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不斷扭捏身體的鮮活小泥鰍心有不甘地被送進賈蘭特嘴里。
又濕又滑，黏糊糊帶著濃烈土腥氣的口感實在難以描述。
賈蘭特閉著眼睛往下咽，往下咽，往下咽。
滿心憋屈，無奈到凄涼。
可他沒辦法……現在他是一只靈龜，遵循的也是靈龜的生活習性。
不吃，會餓！
甚至會餓死！
卻是只能吃些如泥鰍一樣的小魚小蝦，或是水草。
人類的飯菜，他消化不了。
一旦吃了，非但不是享受，反倒是容易造成死亡。
而且，別扭不僅僅是吃飯這件事。
其他方面也有很多不舒服和不適應的地方。
比如說，排便。
身為魔法工會主席的賈蘭特位高權重，他可沒有在外面人面公開排便被人參觀的習慣。
可現在，他是靈龜。
靈龜拉屎的時候也能把人轟出去到外面回避嗎？
或是……給靈龜穿上一條褲衩？
這顯然不現實！
然而，最重要的是。
這么多年以來，魔法都是賈蘭特的最大底牌。
是安全感，是生命線！
可現在，他甚至連一個最基礎的揚灰術都施展不出來。
因為，靈龜的身體里沒有儲存魔力的地方，連魔核都沒有。
還因為，靈龜的口腔與人類不同。
那些連人類都覺得拗口的晦澀咒語，對靈龜來說完全是天方夜譚。
沒有魔力，還念不清咒語……施展魔法自然無從談起。
而這也是賈蘭特一直隱藏自己真實身份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個沒有魔法能力的魔法工會主席，一旦被人禍禍，想自保都難！
……
靈龜的飯量很大，轉眼間就將這一小桶的泥鰍都吃光了。
柯松泉看了看已經空掉的桶，撓撓頭：“沒吃飽吧？是不是抓少了？”
“夠了夠了！吃飽了！”賈蘭特趕緊說道。
柯松泉說：“真的假的啊？老爺子，你可千萬別客氣啊，沒吃飽就說，有空我就去抓，抓不到還可以買，雖然我不是什么大富大貴的，可這點泥鰍我還能供得起！”
“知道知道，謝謝！我只是覺得……唉！”賈蘭特嘆了口氣：“以前我從沒在乎過飯菜的好壞，就是普通能吃到嘴里抵擋饑餓的食物罷了，可現在想想，跟土腥味的泥鰍相比，那都是珍饈美味啊。柯醫生，我不瞞你說，我是真的有點饞了。”
賈蘭特大發感慨。
柯松泉笑了：“失去才懂珍惜，擁有了就會覺得平平無奇……大家都這樣，堅持堅持，等您身體修復好了，您就能恢復原樣了，到時候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比如……我給您推薦兩道菜，紅燒黑頭鯽或是燒烤黑頭鯽，味道都是很不錯的！”
賈蘭特嘴里發出兩聲大笑的聲音：“不錯的建議，到時候我一定嘗嘗。”
“少爺，當著我的面說這種話真的合適嗎？”雷克甕聲甕氣地問道。
“你不在這兒我還不說呢！我故意的！”
柯松泉笑了幾聲，然后表情嚴肅起來，警告說：“好了好了，說點正事吧。我再認真地說一次，你倆盡量少說話，就算非說不可，聲音也最好小點，尤其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嗯，你們就不怕被人發現了然后當成異端燒死嗎？尤其是你，雷克，還有兩天你就能解脫了，這種時候你最好注意點，別給你自己找麻煩。明白嗎？……在在在，來了！”
外面忽然傳來有人求醫的聲音，柯松泉答應一聲就趕緊出去了。
看著他的背影，賈蘭特呵呵一笑：“還挺會嚇唬人的！”
發現異端就要活活燒死——以前的確有這規矩。
可那是四百多年前的，肖特共和國的規矩！
那是一個以“人類至上”為最高精神指引的國度，尤其在當時教廷政教合一的極端理念驅使下，與其他種族水火不容，幾乎到了一種“見面就干，必分生死”的地步。
那個時候，一旦在肖特共和國的領地中發現其他種族的出現，不管是獸人是精靈是地精還是什么……
都是一個結果——被拴在柱子上燒死！
理由當然不是種族的區別，而是：他們都是不信仰光明女神的異端！
甚至最為極端的一次，當時位于北方苦寒之地的獸人族為了結交肖特共和國，特意派來一隊由一名萬夫長為首的使者團隊。
可他們剛剛進入國境，就被抓走燒了！
而這也成了后來，獸人族向肖特共和國宣戰的一個最重要的理由和原因。
再后來，肖特共和國戰敗，泯滅在歷史長河之中。
獸人族建立了牧草帝國，首先公布的一個法令，就是禁止私下里火燒異端。
雖然剛開始的時候因為慣性，一些地方還偶有犯禁。
可經過四百二十六年的浸潤，這種行為早已絕跡多時了。
獸人族更強調種族分別，將人類與獸人分割開來。
至于信仰什么教，膜拜哪個神的事情，他們倒是懶得管。
所以，也就是些普通的愚民愚夫，還相信現在依然有火燒異端的事情存在。
只要稍微念過幾年書的人都會知道，這種說法，純扯淡……
賈蘭特一邊嘀咕，一邊緩緩爬向墻角。
裝靈龜的籠子就放在那里，賈蘭特平時就在里面睡覺休息。
為了照顧賈蘭特的情緒，柯松泉還很貼心地在里面鋪了一層羊毛毯子。
雖然不愛吃泥鰍，覺得那玩意兒滑膩膩的惡心。
可畢竟是吃飽了。
吃飽了就犯困，人類如此，靈龜也一樣。
現在的生活極清閑，每天都是如此。
賈蘭特已經習慣每天吃飽之后睡一覺了。
而這時候，外面傳來有人說話的聲音。
是幾個陌生的聲音。
應該是來找柯松泉治病的患者。
“杜蘭魔法師平時身體挺好的啊，怎么突然就去世了呢？”
“畢竟是年紀大了，八十多了！”
……
“你聽說了沒，魔法工會主席換人了！”
“這事兒我也聽說了，據說是上一任主席失蹤了，然后他們就新選了一個，好像叫什么李庫斯還不是李庫爾的……反正挺年輕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