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冬至這一天吃了熱鬧的一天飯,天黑周父周母熱情的舉燈送蓮慧一家回去。
而后囑咐了又囑咐回去的小女兒一家,最后人走干凈了才關(guān)上門休息。
白天的喧鬧溶進(jìn)了夜晚的寒冷里,周家的大門被打開了一條縫隙,從里面擠出來一個小巧的身影,她鬼頭鬼腦的看了一會,扭頭對門縫里招手,門縫里又出來一個中高的身影。
“石頭兄妹……”蓮花有些驚諤的脫口而出,李明遠(yuǎn)趕緊捂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先別說話。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的朝著田頭方向跑去,石頭跑到一半停下腳步不跑了。
“哥你怎么不跑了?小青姐在等你呢!走呀!”草沫子回頭急聲喊。
“沫子我不去了,我……我已經(jīng)跟娘說了她的事,我要娶她,或者見她,都應(yīng)該是正大光明的事,這種偷雞摸狗的行為不可取,也不應(yīng)該在我身上發(fā)生,如果先生知道了我今晚的行為,會把我逐出學(xué)堂的,”石頭面帶羞愧的說完。
“你不說我不說先生怎么會知道的?你不喜歡小青姐了嗎?我好不容易說動小青姐今晚見你一面,你要是不去……”
“好了沫子,我寧愿不娶也不去了,天地間的事沒什么是別人不知道的,”石頭說完毫不猶豫的轉(zhuǎn)身回去了。
呼嘯的寒風(fēng)凜冽的吹著他的臉,他緊張充血的腦袋變得清醒無比,當(dāng)妹妹偷偷摸摸的告訴他,曹小青也心儀他的時候,他就像挨了燜棍一樣,又聽妹妹說她約了曹小青在田頭等他,他二話沒說就答應(yīng)去見面。
現(xiàn)在渾身的熱勁下去了,他突然清醒了過來,他現(xiàn)在跑去私會曹小青算什么?爹娘爺奶知道了得多失望呀!
“爹……”石頭回來看見門口四個大人看著他,他慚愧的無地自容的低下頭,懦懦的喊了一聲。
水清走上前抬手一巴掌打過去,“書念到狗肚子里去了?上了這么多年的學(xué),只學(xué)會了男盜女娼?你想沒想過你們在田頭會被人看見?”
“如果出事了,你可以拍拍屁股去李家湖躲著,她怎么辦?她一沒跟你說親說信,二也沒經(jīng)過媒妁之言,等待她的只有海深的唾沫,她要是受不住死了你如何過的了自己的良心關(guān)?”
“對不起娘,我錯了……”
水清又是一巴掌打上去,“你覺得輕飄飄的一句對不起頂什么用?你了解曹家的姑娘嗎?你了解自己的妹妹嗎?她糊涂愚蠢你也跟著糊涂愚蠢?”
“你知不知道曹家姑娘有心儀的人了?她今天出于什么心態(tài)答應(yīng)你私會的?正經(jīng)的姑娘家誰敢夜里出來與人私會?你是不是想走你爹的老路?”水清恨鐵不成鋼的看著石頭。
石頭震驚的看著水清,“她有心儀的人了?不!娘你騙人的,她對妹妹說她也喜歡我的,她……”
“你妹妹說的話你也信?她不把你害死她心里不安生,曹家姑娘跟車家小五子的事,是你大姑和你大姑爺親眼看見的,你個不爭氣的東西!”
