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的測試環境消息剛回完不到半小時，吳佩佩的手機就彈出了三方會議邀請。市一中機器人社、星辰科技社、遠郊實驗中學創客聯盟，三個名字并列在會議標題里，背景是那張剛上線的“聯合巡展調度系統”界面，時間定在當晚八點整。

她點開調度表，原本清晰的排期格子里，已經冒出了三處黃色警示標。手指劃過屏幕，備注一條條跳出來：“設備未確認”“交通未響應”“檔期沖突待協商”。她沒皺眉，也沒嘆氣，只是把手機往桌上一放，順手從包里抽出三張AR卡，一張壓在調度屏上，兩張備用插進盒底。

線上會議室剛接通，市一中那位女生就開了口：“我們校慶定死了不能改，原定巡展首站就是配合這個檔期，臨時調整會影響宣傳節奏?！彼Z速快，但沒帶刺，像是提前排練過。

星辰科技社那邊，李哲坐在桌角，身后是半拆的服務器機柜?！拔覀兊醚雍髢芍?。”他聲音不高，但每個字都穩，“認證包我們測了，接口沒問題，但底層協議和我們現有系統有兼容沖突，不升級會崩?！?

吳佩佩掃了眼屏幕右下角的倒計時——距離首站布展只剩十七天。

遠郊實驗中學的代表遲到了三分鐘，進來時背景是昏黃的走廊燈?！拔覀儭赡軈⒓硬涣耸渍玖??！蹦猩皖^看著手里的紙，“校車每周只有一班進城，來回八小時，上回布展大家熬到凌晨，家長已經開始反對了?！?

會議室安靜了兩秒。

吳佩佩調出0724號協議副本，點開“活動調度表”模塊，投影到公共界面。表格上方標注著數據來源：東京學生藝術節輪辦機制，歷史執行率91.3%。她指著初始排期說：“這個時間是按三校近三年活動密度、設備空閑周期和交通成本算出來的，誤差控制在±0.7天。”

“可東京沒算校車停運?！边h郊男生苦笑，“我們也沒算家長群炸了?！?

市一中女生立刻接話：“那要不首站換我們主辦？我們場地和后勤都ready?！?

李哲搖頭：“你們主辦可以，但系統得我們來搭。兼容問題不解決，誰主辦都白搭。”

“系統又不是你們家的?！笔幸恢信Z氣一緊。

“但升級得我們做?！崩钫芸粗鴧桥迮?，“她給的認證包是開放了接口，可核心算法調度權還在她服務器上。我們改不了底層邏輯，等于跑在別人的軌道上?！?

吳佩佩沒立刻反駁。她點開手機后臺，權限日志實時同步到會議屏幕。最近一次操作是兩小時前，她自己申請了“臨時調試權限”，審批人是系統自動生成的隨機驗證節點。

“我連給自己開權限都要走流程。”她說，“更別說改算法?！?

“可流程是你定的?！崩钫芏⒅?，“規則平等，不代表權力平等。你們掌握初始協議和系統源端，我們再怎么投票，也是在你們畫的圈里走?！?

會議室又靜了。

吳佩佩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了兩下，像在數節拍。然后她打開“將啟”文件夾，輸入關鍵詞：“去中心化治理柏林社區”。

三秒后，一段紀錄片畫面被提取出來。屏幕上出現一個由七所學校組成的技術聯盟，他們用“輪值委員會”管理共享系統，重大更新需三分之二成員投票通過，且每票權重相同。

“我們可以設技術監督委員會?！彼f，“每校派一人，系統重大更新、權限調整、協議修訂，必須至少兩票同意。我那一票，不比你們重?！?

市一中女生立刻點頭：“我支持。”

遠郊男生卻還在猶豫：“可……就算系統公平了，我們人到不了現場，投票也沒意義啊。”

“所以得改模式?！眳桥迮宸亍暗统杀緟f作方案”，找到“分布式布展”條目，“首站不一定要全員到場。主展區由星辰和市一中負責搭建，遠郊校負責內容設計和數字展項，設備由兩校輪流運輸支持。你們出創意和人力，抵扣運輸和布展成本?！?

“可運輸誰來管？設備丟了算誰的？”李哲問。

“記錄上鏈，使用留痕?！彼{出區塊鏈租賃系統的界面，“每次交接掃碼登記，損耗自動追溯。你們怕我們壟斷系統，我們更怕你們不還設備。”

市一中女生笑出聲：“這話從你嘴里說出來，還挺有說服力?！?

李哲沒笑。他盯著監督委員會的提案，手指在桌面上劃了兩下：“投票機制怎么定？每票一票，還是按資源投入加權？”

“一票一票?！眳桥迮逭f。

“那如果兩票對一票，少數方拒絕執行呢？”他追問。

“協議里寫清楚，表決通過即生效。”她看著他，“不執行的，自動觸發資源凍結和節點降權?！?

“聽起來像法院。”遠郊男生嘀咕。

“比法院快?！眳桥迮妩c了下屏幕，“七十二小時出結果，不用等開庭?！?

會議繼續往下走，議題一條條列出來：運輸責任劃分、保險分攤比例、應急聯絡人輪值表。吳佩佩一邊聽一邊在手機上標記，每解決一項，就在調度表上劃掉一項。黃色警示標一個個消失，只剩下“首站時間”那一格，依然亮著。

“時間到底定哪天？”市一中女生問。

“用動態輪值算法。”吳佩佩調出模型界面，“輸入三校的活動密度、交通成本、設備可用周期，系統生成三個備選方案，大家投票?！?

“我們現在投？”李哲問。

“現在投。”她點了“生成方案”。

三分鐘后，屏幕跳出三個選項：

A.原定日期，主展區集中布展，遠郊遠程參與

B.延后十天，全線下調檔期，系統升級完成

C.分段布展，主展區+流動展箱，周期拉長兩周

投票通道開啟。

市一中選A，星辰科技社選B，遠郊實驗中學選C。

三票分散，無一過半。

吳佩佩沒說話，手指在手機邊緣輕輕敲著。屏幕還停留在去中心化治理模型的提取界面，光標在“投票權重分配”一欄閃爍，像在等一個她還沒想好的答案。

窗外夜色漸深，樓道里的感應燈每隔三分鐘亮一次。她調出0724號協議副本，在備注欄輸入一行字：**規則能框住流程，框不住人心的算計**。

手機震動，李哲發來消息：“監督委員會，我們得談談投票機制。”

她沒回。

只是把“將啟”文件夾里的“商業談判技巧”視頻，悄悄移到了首頁。

展臺盒底，兩張協議靜靜疊放。新那一張的右下角，墨跡未干的小字仿佛在低語：**延伸的路上，第一次有人踩了剎車**。

她拿起一張AR卡，在掌心拍了拍。

卡片亮起藍光，映在她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