比，”水清沒隱瞞的表達了她的想法。

蓮花心里滿滿的沉重感，三嫂說的她又何嘗不知道呢！“三哥以后是與大哥二哥老死不來往了是嗎？”

“對，沒有什么仇，比你三哥的屈辱來的讓人心恨，雖然說兄弟多好，那也得是親情關系對等才行，像這樣不對等的，也不是非做兄弟不可，你三哥連你母親都能舍棄了，你說他對你大哥二哥舍棄不掉嗎？”水清有些薄涼的反問蓮花。

“俺徹底的明白了嫂子，我是出嫁的閨女，以后不會在兄長們之間來回指點了，兄長之間好不好全由他們自己考量，”蓮花眼底多了一抹淡淡的憂傷。

水清伸手握住蓮花的手，“花兒你別怪三嫂說話無情，這種事誰受傷誰痛苦。”

“不無情三嫂，只有分清楚才能每個人都好好的過起來，”想通了這一點，蓮花心里的沉悶感撥開了云霧。

三嫂對家里每個人都不錯，其實仔細想想她是對每個人都是淡淡的，明遠哥沒人的時候常說，“三嫂對你好的時候是真好，要是對你翻臉無情了，馬上就能對你絕情無比！”

“回去吧！泥鰍在屋里教甜瓜稻香背書呢！我要是再不回去，他們就要出來找我了，”水清臉上重新布滿了笑意。

蓮花抬步走的腳停下了，“三嫂，泥鰍每天都在家溫書嗎？”

“是呀！”水清側頭回了一句。

“那我把俺家毛魚也送過去跟泥鰍念書，他自回來后天天都是瘋玩，每天睜開眼就飛跑去我姐家能玩一天才回來！再這么玩下去也不是個事，他在李家湖念的那點書，估計都還給了夫子！”蓮花絮絮叨叨的說道。

水清聞言頓時樂了起來，“毛魚的性格有點像妹婿活潑開朗，你送來我怕他坐不住呦！”

“坐不住我打爛他的屁股，甜瓜比他小好幾歲咋坐住的？天天跟大寶小寶玩的都忘姓了，”蓮花私心里始終希望兒子有出息。

“行你給送來吧！甜瓜跟稻香也坐不住，被我打了好幾頓才安靜下來的，”水清揮手笑道。

“三哥愿意給你打呀？稻香他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蓮花驚奇的看著水清。

“關于孩子學習的事情不能含糊了，這一點我與你三哥早有約定的，”水清給了一個你懂的眼神。

“我現在就去把毛魚找回來，”蓮花聞言一陣風似的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