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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滌水畔的縱笛人,第二幕

  • 于萬夢中
  • Qper
  • 4493字
  • 2022-08-19 21:40:10

“那個……”

亦心在阿金的話出來之前,搶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聲音。

“……?”

“啊,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我忘記說了。”亦心坐得端正了些。“我們現在在滌水河之上,這條河有一個很怪的脾性,它會把一切它認為污濁的事物洗刷干凈,就像這樣……”

亦心掏出她的竹笛,笛子的外表有一點點的磨損了。她把它小心翼翼插進水面,不到一秒鐘又馬上拎起來。阿金湊上去看,那個略顯破損的邊角竟然變得圓潤光滑,嶄新如初。他攤開雙手表示不理解。

“滌水很敏感的,就像一個小嬰兒一樣。”亦心咯咯笑起來,“在它看來,‘污濁’的范圍非常非常大,不僅僅是外表的骯臟,像是故意的假話、假裝的心情,還有像這樣缺損的笛子,如果被它發現了,它一定不會輕易放過的,一定要將其清洗得跟它的河水一樣干凈才罷休!”

“你是說,滌水河,其實是有生命的?”阿金問道。

“這個我還真的沒辦法說明白,也許它這種行為只是一種自然現象,也許它真的是一個喜歡鬧情緒的小生命也說不定——啊,我可不是在敷衍你喲,不然滌水已經用浪花把我澆得透心涼啦。”亦心說道,“所以你也要特別注意一下,一定要保證自己說出的每一個字都是真情實意的大實話。萬一惹怒了滌水河,我們都要遭殃啦。”

阿金點點頭,隨后陷入了長久的緘默中。他低著頭,用手捂著臉,看不出他是因為害怕說錯話被浪花掀翻而沉默不語,還是有難言之隱而不愿意開口出聲。亦心將她的笛子放在船上,笛子就像一只小寵物一樣乖乖倚靠著她的腳邊,她瞇瞇著眼睛,用撫摸小動物的頭一樣的程度輕輕點著笛子的一端,臉上的小酒窩時隱時現。

他會先開口的。她倒是堅信這一點。

然而自始至終他都沒有再說一句話,這讓亦心有一點失望。盡管看到他那樣沮喪失落的表情讓人不忍心打攪,但是亦心還是不能放著他不管。船的速度越來越慢了,看來周圍的環境都在等待,等待著兩人的交談。只有兩個人不停地用真話交流,才能讓小船保持前進——滌水喜歡純凈的東西,包括真摯的言語。

“嗨,阿金。”亦心先開口了,“抱歉這個問題可能會觸及你的隱私——但我還是挺想知道的。嘿嘿,‘阿金’這個名字,你還記得是從哪里來的嗎?”

聽到對方在叫他,阿金終于抬起頭,托著下巴。

“不知道,啊,我是真的不知道……就像是與生俱來的,從我進入萬夢第一步起,就知道自己有一個專屬的稱呼,我就叫作金,別人常常叫我‘阿金’,我想應該是更加親切的稱呼吧,我也挺喜歡別人這樣喊我的。”

“你還記得,第一個問起你名字的人是誰嗎?”

阿金想了想,緊皺著眉頭,那樣子像是在回憶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一樣,“是我進入萬夢之后遇見的第一個人。我最開始走進一家酒屋,那里只有一位酒保,他很親切地招待了我。他主動問起我的名字,我就告訴了他,是很自然地從嘴里說出來,壓根沒有經過思考一樣。看來我對我的名字還是非常確認的。”

“酒屋?酒保?”亦心略略有些驚訝,但即刻又恢復了平靜,像是很好奇似的問道:“可以講講你在那里的經歷嗎,在夢中我還是從來都沒有去過那樣的地方呢!”

阿金拍了拍腦門,“細節記不太清楚了……酒保是一個很溫和的人,他安慰我不要害怕,告訴我這里是夢——他還免費為我調制了幾份飲品,有一樣飲品很獨特。用一種叫作向日花的花瓣制作,有金黃的顏色,光是看著就能讓人感到暖和和的,味道……說不上來,但我當時很喜歡,絕對是在現實里品嘗不到的。對了,它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

“是什么?”面前女孩的眼睛閃閃發光。

“……額啊,真記不得了。”阿金使勁拍打著頭,“不過我還記著,是他告訴我的,萬夢里有一處美麗的花岸,我就想去看看,然后摘一朵能制作飲品的最大的向日花瓣。嗯,就是這樣。”

“真奇妙的故事!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的!”亦心拍著手說道。阿金看著她開心的樣子,甚至有些不好意思了。

“如果有機會的話,我也想去你說的那個酒屋逛逛,我也好想嘗嘗那里的飲料呀!”

