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生你們兄弟眼睛放亮一點，看見有人來了就趴地上打招呼，”周父警惕的看向四周囑咐孫子。

“知道了爺，”冬生低聲回道。

周家一大家子男女老少們，鬼鬼祟祟的貓在地頭上，砍藤子的、挖地的，屏住呼吸埋頭苦挖東西回家。

“有點黑挖不干凈了爺，”石頭沖著周父小聲的說道。

“先挖了再說，不行明天早上再過來耙拉干凈，周父搓搓手不在意的揮手。

“好家伙！”李明遠挖出一串毛芋頭，忍不住驚呼起來“，爹，花兒，你們快看！”

“一個長四五個？”蓮花借著月光看也忍不住驚呼起來。

“乖乖！好東西呀！”周父看了忍不住咧嘴笑。

“這是啥東西呀？”周母忍不住開口問。

“這是糧食，是真真正正屬于俺們自己的東西，趕緊快挖了，”周父忍著開心揮手讓人干活，生怕挖慢了被人看見了，他干勁十足的帶著周家的男人們挖地。

周母負責帶家里的女人們撿東西，同時還把砍斷的藤子往家抱回去。

一小塊地不到一個時辰結束了，全家人貓著身子挑著筐進了屋。

回到屋里有了燈亮一家人才坐下欣賞，“那個番薯芋頭會跟它一樣嗎老三媳婦？”

“差不多一樣的，不過那個結的比它大，番薯芋頭得等到霜降的時候挖出來才好吃，這個九月十月挖都可以的，你們看到這芋皮了嗎？別扔了留著可以做麻線布用，”水清拿起一個泥糊糊的芋頭給他們看。

“正月的時候三嫂種才小半籃子，這收回來四筐！要不是俺親眼看見的，俺簡直不敢相信，三嫂，我要留一點種子回去，明年俺也要種這東西，”蓮花激動的摸著筐不松手。

“這四筐都不吃給每家了分了，你們回去挖個泥洞，把毛芋頭扔進去蓋上泥巴，可以放到過完年種地里，它在別的地方肯定也有人種，就是豐安莊這里你們沒見過而已，”水清不吝嗇的推了推筐示意分了，種毛芋頭只是暫時的，這東西費時費力不劃算。

“分了？”周母看著兒媳婦以為聽岔了。

“是的他奶分了，這芋頭并不是很珍貴的東西，眼下我們也不缺吃的，給幾家分分明年也能有個火種希望，”水清覺得毛芋頭不像番薯芋頭，生熟都能填飽肚子。

“可是……”

“萬一東西不分出去留在家里，被人打上門一股腦的搶走了，那我們不就什么都沒有了嗎？如果分了就是我們的被搶了，還有妹婿他們家有僥幸余下的，只要有一家保留了這東西，不管慌亂到幾年我們都不會餓死。”

“它喜歡結果子你們也看到了，一年兩年的功夫，我們每家都能存下吃的不餓肚子，做人眼光要看的長遠一點，”水清安撫的看了一眼婆婆。

“不是有那什么番薯芋頭嗎？”周母不甘心的又道。

“那個幾乎到冷了才能收獲，眼下這樣的情況，像毛芋頭和番薯芋頭種子，得多多益善才好，它能讓我們不管失去哪一樣心里都不慌，”水清心里有些不耐煩了，怎么死腦筋說不通嗎？

“這事聽老三媳婦的，分了！老太婆，你跟我把芋頭數(shù)出來，每家都要分的均衡點，”周父一錘定音了。

“聽老頭子的了，”周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蹲下身子，跟老伴手腳麻利的把毛芋頭數(shù)出來，不得不說老兩口真的是精細人！伸開手攤派了一下總共有七家人，又加上自己老兩口算上八家人，分四筐剛好一家半筐毛芋頭。

