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寂靜的夜晚,黑夜沒能掩蓋住白天的不安,一鳴躺在床上,兩天的奔波疲勞并未讓自己很快就睡著。有的時候大腦一片空白,有的時候想著很遠很遠的事情,呼吸聲顯得格外的沉重。自己的好兄弟都離開了自己,原來自己痛恨土匪,他們燒殺搶奪,亂殺無辜,殺害了自己的好兄弟,夾峰嶺一行讓自己對土匪的恨減了幾分,但是土匪終歸是土匪。現在心里覺著那些當兵的更是可惡,他們明目張膽的干壞事,他們無利不起早,打著正義的牌子用著不高明的手段壓榨百姓,而老百姓在多方的壓迫下,都活在這窄窄的夾縫中,當黑暗走神的時候,他們才能像魚兒一樣探出頭來呼吸下空氣。想著自己沒刀沒槍,更沒有志氣同他們拼上一拼,就這樣低著頭,彎著腰,被他們扯來扯去。一鳴越是這樣想,心里的怒火越重,他靈機一動,為何不用我這兩寸的筆桿子和他們的刀槍搏一搏。
坐在桌前,將燈芯撥的更加亮一些,兩天的所見所聞和自己的所想如火石一般在筆下生出了火花,一鳴寫著一開始對官兵救世的期待,然后是對官兵的失望,最后是對官兵的氣憤和恨。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不僅讓人感動,更是一種呼喚,讓人回去反思。一鳴寫得很用心,手法上按照路先生的指導的加入特殊的元素,讓最普通的讀者也能很好的領悟。一鳴覺著這是一顆很有分量的炸彈,不僅是發泄自己內心的憤怒,也是替世豪報仇的前湊,更是扯下城外軍人的面具,露出他們丑惡的嘴臉,如果自己能呼吁起更多人心聲,一切都是值得的。夜深的時候,一鳴趴在桌子上就睡著了,他了卻了一件大事。
一鳴一早就趕到了報社,平時也沒少投過稿子,對報社他也熟悉。報社管事的魯先生是個很干練的人,除了是報社的管事,他在教育部門還擔任一些職務,以前和一鳴也見過幾次,而且很欣賞一鳴那種對文學鉆研的勁頭,對一鳴寫過的材料也給過一些意見。一鳴把自己昨夜寫的材料交給魯先生,“你先讀一下,如果沒有問題就見報吧。”
魯先生看一鳴這么著急,想著這篇稿子也很特殊,他認真地讀著手中的稿子,眉頭不時的舒展,一鳴卻有點看不出魯先生的心思。過了一會,魯先生才說話,“文章本身沒問題,可是你的內容是不是太大膽了些,這樣恐怕會對你不利,有可能會引來麻煩,我建議你還是做些隱式比較好。”
一鳴卻很堅定的說:“文章本身沒問題就行,你不用顧忌那么多,真實的事情都是露骨的。不用顧忌那么多,我說了別人不敢說的話,你幫我做了別人不敢做的事情,就這么簡單。”
魯先生見一鳴沒有什么顧慮,看樣子也是深思熟慮過了,“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這個馬蜂窩我們就捅一捅。”
次日,頭條為“是軍是匪,百姓何安”的報紙在大街小巷引起了轟動,城內像是一堆干柴被這小小的火星引燃了,城外的軍長官們也急的拍桌子,這么明目張膽的被人指著鼻子罵還是第一次,丟盡了軍人的臉面。此時,郭連長在團長的辦公室已經是滿頭大汗,最后以自己的項上人頭做擔保,兩天內一定平息此事,才悻悻的從團長辦公室走出來。這個事情發生到這種地步,他也是沒有想到,看來也只能自己親自出馬了。
郭連長理了理頭緒,他叫自己的手下都換上便衣,以免再惹出來不必要的麻煩。他讓自己的手下把報社給圍了,魯先生早就預料到這個事情肯定會引來麻煩,可是沒有想到會這么快。郭連長對著報社所有的工作人員客氣的喊話:“我也不想難為你們,把這篇文章的作者告訴我,讓他寫一篇道歉的文章就算了事,不然誰都別想著好過。屎盆子都扣到你們軍爺爺的身上了,不知道你們是沒有長眼睛,還是沒有長腦袋。”
