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子跟我去吃席面,”周母拿了十個銅錢過來找水清出門。
“誰家又有喜事了?”水清起身驚訝的看著周母,這段時間豐安莊的喜事也太密了吧?幾乎每天都有人家辦喜事的。
“是成山堂哥的親事,這不是拐著彎的親戚嗎,你公公說俺們不去不好看,”周母來往應酬的也有些煩了。
水清放下手里的衣服起身洗漱好,“那我去拿錢出來。”
“別拿多了就給十個錢喝喜酒,我在花兒家等你,”周母說完轉身朝女兒家走去。
水清裝好錢來到蓮花家,她們娘倆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婆媳三人到了曾家,被成山的爹親自給安排到自己家吃席面。
曾家人緣應該不差,屋里屋外來了不少人聊天說話,水清誰也不認識,只能跟蓮花隨著周母走動。
“周大娘你可算出氣了!”一個婦人看到周母忙擠眉弄眼的喧呼起來。
“出氣?出啥氣呀?”周母丈二和尚摸不到頭的問道。
“怎么周大娘你不知道呀?沒聽說曹家閨女的事嗎?”
“我整天在家帶一大群孩子的,哪有時間盯著人家閨女看呀!再說了我沒事盯人家閨女干啥呀?發生什么事了黃穗?”周母兩眼放光的坐過去追問。
黃穗在豐安莊是有名的說話簍子,什么都喜歡問喜歡打聽,然后再把自己聽到的到處傳播說閑話。
豐安莊與她熟悉的婦人既厭惡她,又喜歡去跟她聊天,主要是她嘴里永遠都是新鮮的東西,說白了還是自己身上的好奇八卦在作祟。
“曹家跟車家打起來了!車家小五子被曹家愣小子打斷了兩條腿,現在正在家里躺著呢!曹小青還被她兄弟給嫁人了,嫁的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老頭精,人家給了她兄弟三兩銀子的彩禮,直接就把人抬走了都沒辦事!”黃穗嫌棄的臉上說不出的惋惜。
水清跟蓮花對視一眼,“因為啥被打呀?他們兩家不是好的跟穿一條褲子樣嗎?”蓮花忍不住開口問道。
“因為車五子使壞唄!他們合伙弄你家那事沒成后,不是被捅開了嗎?曹家兄弟怕他妹子壞了名聲要不到彩禮錢了,就匆忙也托媒婆給自家妹子說嫁了。”
“不是最近到處都是要娶親的嗎?家家都想給能嫁能娶的安排掉,所以也不打聽挑選人了,這不就有人上他們家提親都說好了,車五子聽到了不甘心,半路攔著人家男方說了他跟曹小青的事。”
“他把曹小青身上哪地方有痣,哪地方有破皮,都說的清清楚楚的,你想這人家還敢娶曹小青回家嗎?當即抓著他去曹家討要說法,曹家兄弟被人攆到家辱罵氣紅了眼,當場給車家小五子的腿打折了。”
“他們打折了人抬去車家要說法,才知道車五子的親都定好一年多了!就準備今年六七月份成親的,這曹家更是鬧的厲害了,曹小青兄弟本來就是混不吝無賴的,好家伙!這次得著由頭了那把車家里外砸了個稀碎!”
“人家車家五虎也不是白叫的呀,抱著扁擔就跟曹家兄弟三人打的頭破血流的,車家婆娘們還在邊上跳腳的罵,鬧的半里路都能聽到,聽說扁擔都打斷了十幾根呢!”黃穗繪聲繪色的講述著,嘴里的唾沫肉眼可見的在飛。
水清一聽打斷十幾根扁擔,就知道這黃穗說的夸大了事實。
“那誰打贏了?”蓮花聽的兩眼冒光。
“那肯定是曹家兄弟打輸了呀!那曹大沒打過急眼了跑回家,扯著他妹子來到車家,還給曹小青脖子上套了一根粗繩子,說是要給人吊死在車家!”黃穗說道興奮處兩手還拍大腿。
“車家慫了?”蓮花激動的又問。
“慫啥慫呀!車家又給他兄弟一頓打,反而還追到曹家要傷藥錢,說是曹家閨女不檢點,到處勾三搭四的勾漢子,如果不是她勾引的自家兄弟,車家小五子怎么會學壞的?還說曹家如果不賠錢,他們就要去報官處理了,你說他們兩家是不是都是無賴吧?”
水清聽了唏噓感嘆,怪不得大家拼命的要兒子呢,這個時候兒子多的好處高光時刻體現了!典型的是要錢不成被反殺了!
“那曹家還能忍?還給錢?做夢呢吧他們?”蓮花覺得這事擱她身上肯定不能忍,要不半夜死都死去車家。
“忍啥忍呀!人曹家賠錢了!”有一個婦人恨不得拍手叫好,她家被曹家經常欺負,這次曹家被打的見不了人,全家人知道了心里不知道多快活,雖然不是自己家親自動手打的,那也不耽誤他們全家老少開心呀!