周母精細到什么程度呢？那就是毛芋頭大的每家分多少，中等的每家分多少、小個的每家分多少，看的水清對老兩口分東西又上升了一個高度！

“老女婿這一份是你們的，”周母拎兩份出來給兒子的放好，閨女家的遞給了女婿。

“謝謝娘，”蓮花上前親昵的抱住老娘笑。

“這兩份給大丫頭和絮子家的，石頭你機靈趁現(xiàn)在給你大姑和你堂姐送去，”周父伸頭看了一眼外面的夜色。

“我跟你一起去石頭，兩個人跑起來也快點，”夏生上前幫著接過一份，倆人出門消失在夜色里。

“這四份就是俺們四家的了，你們要送得等到夜里行動，跟家里都說清楚了，這是來年的糧食種子，現(xiàn)在拿回去放地坑里埋著不能動，”周父嚴肅的交代著孫媳婦們。

“俺們明白的爺爺，”玉霞摸著肚子臉上都是謹慎和開心。

“興平你幫著一起送過去，冬生一個人拿不了這么多，”水清看邊上站了三個孕婦，總不能指望大肚子女人干活吧？

“爹你別拿了，天黑看不清楚路的我來，”李明遠看岳父趔趄了一下，趕緊上去接過東西。

“人不服老不行了！”周父拍拍手笑道。

“好了俺們趕緊回去了，霞子她們都是有身子的人了，不適合出來多待，”周母跟周父并排帶著孫媳婦們悄悄的走前面。

“老三，你明早起早一定要把地耙了，”周母走前不放心的叮囑兒子。

周父聞言笑，“落不下什么樣子，俺們今晚雖然是看不見挖的，可幾乎是趴地上撿出來的，不過你娘說的對，該耙還是要耙的。”

東西送到了李明遠跟周興平都沒說話，倆人匆匆的跑回了家。

“這不是俺們正月買回來的黑皮種子嗎？”郭四子把石頭拉去隱蔽的地方說話。

“我娘說這叫什么毛芋頭，跟之前栽秧子的種子是一樣的糧食，不過那個得霜降以后才可以挖，這個現(xiàn)在挖的，大姑父你不知道，它可喜歡結果子了，小姑說正月我娘種了小半籃子，晚上俺們挖了四筐回去呢！”

“這么實長？”郭四子聞言驚訝的看著手里的東西。

“實長嗎？聽三嬸的意思好像不咋樣，不過俺們收的這東西三嬸不讓吃，讓分給每家做明年的種子糧，三嬸還交代家里挖個地坑把它倒進去埋了，能保存到明年正月種它不成問題，救急的糧食有比沒有好，”夏生撓撓頭也不曉得這東西到底好不好。

“明白了，”郭四子珍惜的抱緊懷里的筐，“你們倆兄弟現(xiàn)在是給絮子家送嗎？”

“是的大姑父，俺們走了你關門吧！”石頭準備抱筐走了。

“我跟你們一起去，這黑燈瞎火的危險……”

“沒事的大姑父，俺們兩兄弟跑的快，”石頭回頭低低的說完，疾步跑進夜色里沒影了。

敲開曾家的門成山拿到東西，眼里說不出的喜色，只低低的說了一句，“絮子生了，是個男娃。”

夏生一怔，“怎么沒去俺家報喜呀？”

“這外面亂的沒敢出門說，等明兒太平了俺帶她們娘倆上門給爺爺奶奶看，”成山臉上的喜意明媚又陽光

“行，一家人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姐夫，俺們也不敢多待，走了，”石頭聞言也不矯情急等著回家。

“路上注意安全，”成山在門口小聲叮囑道，看人沒影了才關上門。

“石頭他們兄弟來干嘛？”曾父扇著扇子走過來問。

成山轉身把東西給他爹看，“絮子三嬸得了好東西了！大哥說三嬸正月得了小半籃子種了一塊地，今晚收了四筐回去，她收了沒舍得吃，分成了八份，每家都給了一份，叫俺們明年做糧種子用。”

