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龍武館門口，張毅面色蒼白，胡茬滿臉，他艱難的抽著煙，心如死灰。

已經...第八天了。

那個叫燕居的小子還沒來。

這八天里，他風雨無阻，每天守候在武館門口。就為了等燕居還練功服。

就因為當是沒追上燕居。

他想想就氣啊。

僅僅是沒追上人，就被老爺子下達死命令，必須給人找到。

而羊城這么大，足足有千萬人口，他要上哪找啊！

況且...還有他的家傳游身拳！

這事他根本不敢和家里說，要是被家里知道，他就完了。所以根本不能讓家里人幫著找。

只能自己偷偷摸摸的等...他...等的心力憔悴，花兒都謝了...

前臺小姐看著一臉愁容的張毅，頓時樂開了花：“毅哥，又在等人呢！聽說你當時差一點就追上人家了！”

張毅臉色更愁了，一臉苦相的別過頭，這幾天，他都成笑柄了！

把路人當成老爺子弟子，還教人家打拳，讓人一頓白嫖然后溜之大吉。

這事都在武館傳開了。

關于他的笑話都能出一個笑話集了！

他氣的直咬牙，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但每次手抬起來后又不敢真扇，悻悻的放下，哀嘆一聲。

“哎——”

前臺小姐笑的更歡了：“你們看，毅哥又嘆氣了！”

張毅痛定思痛，不能再這么干等下去，這么下去只能成為全武館的笑柄！

他決定主動出擊，一個電話打給手下弟子：“小劉，你給小張、小李你們幾十個兄弟全都喊上！”

電話那頭興奮異常：“好嘞毅哥，咱們這是不是要找到白嫖你的那人！”

張毅嘆了口氣：“對！找到他。”

“沒問題，毅哥，等哥兒幾個找到之后，肯定幫你狠狠的削他！”

張毅一聽，頓時急了：“削、削、削！就知道削，信不信我先削你！”

“啊？那...毅哥，不削他，難道是要揍他嗎？”

“揍個頭啊！”張毅快窒息了：“給我找到燕居那小子，然后...把他好好請到武館！”

對方一聽，頓時邪笑一聲：“我明白了，把對方‘請’！到武館，您放心，呵呵呵。”

“呵你個大頭鬼！”張毅一聽對方，加重請字，并且聲音極其邪性，就知道他誤會了。

“我要的是，真正的請，邀請的請！放低姿態，四平八穩的給人請回來！他要是丟了一根汗毛，我就拿你是問！”

對方見張毅如此認真，立刻渾身一震：“是！！”

隨后張毅疲憊的掛了電話：“燕居啊，燕居，我求求你快出來吧！你就是黑龍武館的未來啊。我改性燕也沒關系啊。”

......

某三甲醫院，精神心理科。

舅舅帶著燕居來醫院掛號，掛完號后坐在走廊等著叫號。

等待過程中，護士遞過來一張單子，上面寫著姓名、家庭住址、心理狀況等。

燕居趴在桌子上，詳細的填寫著。

今天是周一，來看病的人不多，整個精神心理科極其安靜，只有匆匆的腳步聲，和屋子里醫生和病人的說話聲、哭泣聲。

只等了一會，就到了燕居。

“咚咚。”燕居敲了敲門。

從門內透出一個沉重又高傲的聲音：“請進。”

燕居和舅舅一起進去，順手關上門，里面只有醫生一個人。

屋子里窗戶緊閉，半掩著窗簾，整個室內有些陰暗逼仄，燕居敏銳的抽動鼻子。

空氣中有些奇怪的味道。

就像...被暴曬的三天的咸魚干，又像腐爛的腥臭黑血。

“哪位是燕居？”醫生開口問道。

燕居這才把注意力放在醫生身上。

雖然醫生帶著口罩，但能輕易的看出，醫生大約三十多歲，比較年輕。

考慮到這是羊城三甲醫院，能在三十多歲進入羊城三甲醫院，一定是個厲害人物。

所以...有些傲氣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很正常。

“他是，他是。”舅舅搶先回答道，隨后把單子遞給醫生。

醫生隨意看了下，就把單子放在桌子上，壓在本子后面。

燕居還在觀察著醫生。

雖然只能看到眼睛，但他覺得對方的眼睛很有特色。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口，他覺得沒錯。

從醫生的眼睛中，他能清晰的看到對方的高傲。那是一種藐視所有人的傲慢和...

和...他有些不確定。

醫生的眼神冰冷、傲慢，特別是當他看向我們的時候，仿佛看的不是一個個人類，而是...

螞蟻？

這種眼神極其奇特，仿佛抽離了人類的屬性，如同端坐云端的神祗，俯視一切。

這種眼神...他似乎在哪見過？極其熟悉又陌生。

忽然，他腦海中閃過電光、一些支離破碎的畫面不斷在大腦中急速涌現。

黑夜、血月、血花...

隨之而來的，還伴隨著陣陣刺痛。

仿佛記憶被關在一個沉重的黑殼中，現在正在奮力的打破黑殼，扭動身體，努力從中鉆出來。

在鉆出時，如同撥動腦中神經般刺痛。

同時，他忽然變的神情恍惚，時間悄然凝固。

世界在他眼中不斷旋轉、變換。耳邊的聲音逐漸遠去，如同坐在過山車一般——

再次睜開眼。

世界不再旋轉，趨于穩定，時間悄悄流逝。

他睜開眼。

站在漆黑的夜空下，背后是屹立在黑暗中的大樓，頭頂是一顆巨大而血紅的月亮。

如同一個巨大瞳孔鑲嵌在夜空，靜靜看著他。

如果見過，不可能忘記！

這是什么？這是哪？！

一聲遼遠的呼叫，猛的從天邊傳來——

剛開始極其遙遠，慢慢的變的巨大，最后，這聲音如同一聲聲炸雷。

在整個空間里回蕩。

“燕居、燕居？”

那一聲聲的呼叫正是醫生和舅舅的聲音。

這一聲聲呼叫如同魔音灌耳，每一個字符和音節，如同一只只螞蟻，不斷鉆進燕居的耳朵。

他們無序而狂亂的擠進去，沾滿每個神經、填滿每個大腦皮層的溝壑，并在其中不斷漫步、啃食。

“不——！”

每一個音符都在大腦皮層上亂舞——讓他頭痛欲裂。

并且能清晰的感受到，記憶正在瘋狂的涌動著，無序的排列著。

在大腦中不斷坐著狂亂的交融。

他看到樓房變成了血肉，腳下踩著粘稠的血液，天上掛著血紅的月亮。

每個人都密密麻麻長了六顆眼，帶著血絲，笑著望著他。

一只觸手從舅舅的口中伸出，觸手上長著人類的五官，正親切的問候他人。

關于世界的記憶，在這一刻全都狂亂的融合在一起，如同一首邪曲，彈奏著只有自己欣賞的段落。

不、不、不！

“燕居，燕居？”舅舅一臉急切的喊道。

世界猛然收縮，所有的怪誕記憶如同時間逆流一般，一一回轉消失。

最終全都歸一，世界變回原樣。

他略顯茫然的站在心理醫生面前。

醫生正襟危坐，饒有興趣的看著他。

舅舅在一旁急切的呼喚。

“嗯？怎么了。發生了什么？”燕居一下回過神來，有些虛弱的搖搖頭。

他的記憶仿佛被橡皮擦擦去一塊，完全想不起來剛才發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