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下的不會漲水吧?”水清皺眉起身放下漁網走到門口看,暴雨下的如水簾一般霧蒙蒙的。
蓮花也起身走出來看,“去年不也是下這么大嗎?”
周興平拿出簑衣斗笠穿戴上,“我去村口看看情況,這雨下的有點不對勁。”
水清走進屋里又拿出一件簑衣,“蓮花你趕緊穿了回家看看情況。”
蓮花也沒耽誤功夫,接過簑衣斗笠就穿戴準備跑回家。
“衣服也帶回去,要是漲水了你就跑過來通知我一聲,你三哥腿腳不便走的慢。”
“我曉得的了三嫂,”蓮花接過包袱小心的揣進懷里跑走了。
“你們兩個趕緊把家里的東西收拾收拾,防止真的漲水了來不及弄。”
“知道了娘,”石頭帶著他妹妹跑去鍋屋,把鍋碗瓢盆好都裝進木桶里。
水清在房間里把錢都找出來包好背身上,又把鋪蓋什么都裹緊,破家值萬貫淹了哪一樣都不行,東西收拾好了她扛出來靠墻堆放在十來塊木板上,還有頂棚以類的東西。
半時辰左右蓮花跑過來,“三嫂,村口那邊說水位沒漲過線你別太擔心了,”說著還遞給了她一件簑衣和斗笠。
“我知道了,雨下的大你回去吧!有事了隨時過來通知我。”
“好的,”蓮花轉身沖回雨里往家里跑,回到家她娘在坐在堂屋門口邊織漁網,她姐姐在屋里左右搖擺看衣服。
“娘,我明天看親穿這一身怎么樣?”
“你覺得怎么樣?”蓮花氣惱的看著她,都分好的衣服非得穿她的。
“穿一下又穿不破,就是穿破了你在找三嫂要一件就是了。”
“三哥家開衣服鋪子的呀?穿破了就去找他要?人家總共給了七套分給我們姐倆四套你還不滿足呀?”
“草沫子才幾歲?這么好的衣服改了不可惜……”
“她就是不改草沫子長不大嗎?別人穿什么都可惜了,就你穿的好?”蓮花脫了身上的簑衣摔在地上。
“吵吵什么?四件衣服一早就吵吵個沒完的?”周母一臉怒色的看著兩個女兒。
“是我吵吵嗎?四件衣服每件都穿了又穿的,怎么我就應該撿舊衣服穿嗎?”蓮花不讓步的看著她娘。
周母被氣的直瞪眼,“現在把你們衣服分分好,要是在吵鬧我都給扔去湖里去。”
蓮花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姐,“給你先挑剩下的那一套,你身上的這一套我不要了。”
“憑什么?”蓮慧不愿意了。
“你手粗糙摸衣服把衣服勾絲了,你要是不同意我馬上拿剪刀就把衣服都絞了,干脆我們兩個誰也別穿了。”
“娘你看妹……”
蓮花一陣風的跑去拿了剪刀過來。
“你個小祖宗不能收收脾氣嗎?”周母一把拉住小女兒罵聲不迭的責罵起來。
“我怕我在收收脾氣也跟三哥那樣,被人欺負到頭上都不知道怎么惡心別人。”
“你……”周母怒眼看著小女兒。
“怎么我說錯了嗎娘?被人欺負的脊梁骨都斷了,如今還得靠三嫂吃飯打魚撐家活著。”
周母伸手一巴掌打向小女兒,“他是你三哥你也踩他?”
“我踩他都沒有娘和姐姐踩的兇,踩著他的臉硬逼他認下孩子,”蓮花冷冷的看著她娘轉身沖去里屋。
拿起床上的衣服一通亂剪起來,轉手拿著剪刀對她姐姐身上的衣服就是一通劃拉剪破,“既然你選不好索性我們兩姐妹都別選了,你也不配穿他們給的好衣服。”
蓮慧被嚇的呆怔在原地動也不敢動。
周母被小女兒說的忍不住趔趄坐在地上,茫然的眼里都是悲涼和害怕。
“我……我也是沒辦法,我……真的是沒辦法呀!”
“所以拿三哥頂賬嗎?我一直不明白娘明明有錢在身上的,你愣是眼睜睜的看著三哥到處磕頭求人借錢,直到沫子娘臨走仇恨的看著你和爹,我都不明白是為什么?”
“什么樣的母親會不跟自己的孩子親?自己生的不管不問,恨不得他們不存在一樣,三哥跟爹出去打魚四五年都沒回過家,魚泡子和草沫子是怎么來的?三哥為什么好好的腿瘸了?”
“你這個孽障給我閉嘴!你是不是想……老三……”周母倏的睜大眼睛看著門口的三兒子,她風吹日曬的臉上都是皺紋和痛苦。
周興平沒什么表情的看著屋里。
蓮花聽見喊人跑出來看,眼淚刷刷的流淌下來,“三哥……你剛剛為什么不反駁村口嘲笑你的人?為什么不反駁?”她嗚咽的蹲在地上哭的傷心欲絕。
“以后別說了,給他們兄妹一條活路,”周興平神情麻木的說完,轉頭一瘸一拐的走進雨簾里消失了。
“誰說什么了?誰又說什么了?”周母激動的拉著女兒問道。
“說什么娘不知道嗎?這么隱秘齷蹉的事他自己不說出來,村里人怎么會知道的?村里人怎么會問三哥白撿的爹當的甜不甜?娘你知道了你現在敢去問嗎?”