開始時大家都不說話,郭連長知道魯先生是管事的后,就和路先生套近乎,魯先生總是有自己的說辭,他知道這些人并不能拿自己怎么樣。郭連長見到這些人還真是沉得住氣,開始焦躁的罵到:“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子平生最記恨你們這些讀書人,一肚子的花花腸子。”,說著急吩咐手下把火把拿過來,動手就要把報社點了,一開始報社的人都以為他們都是唬人的,看到他們拎著兩桶汽油進來倒在了地板上,報社里亂成了一團,魯先生也沒有想到他們如此的無法無天,情急之下還是有人說出了一鳴的信息。郭連長向地上啐了一口,嘴上嘟囔著:“吃硬不吃軟的賤骨頭,費了老子這些時間。”
按照郭連長的吩咐,手下被分成了兩組,一組去了一鳴家里,一組去了一鳴工作的書局。去家里的自然是撲空了,冰星見到一群人來勢洶洶的找一鳴,知道是有不好的事情要發生,這群人前腳剛走,他后腳就跟了出去,當冰星跑到書局時一鳴已經不在了,同事們也只是說樓下有人叫他,他就出去了。
一鳴聽說樓下有人找他,他以為是什么朋友找自己,他絲毫沒有防備。他剛到樓下就被幾個人按住蒙上了頭套,恍恍惚惚的就被推上了汽車,一鳴喊著,掙扎著卻都無濟于事。一鳴冷靜下來想了想,似乎找到了一些頭緒也就平靜了下來。汽車不知道開了多久,終于停了下來,當一鳴的頭上的布袋子被拿走,他已經是在一間小黑屋中,模糊著看到門外穿著軍裝站崗的人,證實了他在路上的猜想,看來這些人是要狗急跳墻,一鳴知道了自己的對手,內心反而就不再那么慌張。
沒過一會,房門打開了,郭連長和兩個副官走了進來。郭連長沒好氣的將報紙撇在一鳴的臉上,“你干的好事,這是活得不耐煩了,讀幾個大字不知道姓什么了,這臟水想怎么潑就怎么潑嗎?我不想浪費大家時間,你寫一篇道歉的文章,我保證不傷你一根毛發,還送你回家。”
一鳴輕蔑的笑了笑,“是不是臟水你們自己不知道嗎,我既然敢寫這樣的文章揭下你們的面具,我就不怕你們傷我。”
郭連長哈哈大笑,然后目露兇光,“這嘴硬和骨頭硬可是兩碼事,你非要找死我也不能攔著。”
一鳴不再說什么了,不是心里害怕,只是覺得再同他們費口舌也沒有什么意義,想著該發生的總要發生,內心反而多了幾分坦蕩。郭連長看一鳴不再說話,知道他是不會買自己的賬了,郭連長給門口兩個守衛打了個手勢,兩個守衛領會了他的意思,將一鳴拉起來拖到了另一個房間。一鳴不知道這個房間是做什么的,更不知道房間里擺滿的刑具是做什么用的,他只是覺著這個房間有點讓人喘不過來氣,接著就是內心有失重的感覺。
一鳴被牢牢的綁在木椅子上,他還沒想明白這些人要對他做什么,鞭子已經如暴雨一般抽打在自己的身上,那火辣的疼痛只能用尖叫來抵抗,幾鞭子下去,衣服已經破了,皮開肉綻,血一點點從傷口滲出來。一鳴疼的全身出了一層冷汗,汗水透到傷口處,使傷口變得更加疼痛,一鳴尖叫不止,坐在一旁喝茶的郭連長,絲毫沒有叫停的意思。一鳴本就身體單薄,又加上這種常人也不能承受的酷刑,一鳴終于暈了過去。
自古至今,刑房算的上是最神秘的地方,這群人為了折磨人的法子可是下了不少功夫,在這種地方,你想下地獄,他們偏偏留你一口氣,再硬的嘴也要把你的牙拔光,再頑強的意志也只能在尖叫聲中化為烏有。一盆冰涼的水澆在一鳴的身上,他從暈厥中又回到了噩夢般的現實,疼痛再一次鉆入到皮肉之中。
冰星在書局附近擺攤的生意人打聽到,剛剛一個人被推上了汽車帶走了。冰星知道這個人肯定是一鳴,一鳴真的出事了,自己一個人急的團團轉,卻想不出來一個主意,忽然想到了鄭警官可能會幫上忙,冰星一口跑到了警察局。由于冰星對事情的詳細情況并不了解,鄭警官問的幾個問題,冰星都支支吾吾的答不上來,鄭警官覺著一頭霧水,但覺著這個事情并不簡單,鄭警官安慰冰星不要著急,讓她回去等消息,然后安排兩個手下去書局打聽下消息。