“你娘怎么不打死你,你個丟人現(xiàn)眼的東西,你爹和血吞的日子你瞎了是吧?甘愿去當(dāng)綠王八?”蓮花炮仗脾氣上來,對著石頭拳打腳踢起來。
“行了花兒,你跟三嫂回去歇著吧!外面冷的厲害,石頭不是不相信嗎?我跟三哥帶他去親眼看看別人怎么耍他的,”李明遠(yuǎn)聲音有些冷的說道。
周興平從頭到尾都沒說話,只看著遠(yuǎn)處的田出神。
“作死的東西,算你最后有點腦子,不然就跟你那蠢貨妹子一樣吧!明天連媳婦帶孩子一起娶進(jìn)家門,到時候看你怎么哭去,”蓮花恨恨的罵完被水清扶回去了。
“爹……”
“你不是不信嗎?跟我們?nèi)タ纯窗桑 敝芘d平?jīng)]什么起伏的說完帶頭走了。
三人一路撿低洼處路走,走到石頭跟曹小青約定的地方趴下,只聽兩個女生低低的說話。
“小青姐,我哥真不是故意的……”
“草沫子,我是看你千求萬求我才來的,來了以后你又說你哥有事不來了,怎么我曹小青是鼻涕呀?任你周家甩來甩去的?大冷的天我挨吹受凍了一個時辰,我真是有病信你的話,”曹小青不耐煩的吼道。
“不是的小青姐……”
“我要回去了,”曹小青氣急敗壞的說完,轉(zhuǎn)身朝另外一條路走沒影了。
草沫子看著黑漆漆的夜晚,她害怕的跺跺腳扭身往回跑,她跑走還沒一杯茶的功夫,曹小青又走回來了。
田埂頭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個人,“她哥為什么突然不來了?”一個粗聲粗氣的男人聲問道。
“我怎么知道,他不來說明他還要點臉,呸!還讀書人呢!哪個讀書人夜里私會人家大姑娘的?就沖把自己妹妹當(dāng)拉客說媒的讀書人,我就量他這人是畜牲,”曹小青不屑的聲音重重的砸進(jìn)了石頭的心尖上,他臉色刷的一下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他不來你怎么辦呀?”車五子語氣里說不出失望不爽。
“他不來你就不能去俺家提親了?”曹小青厲聲質(zhì)問回去。
“我拿啥去你家提親呀?你三個兄弟大瞪著眼等人帶二兩銀子娶你過門,沒有冤大頭送上門我一輩子都提不上親,明明說好的怎么就不來了呢?”車五子想破腦袋都想不通。
曹小青原本還要回嘴的話咽下去了,眼底多了一絲枯寞,爹娘兄弟就等著從她身上要點錢回去,怎么可能什么都不要的,就讓人把她娶走了!
“回去吧!”車五子懊惱的說完轉(zhuǎn)身就走,絲毫沒有顧忌吧嗒流淚的曹小青,她愣愣的在原地站著傷心。
三個人一直趴到曹小青也走了才起身。
“聽到了嗎?就連曹家閨女這樣的姑娘都看不起你,你還要執(zhí)迷不悟的要說她嗎?”周興平不冷不淡的問兒子。
石頭搖搖欲墜的身體都有點發(fā)飄了,他無力的搖頭道,“爹,兒子畜牲不如,對不起你和娘的心血栽培了。”
周興平扭頭看了他一眼,“好在最后一刻你剎住了腳步,不然剛才的話你也聽到了,他們是打算拿住你的話柄要錢,你一旦有了這個名聲被人拿捏了,你還能安生的過日子嗎?你娘說的沒錯!你這些年的書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石頭低著頭像是被抽了脊梁骨,一點骨氣都沒有了。
周興平淡淡的看他沒話,扭頭回身跟李明遠(yuǎn)往回走去。
石頭在原地站了許久才回周家,躺在床上看著屋頂發(fā)呆,晚上發(fā)生的一切就像做夢一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做的事。
水清早上起來收拾好家里,走到周興平跟前低聲道,“我要去跟他奶奶說說草沫子的事了,如果再發(fā)生一次昨晚的事,周家就等著被人打上門吧!車家這就算是跟周家結(jié)上了仇,偏偏家里還有一個遞刀的人!”