“半籃子收四筐？”曾父神色都是驚訝，趕忙上前抓一個拿起來看。

“這么說一點也不夸張，爹你想想俺家種的番薯芋頭，被野物拱的根子露了多少個出來？”成山眼里都是說不清激動。

曾父聞言眼底沒了驚色，“確實！那番薯芋頭他第一次見，直到上個月被野獾子拱了，他跑過去查看情況，誰知道一扯藤子帶出來好幾個，給他當時看的心疼壞了，直到那一刻兒子才告訴他實話，他才明白那是好東西呀！”

“我去給藏起來了，爹你回去睡覺吧！”成山說著抱筐走了，他爹有點耳根子軟，經不住兩句話說叨，所以岳家有好東西送來，他都自己收著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說的。

夏生他們一路跑回家都沒歇氣，又分別大著膽子出門走岳家。

“你確定不送去嗎？”石頭回頭又問了一遍。

“送去也是被我爹糟蹋了，就在俺家挖個洞藏了，等霜降過去收番薯芋頭了，在帶過去讓輝子藏起來，”月蘭罕有的不愿意送東西回娘家了。

石頭一琢磨也是的，“那你上床睡覺吧！我給它拿去家里埋起來。”

這一晚周家人臉上又多了一份希望。

早上天色還有些暗的時候，周興平就爬起來去了菜園子耙地，一邊耙一邊撿忙到太陽升到老高了，他才拎著大半籃子的東西回家。

“你看，我耙拉仔細又撿了這么多回來！”周興平高興的把東西遞給水清看。

水清伸手拿了十多個出來洗干凈，蒸了五六個、切片炒了五六個當菜吃個新鮮。

“娘這是什么？吃著沒有味道噎人，”稻香把手里的蒸芋頭吃完，她哥給她再夾說什么也不要了。

“吃一片炒的嘗嘗，”周興平給閨女夾了一塊滑溜溜的炒的。

“炒的也不好吃，”甜瓜咂咂嘴說了一句。

“這是給我們活命的東西，好不好吃重要嗎？這東西出去不能對別人說，”水清無語的交代三個孩子。

“明白了娘，”三個孩子異口同聲答應道。

孩子不喜歡吃，水清同樣也吃的夠夠的，其實毛芋頭有很多種吃法，最出名的便是沾糖吃了，這不條件不允許不說，就連煎炒烹炸煮都做不到。

“你都給吃完，”她把碗放在周興平跟前，他餓過肚子呀！對什么吃的都喜歡，故而一頓暴風吸入一碗毛芋頭沒有了。

“不吃了？”水清看他喝了一碗絲瓜湯放碗了，這可不是周興平平時的飯量呀！

“這毛芋頭有點飽肚子，”周興平說完摸了摸胃。

“要不要蒸熟幾個給他爺奶嘗嘗？”水清低頭看筐問道。

“蒸一半送給他們都嘗嘗，剩下一半就給埋起來吧！”周興平想了一下不能吃吃看看的。

“行，”水清起身收拾碗筷洗刷。

周興平拿盆出來洗了半盆倒進鍋里煮著，余下的拎去屋檐下挖坑埋了。

中午大著膽子把煮熟的送去分了，就連草絮子家都分了幾個嘗味道。

“這個比吃水菜好！面糊糊的他娘，”周父吃完整個對周母說道。

“是比水菜好吃不少，老頭子，絮子那生了俺們怎么辦？”周母洗干凈手坐下看著老伴。

“眼下是沒辦法了，能給的俺們也沒吝嗇給，要不番薯芋頭收了再說？俺們的田雖然租出去了，可是現(xiàn)在也沒人種都在荒蕪著！”周父眼里說不出心疼，

周母聞言跟著嘆了一口氣，“那就目前先這樣了？俺自家還有三個大肚子孕婦呢！等她們生了也是張嘴等著吃，家里的精細面糧不能糟蹋完了，到時候得緊著她們吃才行。”

老兩口在屋里惆悵了半天，又開始各種忙碌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