兩個手下回來也并沒有帶回來更新的消息,他們將當天的報紙給了鄭警官,鄭警官看文章,就有了一些頭緒。鄭警官思考著,一鳴也真是魯莽,如果一鳴真的是被當兵的抓走了,恐怕自己也是無能為力,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官,在當兵的眼里,可能都不會正眼瞧他一眼。思來想去,人在自己的地盤被光天化日之下被帶走了,而且還告到了警察局,自己坐視不管也不是自己的風格。
鄭警官趁著天色還早叫上兩個手下開車去城郊的軍部。由于一鳴的文章使得郭連長的丑事暴露,軍隊內部對此事也開始議論紛紛,郭連長也留個心眼,在軍部通往城里的路上安排了好幾個眼線,這樣防止再生出其他是非。郭連長才不在乎外面人怎么大呼小叫,只要能把自己的長官應付過,還能穿著這身軍裝,其他的都不重要。鄭警官還沒有進到軍部就被攔了下來,有兩個當兵的問明白了鄭警官的來意,鄭警官說到軍部拜訪郭連長。兩個當兵的讓他們就地等候,其中一個當兵的返回軍部將來的人通報給郭連長。郭連長常在城里作威作福,他自然知道鄭警官,他沒有想到鄭警官會管這件事,更沒有想到他會這么快找到軍部來。他畢竟是警官不能不見他,如果見了面避免不了會讓他察覺出來什么,還是不見的好,直接讓他回去,也許他也就是來走走官場上的形式罷了。郭連長對手下吩咐到:“就說我們軍隊上正在進行軍事訓練,沒有時間接見他,讓他回去吧。”
鄭警官聽了兩個當兵的回話,知道這是郭連長的緩兵之計,這至少可以證明了一鳴確實是被他們抓起來了,無奈的是自己沒有什么證據,何況又是對這樣鐵桶一般的軍營,叫上自己的手下調轉了車頭,只能回到城里再想辦法了。
冰星回到家后內心更加的不安,女人的直覺告訴她一鳴這次出的事與以往不同。內心實在拿不出個主意,想著一鳴的父親有些故交也許能打聽到一些消息,冰星把今天的所聞和一鳴的父親說了。一鳴的父親一聽就要發火,本想著開口罵他那不爭氣的兒子,看到冰星還在身邊,只能狠生生的吞了回去。想著自己在教育界的確是有些故交,但是這種事能不能幫得上忙還不好說,又想到這些老朋友要是知道自己兒子不知何故而被綁了票,還不得把自己老臉都丟盡了,可是誰讓他是自己的兒子呢,還是的豁出去他這張老臉出去打聽打聽。老爺子嘆了口氣,站起來剛要往外走,見到鄭警官帶著兩個手下匆匆的走了進來。
鄭警官是怕冰星著急,沒有回警局就直接趕到了這里。冰星看到鄭警官,知道事情肯定是有了進展,老爺子讓鄭警官坐下,冰星給鄭警官倒了茶。鄭警官說了幾句寬慰的話,把報紙遞給老爺子,鄭警官告訴老爺子上面的文章是一鳴寫的。老爺子帶著老花鏡,一字一句看得很認真,他難以相信這樣的文章出自自己兒子筆下,言辭巧妙,諷刺犀利,像是明燈照亮這前路,又像是鋒利的劍刺向了黑暗。
老爺子看完了文章知道自己的兒子真的變了,變得有出息了,有志向了,是自己對他一直有偏見。剛才心中火都化成欣慰還有幾分擔心,聽鄭警官說一鳴可能是被軍隊上的人帶走了,現在沒有證據,更沒有解救的辦法,老爺子想著拼上自己的老命也要把自己的兒子救出來。而現在自己這把老骨頭能做什么,面對著軍隊上的槍炮,他們這些老百姓能為自己的兒子做什么呢,鄭警官帶來的消息倒是成了判決書,沒有人能做什么,哪怕是去看一眼。屋子里變得寂靜,茶杯中升騰的熱氣像是在沉悶的氣氛中擠出一條縫隙向上攀爬者,冰星的眼淚靜靜的流淌了下來,一鳴的母親似乎還沒有聽出來發生了什么,雙手緊緊的抱著小一朵,不讓她發出一點聲響。
“家里有人嗎?”,院子里傳來了一位女孩的聲音打破了房間內的沉寂,冰星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走出了房間。院子里站著一位女孩和一位中年男子,冰星并不認識他們,好奇問,“你們找誰?”
