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送結束了？”周父站在廊檐下問回來的孫子。

“送結束了爺爺，”三個孩子朗聲回道。

“趕緊洗洗過年了，”老爺子樂呵呵的背手進屋坐下。

周家屋檐下掛著大紅燈籠，屋里擺了幾盞油燈，一片哄哄鬧鬧的說話聲，還有孩子打鬧的嬉笑聲，來回穿梭的身影都是端菜送碗的。

“爹你啥時候回來的？”石頭洗漱完出來看他爹坐在屋里烤火。

“下午回來的，”周興平抬頭回了一聲。

“妹妹……她還好嗎？”

“裘家人對她很不錯，你別擔心她了，”周興平沒什么情緒的回道。

“上桌過年了，老頭子趕緊拿炮仗出來放了，”周母高興的聲音響徹在整個周家院里，屋里屋外一股淡淡的的檀香混合飯菜香。

“爺我來放炮仗，”夏生竄過去接了炮竹，帶著頑皮的幾個泥猴子，笑鬧著放了炮仗。

“吃飯過年！”周父大手一揮坐了滿滿一桌人，老兩口被兒孫放在最上首的位置，開始熱鬧而又溫馨的年夜飯。

李明遠跟花兒今年也帶著孩子，跟著一起回來娘家過的，在說了過年人多才熱鬧，周家的年夜飯從開始到結束就沒安靜過。

吃過飯的孩子們，一波一波的給老兩口辭歲，就連出嫁的草絮子小兩口也跑來湊熱鬧。

笑鬧結束他們回去的路上，途經她大姑家還拐進去辭了歲，好家伙！大寶小寶聽見姥爺姥姥準備了糖葫蘆甜瓜，頓時吵破了屋頂要去。

郭四子只得帶著一家去了岳父家，原本散了的席桌又重新點了爐子喝起來，一直喧鬧到半夜才結束。

水清是早早的就回去睡了，五更天醒來看周興平正在穿棉襖，她抬頭看了一眼窗戶，“天還沒亮你起來這么早干什么？”

“跟石頭去給他岳家送東西，天亮我就回來了，你早上起來不用放炮竹了，我現在出去就給放了，”周興平一邊穿衣服一邊交代。

“知道了，”水清迷迷糊糊的又睡了過去，她早上起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洗漱完去婆婆家吃了一碗餃子，放下碗沒多久周興平父子回來了。

“還去送嗎？”水清低聲問道。

“下傍晚送，明天他們不是要拜年嗎？剛好錯開了用馬車時間，”周興平低喃著說完。

“餃子剛端上桌趁熱吃，”水清把餃子碗推給他們爺倆，“石頭，你吃完早飯跟月蘭去你姑奶家拜年，晚上早點回來剛好不耽誤事?！?

“爺爺不是說初一不走親戚嗎？”石頭抬頭奇怪的說道。

“今年不講究走不走了，你娘昨天把面果子都包好拿來了，”周興平吃下最后一口餃子揮手。

“那二哥……”

“你們明天回月蘭娘家拜年，不是得住十來天才能回來嗎？夏生他們怎么能等十來天才去拜年呢？我昨晚都跟你大姑父說過緣由了，你們今天只管去拜年，”周興平放下碗解釋道。

“知道了爹，”石頭明白他爹是怕岳家不知道好賴，把這些好東西糟蹋掉了。

正月初一沒什么事情做，一大家子就是吃吃喝喝，大孩子們圍著火盆烤火說話，小孩子圍著火盆咿咿呀呀背書，一時間周家說不出的興旺繁榮。

水清跟婆婆是沒閑著的，找了不少肉菜出來烀熟，明天孫子孫媳婦不在家回門了，那女兒女婿們不得回來嗎！

“前年去年我跟花兒還嫌棄曬干的豇豆青菜干不好吃，沒想到年前這段時間，干菜到變成了好東西！”水清一邊泡干菜一邊感慨。

“不夠吃我那小屋還吊了半屋子，最近一直在吃你們帶回來的菜，”周母抬手指了指偏屋。

“估計夠我們吃大半年的了，蓮慧那邊有菜吃嗎？”水清停下手問道。

“她腌的曬的也不少，明天絮子回來讓她帶一袋子回去，老三媳婦，老三這趟去裘家看到沫子了嗎？”周母聲音發硬的問道。

“看到了，她婆婆病病歪歪的躺床上，被沫子伺候的跟老佛爺樣！她爹回來嘟囔說男服學堂女服嫁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她在家什么時候有這么貼心過呀？裘家老少對她很是感激看重的，”水清面帶微笑的說完。

周母聽完不自覺的笑出聲，“當姑娘的時候不知家計艱難，這會子出嫁了她也長心長肺了?！?

水清聞言看了一眼遠處，端著菜靠近婆婆蹲下摘洗，“得虧我們手快把人嫁走了！”

“怎么了？”周母目光一沉。

“我聽花兒隔壁的人家說，車五子跟他老娘打聽草沫子情況，人家問他好好的打聽草沫子干什么？”

“他不要臉說想上門提親！人家就說做夢想屁吃呢？草沫子都嫁走好幾天了，現在來打聽人家姑娘？要是讓周家人知道了腿不給你打斷的，你陰人家孫子還有臉提人家孫女？”

“她奶你猜那車五子說啥？”水清臉上都是冷笑。

“說啥？”周母一臉沉怒。

他說：“你哪只眼看見我陰周家孫子了？”

那人說：“周家兒子女婿都看見了，那天晚上人家就躲在田頭梗坡里呢！你以為自己做的有多隱秘？要不是人家老周頭不忍心你們吃官司，以人家兒子女婿的意思，非當場把你們送官打死不可?！?