“知道了你去吧!跟我娘說把沫子盡快嫁出去,”周興平不冷不淡的說完。
水清嘆了一口氣來到周父家里,屋里是幾個孩子在玩耍,廚房在冒煙做飯。
“哼!”草沫子從屋里出來,看見水清冷哼一聲眼里都是惱怒。
水清也沒慣著她,上去就是一巴掌打過去,“昨夜你哥及時剎住了腳步,不然你今早就等著被打死吧!知道人家叫你們兄妹什么嗎?保媒拉纖的,你是不是非要害死你哥,你心里才甘心?”
草沫子捂著臉準(zhǔn)備跟水清還手,結(jié)果聽見這話瞬間慌了神,“三嬸你說什么?”
“我說什么?我說的你不知道嗎?你昨夜闖下大禍了你知道嗎?”水清冷冷的看著草沫子。
草絮子拿著鍋鏟出來在門口愣愣的看著,一時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沫子又闖什么禍了?”周母壓抑著憤怒詢問兒媳婦。
“三嬸我錯了!不,娘我錯了,你繞了我這次吧!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不是你娘,我受不起你叫我一聲娘,你害了護(hù)著你的親哥哥,你還有什么臉面面對他?婆婆,我單獨跟你說點事情,”水清第一次直面感受了蠢如豬的人是什么感受了。
“娘我知道錯了,你別告訴奶奶……”
水清扯開草沫子的手,上前扶著婆婆進(jìn)了沒人的屋里說話。
草沫子瑟瑟發(fā)抖的身體癱坐在地上,眼里裝滿了恐懼和害怕。
水清把昨晚看到的,以及后面周興平回去告訴她的,她一字不漏的告訴周母,“興平的意思沫子讓她盡快嫁人,車家本來跟我們就結(jié)上了仇,昨晚要不是石頭臨門醒悟了,周家今天能被曹家人打殘了,聽說曹家三個兒子都是混不吝的人,咱們家老的老小的小,對上車曹兩家能落個好嗎?”
“告訴老三別擔(dān)心,今天夏生相看完明天就把石頭的安排看了,至于沫子隨便打發(fā)給貨郎也行,”周母平靜的告訴三兒媳婦,臉上絲毫的情緒都沒有,陰沉滴水的眼睛里粹滿了深沉。
“她奶,這事別鬧出太大動靜了,畢竟媒婆眼睛還看著我們家呢!家里好幾個說親的就在眼前,”水清為難的說完怕鬧大了壞名聲。
“我懂,不會壞了他們的親事的,你回去把家里事情捋捋,下午過來幫著一起看看親,”周母沉穩(wěn)平和的說完。
“好,”水清答應(yīng)了下來,轉(zhuǎn)身離開了婆婆家。
“奶我錯了,我再也不敢了……我真知道了錯了……”
周母手里拿了一條沾水的草繩子,約么有手腕粗細(xì)了,她把家里的大門插死,對著草沫子沒頭沒腦的抽打過去,看她的架勢有種要把人抽死的意思。
草沫子被打的在地上爬滾,渾身上下都是血痕子,慘叫的聲音嘶啞的不成樣子。
“奶奶都是我的錯,你繞過妹妹這次吧!我們以后再也不敢了,”石頭連滾帶爬的從屋里出來,跪在地上認(rèn)錯求情。
周母抬手對著石頭抽過去,“你不躺床上裝死了?有什么樣的娘就有什么樣的種,虧得你爺把你看重的跟個什么似的,你做的事值得你娘老子看重嗎?”
“早知你們?nèi)缃襁@樣,當(dāng)初就應(yīng)該直接把你們溺死,省的你爹苦了十多年吃啞巴虧,”周母說完重重的又抽了一下石頭,才甩開草繩子進(jìn)屋。
石頭低著頭跪在地上,如同一樁枯樹樁一般,對比他妹妹凄慘慘的哀叫,他是一聲都沒有哼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