女孩伶牙俐齒的說:“這是我們叔叔,他是一鳴的老師,今天路過家門口,就想著到家里看看。”
路先生聽妙云說的不恰當,補充到:“我和一鳴是不錯的朋友。”
冰星是知道他是路先生,只是沒有見過面,她知道路先生給過一鳴很大的幫助。“你是路先生吧,不巧的是一鳴不在家,請先到房間里坐吧。”,冰星一邊將路先生引入客廳,一邊說。
冰星把路先生介紹給一鳴的父親和鄭警官,一鳴的父親知道一鳴有這樣的不凡的老師更是覺著欣慰。原來路先生此來并非無意之舉,“我讀了一鳴發表的文章,除了表示肯定,更多的是替一鳴擔心,一鳴的言行會引來殺身之禍,因為我比一鳴更了解這些人的品性。本來是讓妙云去書局通知一鳴,讓一鳴先躲一陣,但是還是晚了一步,好在我在郊外軍營里有一個老熟人,我已經書信給他幫忙打聽消息,只是現在還沒有回信,我過來就是和你們說一聲,你們不要著急。如果一鳴真的在軍營里,我們就能托到關系,軍營內的霸道也只是一部分人的作為,能找到說理的人,一鳴應該不會有危險的。”
聽了路先生的話,大家都松了口氣,懸著的心似乎有了著落,現在也只能等軍營那邊的回信了。
路先生說的老熟人是黃連長,一個很干練的人,做事也很守規矩。平日里他看不慣像郭連長這種作風的人,他們私下沒有什么交情,由于自己和郭連長是平級,這個事又不方便直接插手,向上級揭發,雖然事情屬實,但是這也不是他的做事風格。既然好友路先生拜托這件事,也只好親自去會會郭連長。
郭連長沒有否認一鳴人在他的手中,還理直氣壯的說著一鳴對他造成的損失。郭連長很生氣的樣子,“現在上面讓我給一個交代,讓他寫一篇文章恢復我們的名譽,這個小子一點也不配合,如果是這樣,我肯定是不能讓他活著出去。”
黃連長聽明白了郭連長的意思,知道他是要給上級一個交代,同時黃連長深知他這種人的喜好,“郭連長,我們帶兵打仗這么多年,什么樣的風風雨雨我們沒有經歷過,這件事你有沒有認真地琢磨過,這次問題的關鍵,真的是出在一鳴的身上嗎?”
郭連長聽黃連長這樣說話一下子就有了興趣,“還請黃連長指點!”
“一鳴無非就是寫了一篇文章,城里的人無非也就是議論兩天。真正的注意力應該在土匪的身上,我們帶兵去剿匪,結果怎么樣你自己知道,我倒是有個主意,讓郭連長能一雪前恥,還能填飽肚子。”
郭連長聽黃連長說的有道理,對他后面所說的妙計是什么更是好奇,“黃兄,不要再讓我著急了,有什么妙計快說來聽聽。”
黃連長哈哈大笑:“妙計可算不上,只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爬起來,既然是打土匪折了面子,自然要靠打土匪找回來,如果能把土匪剿滅了,城里的百姓還會議論什么,還不得把錦旗送到軍部來,長官高興了,沒準給你頒個獎也不是沒有可能,至于一鳴寫的那張廢紙還有什么用。這是一舉多得的好事,你有何必把時間浪費在一個臭小子身上呢。我們穿著軍裝干的就是打仗的事,打土匪更是義不容辭,如果你的兄弟不夠用,我還可以祝你一臂之力。”
聽了黃連長一番論述,郭連長不斷的拍手叫好,“還是黃連長考慮的周全,這可應該怎么感謝你。”
黃連長把自己的話聽進去了,“至于,一鳴這個混小子,他們家里還有點關,而且他的文章在城里還是有些影響的,你這樣扣押著恐怕會生出別的的麻煩,下午也是有個好友讓我幫忙打聽這事,不如你就賣我一個面子,把他放回去,不是也讓他吃了皮肉之苦,長了教訓不是,如果你要是不解氣,就讓他們費點銀子作為補償,這個事情我去給你說去。”
要是往常有人撞在郭連長的槍口上肯定是沒命了,聽黃連長說的一番話,自己也覺得情況比較特殊,郭連長沒有放過發財的機會,又是獅子大開口,“五千個大洋,一個都不能少,這都是算便宜他小子了,錢送到了,我立馬放人。”