“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應該距離滌水河很遠很遠了吧。我記得離開了酒屋之后,發生了很多事,總感覺已經過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阿金搖搖頭,抱住雙肩,把頭再次埋起來。“也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離開……”

“看來你也經歷了不少事,我想應該都不是些很愉快的回憶吧。”亦心的話軟了下來,“沒事的,阿金,沒事……至少,你還能嘗到好喝的飲料,還能摘到自己最喜歡的花朵,這些見聞在你醒來之后,一定會是永遠都忘不了的美麗回憶的!花岸就在眼前了,之后你的旅程也一定會像你的名字那樣,像金子一樣閃耀的!”

阿金眼神中并沒有填上幾分信任,盡管如此,他還是虛弱的笑了笑,權當迎合了她的安慰。看到他這個樣子,亦心更加擔心了些。她開始焦急,生怕面前這個人心中堆滿了軟弱和疼痛,這是被滌水河所在意的,她必須采取一些措施,拋開這場漂流不談,她也不能對在夢中偶遇的同伴置之不理。

她握緊了她的笛子。

“來聽我吹奏曲子吧!我記得你說過,我的音樂很好聽的。”

……

……

“真好聽!”阿金鼓掌道,“真的很好聽!每一首曲子聽起來都有不一樣的體驗。”

亦心放下笛子,氣喘吁吁。她應該吹奏了不少曲子,用了不少力氣,兩腮紅紅的。即使這樣她還是很高興,單單吹奏音樂這件事本身就讓她很愉快。

“謝謝夸獎!”她讓自己的身體放輕松了些,“其實我不太擅長在別人面前吹奏笛子的,大多數時間我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吹給自己聽。在別人面前我甚至會有一點緊張……”

“沒有,完全沒有的!”阿金說道,“你吹的好極了,我很喜歡。這種聲音是在別處聽不到的,這也是……也是夢里的獨有的經歷吧!”

亦心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讓阿金在一旁大眼擠小眼,很是尷尬。她擺擺手,示意讓他不必在意。

“你提到了‘每一首曲子聽起來都有不一樣的體驗’,那我倒是要問問哦,”亦心抱住雙腿,頭仰在膝蓋上,縮成小小的一團,“剛剛我的即興演奏,你都聽出了什么體驗呢?”

她是真的累壞了,但仍目不轉睛地看著阿金,興奮的表情寫明在臉上。

阿金并沒有立即給出答案,他眨著眼,讓旋律再一次在腦海中回旋。經過一番細細品味,他問了一個讓對方始料不及的問題,“亦心,你為什么叫‘亦心’呢?”

“啊?”女孩被這個問題突擊得目瞪口呆,“我,我……這難道算是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嘛!難道這個名字很不尋常嗎?還是說,它不好聽?我可不許你這么想!”她撅起嘴,擺出氣呼呼的樣子。阿金剛要試圖解釋和道歉,就在這時,從滌水河深底傳來一陣陣吼聲,水面突然開始波動起來。

“哎呀,哎呀呀!”

一個浪頭撲過來,像鞭子一樣抽打在船沿。小船差點沒有經受住這劇烈的震動,阿金被沖擊得摔倒在船上,樣子十分狼狽,亦心的頭撞到了船邊,整的她又哭又笑。

“好啦,好啦!”她對著河水大喊道,“我知道,我沒有在生氣嘛!真是的……”一轉眼又看見阿金在一邊扮鬼臉,“啊啊啊,不許這么嘲笑我!不然,不然我真的要生氣啦!”

“可別再這么說假話啦,不然滌水河真的要把我們趕下船咯!”阿金又補了一句。女孩的嘴角仍然揚得高高的,過了一會兒,兩個人不約而同地大笑起來。

“所以,所以你那句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嘛?”亦心一邊問,一邊抹去眼角零散的眼淚。“你盡管說!一定要說明白,反正我也不會生氣的……”

阿金只是側過頭看著船外河上的風景。無邊無際的滌水河,澄澈透明的滌水河,河上并沒有什么突兀的存在,沒有礁石,沒有露出頭的水草,沒有其他前進的船只,只有淡淡的白霧環抱著他和她;河水是絕對干凈沒有雜質的,但是很深,透過霧氣的光芒并不能夠照亮水底,它的力量在深邃的無底洞面前不值一提。在視線可及之處,沒有魚,沒有各種植物,但至深之處的情況無人能料到,有無形的手能夠牽動滌水河這樣龐然大物的情緒,使它原本平靜如鏡的表面剎那間變得波濤洶涌。