周母震驚的看著小女兒頹然的放下手,“我這是做了什么孽呀?我做了什么孽呀?”說完一口氣沒上來向后仰栽了過去。
“娘……蓮花,你到底在胡說什么?你把娘氣過去了,”蓮慧慌亂的跑過來哭喊。
“你不應該沖我喊,你應該去告訴大哥,娘聽了村口人問三哥撿爹當甜不甜死過去了。”
“你……”蓮慧眼里閃過疑惑,隨即便是驚恐過的慌亂,“不會的,你胡說的,大哥不是……不是……”
蓮花也不理她扯著她娘放上了床,出來坐在門口看著雨簾發呆。
要不是三嫂當玩話給她分析以前的事情,加之她想早點告訴三嫂水漲了沒漲,她想不到去村口聽情況,也想不到能聽見這樣的話!
石頭娘都走了三年了,她至今都記得她無神凹陷的眼睛里,看著爹娘恨不得就像刀一樣插過去。
蓮慧走到屋里看著一床的碎衣服片子,她耐心的給拾起來,打算用針線縫起來穿,心里一陣后悔心疼,為什么不答應小妹呢?
“水位如何了?”
“漲了一點不是很厲害,等天晴了我……我帶你去李家湖買房子吧!那里地勢高就是漲水發水都不害怕被淹,月湖莊這里一年都被水淹好幾次的,淹一次家里置辦的什么都沒有了,一年淹兩次三次的就白辛苦了,特別是你那制的熏魚被沖了都是心血不虧嗎?”
“李家湖離這里遠不遠?這里確實不適合居住,”水清顯然也贊成了提議。
“撐船兩個時辰就到了,這邊我們還留著打魚落腳住,月湖莊太喜歡漲水發水了,大多數村里人都搬去了別的地方住,人口也就是二三十戶不旺相人。”
“行,明早不下雨了我們就過去看看,這一下雨我心里都提著的,冬天可全都靠這些熏魚賺錢了!淹一筐都得心疼死。”
兩人就這樣補著漁網就把搬家的事說定了。
暴雨下了傍晚才開始變小下來,水清一看雨小了她顧不得還有雨,跑到下坡湖邊看水怎么樣了,結果看水漲的都快到岸邊的船沿了。
“你們村口的水位不準吧?我們這邊水都快漲到門口了那邊還沒動靜?”水清緊鎖著眉頭問道。
周興平轉身看向村口半天,“水漲上來了村口會敲鑼的。”
“等他們敲鑼我怕是早就淹死了,怪不得一莊人搬的就剩二三十戶了,非等火燒眉毛了才敲鑼,那時候人家拖家帶口的能跑掉嗎?”
“我去村口在看看情況……”
“別去了,雨小了看著不久就會停下來,只要夜里不在下了就沒事,你去看了也不起什么作用,”水清阻止了周興平一瘸一拐的再去。
一柱香左右小雨徹底的駐雨了,湖面還吹來了一陣涼風,原本悶熱的九月底也涼快了不少。
晚飯水清做了紅燒肉,兩個孩子吃的眉開眼笑的,吃肉跟濃油赤醬的回鍋菜是不一樣的,現燒燜煮的菜味道更香更饞人。
吃完飯兩個孩子被打發睡覺,水清干坐著等到半夜才上床,確定沒一點下雨的意思了,才放下提著的心倒床睡了過去。
周興平看她進屋睡覺了,他提著燈輕輕的走出來,順著路走去了村口看情況。
這邊高坡湖的水位早就淹過了線,村口泥巴路上被踩的都是凌亂的腳印,他轉身慢慢的走向周家這邊看,他爹家大門是鎖著的,他兩個兄長家的門也是鎖著的。
他也沒有逗留下來,轉身提著燈籠一瘸一拐的走回去,來到家門坐在濕船上打瞪,只要熬過下半夜看著不下雨等天亮就行了。
凌晨五更天的時候水位又漲了一點,他感覺到腳在水里猛然驚醒過來,一看水位漲到了他坐著的腳腕上。
周興平也無心在睡了,起身半天緩過來進屋把制好的魚倒進筐里,吊到他睡覺屋里的橫梁上,筐不夠用就把籃子圓口打上洞,栓上繩子吊上去,從五更天忙到大天亮,才把所有的魚都掛完。
水清一早起來看周興平通紅的眼睛,“你一夜沒睡呀?”
“我不放心魚,今天我們去李家湖看房子,萬一家里水淹上來了都不知道,這些魚就毀了。”
水清走進屋里看看,大大小小的吊在半空上,“看你木頭腦袋還有開竅的時候呢!”她說完轉身出去來到湖邊一看,怪不得忙了半夜呢!
二話不說捧水洗臉就去廚房做吃的。
早飯做好叫起兩個孩子,一家人匆匆忙忙的吃完早飯,搖著船就向李家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