黃連長內心已經是極其厭惡這種人的嘴臉,但是見他松口已經是不容易,畢竟在軍營里花銀子保命也是常有的事。
一家人聽了黃連長帶回來的消息都為一鳴能得救松了口氣,可是這五千的大子可真夠這一家子喝一壺的。老爺子把家里能賣的都賣了,一千大洋也湊不出來,老爺子站在院子里深情的看著老宅子,看來祖宗留下來的這點基業也是保不住了,只要是人還在,一切都可以從頭開始。
劉家賣宅子的消息很快就在城里傳開了,劉家的祖宅位置還是不錯的,而且房屋建筑,各種家具,院內擺設也還都有些講究,很快就有人來詢問。老爺子想著除了救兒子,還要安排一家老小,所以也開了一個很高的價格,好多人聽了老爺子的價格都被嚇跑了,最后還真是有位老爺看中了他們家的院子,愿意出老爺子開出的價錢。大家在院子里,正準備著交錢簽合同的時候,門口一個小伙子把現場的流程打斷了,他穿著很時髦的衣服,給人眼前一亮個感覺,冰星還是認出了,他是去南方做生意的錢寬。
冰星給錢寬講述了最近發生在世豪和一鳴身上的事,錢寬不停的嘆息:“真是沒有想到,離開這短短的幾年發生了這么多事情”,錢寬對一鳴的父母安慰到,“錢的事情你們不用操心了,我來安排就是了。”
錢寬又打聽了世豪的一些情況,現在一鳴出了事還是要知會他一聲才是,錢寬沒有歇腳,就安排馬車往夾峰嶺趕。到了夾峰嶺,兩個兄弟相擁而泣,幾年的時間讓他們改變的太多了,他們成長了太多,失去了太多,不變的是他們幾個人的感情。世豪也是剛剛得到一鳴被郭連長抓走的消息,只是自己剛到山上,還沒有立足腳跟,并沒有什么話語權,也沒有想到其他好的對策。畢竟,一鳴的事也是因為自己而起的,這讓世豪心里很過意不去,但聽錢寬說可以通過錢擺平這件事,他心里放心多了。
郭連長嘴上答應了黃連長拿到錢就放了一鳴,可是一點苦痛也沒讓一鳴少吃,每天只給維持生命的水米,不定時的還要拉出去打一頓,打到直到一鳴昏死了過去才拖回到房間。一鳴經常感覺自己是死了,他似乎已經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只是想到他自己的家人,想到自己的好友,想到還沒有過門的媳婦冰星,眼淚就會留下來。他應該和父親說一句對不起,多花點時間陪陪父母和小妹,應該早點把冰星娶進門,也許現在他們應該都有孩子了,但是想到沒有把冰星娶進門,自己死了他還能找一個好男人,心里就好受了一些。一盆涼水澆在一鳴的身上,身體的疼痛又換回了意識,一鳴堆坐在刑架上像是已經被宰殺過得豬,眼前模糊的看到一個人,一個他恨之入骨的人。
“沒看出來,還是條漢子,我這么多的刑具都不及你的固執,告訴你個好消息,你就要解放了,你們家里人為了撈你把祖宅都賣了。”,郭連長哈哈的大笑起來。
一鳴狠狠的盯著郭連長,恨不得把他咬碎了,郭連長湊到一鳴的身邊,看著他面目全非的可憐樣,也算是解氣了。一鳴用盡了力氣將帶有血的口水啐到了郭連長的臉上,郭連長的笑容立刻化為了憤怒,“不是愛寫文章嗎!把他的右手給我砍掉了”,幾個手下似乎沒有聽到郭連長的話,誰都沒有動。
郭連長擦掉臉上的血水,轉過頭去對自己的手下吼道;“都他媽的聾了嗎?要我親自動手啊。”
一個矮個子兵拿著斧子走了過來,他的手一直在顫抖,要是在平常這是沒有的事,也許他知道眼前的人并不是什么壞人,自己的連長卻是禽獸不如的畜生,自己只是個當兵的,長官吩咐什么,自己就得做什么。另外兩個當兵的把一鳴摁住,這時一鳴并不掙扎,只是大笑著,他笑著郭連長被自己的口水激怒了;他笑著身邊這些殘酷的暴力;他笑著明天的太陽依然會升起,自己卻再也看不到了。矮個的兵將斧頭舉的高高的,他不想讓眼前的人更加痛苦,斧頭重重的落下,一鳴手落在了地上,他的笑聲停止了,郭連長滿意的走了,腳步聲越來越遠。鮮血從一鳴手腕的動脈噴涌而出,像是內心的憤怒要把這骯臟的一切染紅,幾個士兵忙個給他止血包扎,他們不希望一鳴死,更不希望死在他們的手下。