這樣的存在就靜靜扎根于水底,等待著自己的秘密有朝一日能夠被溫柔地揭開。

“我……我不知道我解釋的對不對,一心。”阿金有意讓自己的眼睛避開對方的眼神。“在你的笛聲里應該藏了很多東西吧,我總感覺它像是在努力表達些什么話……很復雜的內容,聽起來,好像那個聲音并不是太高興,里面還藏著許多其他的情緒,好像有一點寂寞,有一點傷心,還有一點希冀?嗯……”

亦心瞪大了雙眼看著他。

“音樂應該是最能反映人心的吧?我記得好像是這么說的……”阿金撓了撓眉心那個地方,“音樂能夠反映人心……我原本以為你最擅長吹奏的,是那些聽起來很歡快、很可愛的曲調。但是,但是我聽到的聲音,它并不像你平時那樣愛笑,那樣開心,那樣有活力。這是不是……是不是不太像‘一心’這個名字所描述的那樣……”

他沒有注意到,女孩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雙手不安分地攥起來又松開,抓撓著船底的木頭,發出嚓嚓嚓的聲音。他撕破了一層紙,一層女孩不愿意讓別人注意到的紙,甚至女孩自己都在躲避著這張紙的存在,現在它被無意識地撕破了,沒有聲音,但足夠清晰。

一心?

這應該是一個美麗的誤會。但她做不到將這個誤會澄清,她沒辦法開口去解釋。阿金的話戳中了她的另一個痛處——也許,她吹奏的音樂,被她自己聽到的感覺和別人聽到的感覺并不一樣?她從來沒有意識到寄托在她笛聲中的那個聲音的存在,它似乎在透露什么不得了的訊息,一些她幾乎已經徹底掩蓋的訊息。她有一種被一眼望穿的難堪。

大家的秘密太多了,多到大家都遺忘了。

她強顏歡笑。她還能作何解釋?一心?她難道要說,她只是一直在假裝自己很開心嗎?她從來都不曾發自內心笑過?這樣的話她自己都不愿意相信,更不用說蠢蠢欲動的滌水河——但如果她真的這樣說了,如果滌水河并無反應怎么辦?她沒辦法面對這個所謂的“事實“。她不叫一心,但她真的不是一心嗎?如果她要逃避,用話語搪塞過去,那兩個人就真的會陷進滌水的漩渦,它會毫不留情地將小船掀翻,讓丟出不真摯言語的她吃盡苦頭。

滌水,滌水,洗凈一切污濁,現在顯得無情而讓人生厭!這一次,女孩真的急切得要哭了。

……

“……不過我也不是很懂音樂啦。”阿金突然打斷了她緊張的思緒,聲音里滿懷歉意,“我想我說的應該不太對吧,畢竟你吹奏的笛音真的很好聽,應該是很擅長什么技巧吧?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到各種類型的音樂都能隨心吹奏,自由控制曲子的感情,所以吹出什么樣的曲子應該都不奇怪……”

像是被解開了束縛手腳的繩子一樣,亦心感覺自己的身體稍微放松了一些。剛剛她幾乎走投無路,這句話及時將她解救出來。

“啊,我一定要說明,我可不認為‘一心’這個名字不好聽!”阿金強調道,“我想,‘一心’指的是你有滿滿一心的快樂吧!嗯,這么解釋就說得通了!滿滿一心,藏不住的快樂,所以你才會一直都那么開心吧!我真羨慕你!”

亦心深呼吸了幾次,終于笑了出來。“吶,我就當這句話是在夸我吧!”

“肯定是啊!……啊,不,才不是刻意的夸獎啊,我是真的這樣認為的!”

看到阿金急忙的辯解,亦心感覺自己的心情就像身下的小船一樣,飄飄悠悠,稍有起伏,隨著風的吹拂逐漸輕快了許多。她不由自主地捧起了自己的笛子,用欣賞的眼神端詳著它。阿金以為她又要吹響音樂,立刻安靜了下來。

她放空了自己的耳朵,她要嘗試著聽一聽,從笛子中傳出的“獨特“聲音。

……

……

我所期盼著想要一刻不停地言語,

想要盡數訴說被遺忘的那種心情。

那種久待細雪融化卻無新綠初誕,

那種捧下落花又在風中即刻凋零,

那種看天上墜落的星雨無處尋覓,

那種習慣為自己演奏的一人之行。

我何嘗不愿多留意你那真摯笑顏,

又怎不希望填滿希冀在你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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