“他看被人揭穿了才灰溜溜的跑回去，一邊跑還一邊說，這些都是草沫子穿針引線搭的橋，怎么到最后都誣賴到他頭上了呢？”

“花兒鄰居家的婆娘說，你要是被誣賴的，你怕是早就去周家鬧了，你能乖乖的吃下這個虧？現在就算草沫子嫁走了，那曹家閨女不是還在家嗎？可以三家當面鑼對面鼓的對質，車五子被這么一噎不敢回話了，”水清說完眼里都是冷意。

“不要臉的小畜牲，下次我遇到他非用熱油燙爛他的臉，”周母聽完氣罵不已，婆媳二人本來還要說閑話的。

水清余光看冬生媳婦過來了，她岔開了話題說了些菜種子。

“開完年還種不種辣子了？”周母順口問了一句。

“種點自己吃唄！我聽他爺說過完正月十六，他找了三班人馬就要過來挖地基了，一下開挖三家地基，做飯都得三四個人才行呢！”水清一想到做飯頭皮都發麻。

“三家一起動工我看可以，趁著家里現在人多忙的開，咬咬牙房子就建起來，要是一家一家建費時間不說，還耽誤俺們田里的莊稼，”周母到是很贊成兒媳婦的話。

冬生媳婦默默的在旁邊撿菜，沒有插嘴這婆媳的對話。

“最近家里一直在忙他們幾個的親事，他爺啥時候找的人呀？不是說麻雁莊的村民都被李家那邊……”

“絮子婆家就是一輩子的房匠，找三班干活又快又好的房匠，還不是一樁小事嗎！秀芳，你爺保證讓你們六月初就能住上新房子，”周母回頭對冬生媳婦說笑。

秀芳臉上都是開心的笑意，“奶奶，房子俺們不急的。”

“你們不急爺奶急呀！你正經的公婆……我們兩個老不死的盡自己最大力量，給你們安排的圓滿一點，”周母沉下的臉色怔忡了一會。

“夏生爹，小妹婿打聽過了，花了點錢把他分到了伙頭房里做飯呢！至于他二叔……他不愿意見妹婿，明遠去找他，他讓春生舅舅們出面給明遠一頓打，這事他爺也知道的，”水清目光清淡的看著婆婆。

周母低下頭半響，“他大概以為是我讓人去找他，逼他拿錢出來救他大哥的吧！算了！他活著就行了，我當沒有這兩個兒子了，”周母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水清還要開口的，余光看冬生媳婦正豎著耳朵聽，她撈起泡好的豇豆抖水，“他二叔現在是上門女婿了，他大伯跟前的三個孩子，這不是安排的很好嗎？”

“你看玉霞、秀芳，還有絮子的夫君成山，哪一個是輸了爹娘在的？他們自己在這里都不一定能安排的這么好，到是夏生娘，需要遷過來嗎？”

周母皺皺眉許久道，“回頭我問問你公公，遷不遷也是他們兄弟的娘，他們想孝順，我老不死的攔也攔不住，他們如今長大成人了，我虧欠的算是還完了?！?

水清聽言咧嘴笑了一下，“秀芳，別聽你奶賭氣的話，你奶奶是刀子嘴豆腐心，別看說的惡言惡語的，其實該拿主意的時候從來沒含糊過，冬生母親的墳離這里太遠了，等以后有機會了，讓他們兄弟倆去給遷回來?！?

秀芳不好意思的微笑，跟著乖巧的點頭同意道“好”！

下午忙好了水清回自己家，生了一個火盆又繼續縫補衣服，傍晚周興平回來還給她帶了一份熱乎飯。

“這就吃晚飯了？”水清接過飯問道。

“石頭小兩口都回來了，我爹提前讓我把飯吃了，囑咐我們早去早回來，”周興平準備套馬車走。

水清熱熱的喝了一口湯放下，“興平，你聽沒聽過營子鄉亂了沒有？”

“沒聽過呀！只說李家湖被管控起來了，你想去營子鄉呀？”周興平不解的看著水清。

“嗯，我想去看看情況，也不知道營子鄉有沒有糧種鋪子……”

“這個問大妹婿不就知道了，你要買啥種子呀？”周興平不明問道。

“我想買管餓的種子，我們也不能總靠這些食磚渡命呀！它總有吃完的時候吧？要是食磚吃完了我們靠什么支撐活著？又不確定饑荒亂到什么時候才能過去，說不定三五年七八年都有可能呢？”水清給一個你不想以后打算的表情嗎？

“可是那時候我們種糧食……會不會扎眼被人搶？”周興平撓頭糾結道。

“所以我們才要去找一種木薯糧食呀！反正我說了你不認識，要不你一會順路過去問問大妹婿？”水清跟周興平也解釋不清楚。

“行，我現在就過去問問，”周興平進小屋把牲口牽出來套好，拉著一車土胚去找兒子走了。

爺倆一來一回忙活到半夜才到家，次日早上去周家吃了一個熱鬧的早飯，飯罷，夏生兄弟倆坐一輛馬車走岳家了。

石頭小兩口被周興平親自送過去的，今天他要帶水清跟大妹婿去營子鄉，路程太遠需要用馬車。

“花兒，今天我跟你三哥有點事，絮子跟成山回來幫我們說一聲，”水清走前交代了一聲。

“自管去三嫂，”蓮花不在意的揮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