按照郭連長指定的地點,錢寬和世豪很早就到此處等候,沒過多久,一輛軍用汽車開了過來,郭連長沒有出面,先下車的是黃連長。連長和世豪相互認識后,兩名士兵才扶著一鳴下車,一鳴穿著一身新衣服,顯然再新的衣服也遮蓋不住一鳴所受的折磨。一鳴耷拉著頭,如果沒有人支撐著估計他自己無法站穩,世豪痛心的把一鳴從兩個士兵手中扶了過來,錢寬把預備好的大洋交給了兩個士兵,叫他們查驗一下。黃連長做了個手勢叫兩個士兵回車里等他,這時錢寬才咬著牙齒罵到“這郭連長真他娘的不是人,明知道一鳴要靠手吃飯,這還不如直接要了人命呢。”
“人還在比什么都強,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還有個要緊事,過幾日郭連長還要去夾峰嶺剿匪,這事我本來不該和你們說的,你們也知道軍匪自古就是死對頭,但據我了解,夾峰嶺的土匪并不算壞,你們如果有熟悉的人去報個信叫他們盡早躲一躲,否則這次他們肯定是插翅難逃。”,世豪聽了黃連長的話心里開始盤算著什么。
一鳴的母親見到滿臉傷痕的兒子,右手手腕被包裹的嚴實,顯然右手已經沒有了,老人家兩眼一翻就暈了過去。冰星在一鳴的床邊眼淚像珠子一樣流個不停,一鳴的父親也氣憤的在客廳里走來走去。小妹妹一朵也不再吵鬧了,她躲在門后,偷偷的看著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的哥哥,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哥哥是受傷了才不能動的。世豪把醫生叫到了家里,醫生忙了好半天才把一鳴身上的傷口重新處理了一遍。一鳴的父親焦急的問一鳴的情況,醫生憂慮的說:“病人身體很虛弱,身上的傷口已經發炎了,現在還高燒不退,有一種叫青霉素的藥應該會有用。”
“有特效藥就趕緊用吧,多少錢我們都愿意出。”,一鳴父親急切的說。
“這個不是錢的事情,關鍵是我們城里沒有這種藥,只有比較大的醫院或者軍隊上才有這種藥物。”
錢寬在南方做藥材生意的時候聽說過這種藥,他也深知這種藥很難得,可是現在是人命關天,總要想想辦法,“叔叔這個藥我知道,比較難弄并不是說弄不到,讓我想想辦法。路先生認識的人多,恐怕這事還得去找他幫忙。”
錢寬對世豪說:“你快點回山上去吧,給大寨主通個信,不然可能就被連窩端了。”
世豪愧疚的說:“一鳴本來就是因為我的事情才弄成這樣的,現在我怎么能丟下他不管呢。”
錢寬明白世豪的心思,又勸說:“一鳴現在就是這種狀況,你守在這里也做不了什么,我這就去找路先生。山上的兄弟可是我們的保護傘,還要指著他們為我們報仇呢,不能讓一鳴白受這些苦和折磨。”,在錢寬的再三勸說下,世豪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兩個人分頭行動,錢寬去找路先生,世豪回夾峰嶺報信。
路先生得知一鳴已經被接到了家里也松了口氣,但聽錢寬講到一鳴所受的折磨,內心的憤恨也只能化作一個又一個嘆息。得知一鳴的傷口已經發炎,急需青霉素才可以救治,路先生讓妙云去找黃連長幫忙。錢寬知道這事由黃連長去操辦必然是把握了,只是這恩情不知道該怎樣報答,錢寬只能誠心的感謝路先生,路先生囑咐錢寬一定好好照顧一鳴,等他好點一定去看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