“不是說沒錢了?那咋有錢賠的呀?”蓮花忍不住咂舌。
“名義上找媒婆把妹子賣了唄!就是大前天才被人背走的,賣給一個比她爹年紀還大的人,”那婦人一臉開心的回道。
“呃……豐安莊真熱鬧!”這是水清唯一的想法了。
“那兩家打成這樣,豈不是結成了死仇?”周母忍不住說道。
“誰說不是呢!要說也是車家小五子畜牲,你自己都定親要成親的人了,你干啥還勾連著人家姑娘呀?人好好登對的姻緣被拆散了!他心這么壞,趕明兒肯定得不著好果子吃,”不少婦人對曹小青多了一份惻隱的心。
“曹家閨女真是可惜了!硬是被車家五子吊連了好幾年,最后名聲也壞了!我看車家的人也會得報應的。”
三三兩兩的交頭低說,翻來覆去的是各五十大板的話。
隨著一聲開席,說話的人迅速坐好,飯菜上桌頭都不抬的狂吃起來,比起周家的席面,曾家的席面虛多了,這是在坐的每個人心里不約而同的想法。
中午吃完飯周母領著閨女兒媳婦要回去,曾家人說什么都不給走,非讓吃完晚飯才給回去,就這么又吃了一頓晚飯。
參加完曾家的席面,水清回來又接二兩三參加了兩家親家家的席酒,到處都在成親娶親的,路過的十里八鄉都是人心惶惶的,開始嫁娶都是悄悄的私下進行,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嫁娶,已經轉到明面上了。
更有瘋狂的還直接攔人抬回家成親,也不管配不配,先成親了再說!
有的得到了貌美的小媳婦笑裂嘴,有的配了白發蒼蒼的老翁哭死哭活的。
水清見到處出現這樣的亂事,就約束家里的孩子不允許出門,就連周興平日常出門看田,都是夜里悄悄的去,害怕有人利用現有的恐慌念頭做惡事。
到處拉郎配的龍卷風,原本以為過一段時間就好了,誰曉得不但沒好還越來越嚴重了。
好在小麥也黃了,定下收割的日子后,周父就上門通知了楊府,同時還去通知了曾家帶人來結工錢。
到了收割這天周家田頭站滿了人,個個對著黃燦燦的小麥低語淺笑。
割麥子都沒等周家人自己動手,被楊府帶來的長工割了大半,有的人急等著錢用,也會下田幫忙一起收割。
第一天收割出來的脫粒完秤重,結到一點錢直接發給下田幫忙的房匠,第二天收的依舊如此結賬,一直收割到第五天才算把房錢結清。
周家剩下的麥子也不多了,又割了三天脫了二十七袋糧食出來,交稅被楊家拉走了十九袋,剩下八袋糧食都沒拉回家,被周父給置換了黑碎米,置換的對象自然也是楊府。
站在田頭看熱鬧的村民,眼里都是惋惜和心疼,周家看著糧食田怪多的,結果真正收割了,一粒糧食都沒進自己口袋里,還有那糧租子,就直接被楊大官人家拉走了,這不就是白得硬搶的嗎?
楊府管家才不管什么閑言碎語,帶著一眾家丁護院浩浩蕩蕩的走了。
周父苦澀的臉上都是風霜,眼底的忍耐幾乎都是帶血的。
“老周叔,你先前說你家的田給人種,你現在還愿意給人種嗎?”人群里有人問道。
“愿意呀!”周父有氣無力的回道。
“收糧食了,還是按照之前說的一家一半嗎?”那人又問。
“那是肯定的,怎么你想租呀?”周父抬頭打量問話的人。
“不瞞老周叔確實是的,”那人搓搓手笑道。
“要租就去里正家等著,俺們做事板板正正的,這個得有見證人才行,”周父笑著對人群說道。
“行,”圍看的人群不少人都心動了,跟著都跑去了里正家看熱鬧。
不得不說周家的田,租種真的確實很劃算,有錢的人家當場都簽了租契,你五畝他三畝的,不到一個時辰的功夫田地租了干凈。
晚上周父回來如釋重負,村里人有一個算一個都知道了,周家的田不管是兒子的還是女婿的,糧食都被楊大官人家一掃而空了。
“老頭子你咋想的?你好歹留一袋給小孫子吃呀!”周母心疼的埋怨起來。
“留了也吃不到還惹一身腥,不如換了這黑碎米吃的安心,做飯了沒有?”周父嘆了一口氣問道。
“做了,”周母去鍋屋端來一大碗面條。
周家糧食的事很快就過去了,村里拉郎配的風稍微歇了歇,家家戶戶都關緊了門不敢出來。
夏生他們原本都住進了新房子里了,又趁著夜晚搬回了周家去,日益炎熱的天氣如同人的心,焦躁奔熱的讓人惶恐。
“老不老?”水清看周興平問。
“還行吧!要不留著長老點做種子用?”周興平攤開手給水清看。
“只能這樣了,”水清放下手里的豆桿子,打開后門去菜園子挑摘了黃瓜和胡柿子,豐安莊現在就像一座空村子一樣,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周興平拎桶不顧炎熱給芋苗澆了一遍水,忙好倆人回屋又關緊了門。
“我想出去玩娘,”甜瓜抹著眼淚要出門。
“出去就被人給抓走了,抓走以后你再也看不見爹娘了,你還要出去玩嗎?”水清嚴肅的看著小兒子。
甜瓜睜著眼睛臉上閃過害怕,拼命的搖頭不敢出去了。
“在家里跟哥哥好好念書,你應該慶幸爹娘夠機靈,不然你哪還能過熱鬧的年了!”水清說完轉身出去做飯,至少目前做飯還是可以的。
周興平出不去了,每天在家都是砍砍剁剁的忙著,沒事還會進屋陪著三個孩子玩,有事要辦也是夜里開門出來走動,就這樣平平靜靜的過了兩個多月的熱夏,直到九月初一個悶熱的夜晚打破了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