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車搖晃著駛過第三個站臺，吳佩佩把臉從車窗上移開。玻璃上還留著一道淺淺的霧氣印，像被誰用指尖劃過。她低頭看手機，屏幕暗著，手指卻沒松開。

剛才那一戰，贏了。

可她心里空了一塊。

車窗外的路燈一盞接一盞亮起來，照見前方村口那棵歪脖子老槐樹。再走五百米就到家了。她家在村尾，土墻灰瓦，屋頂逢雨就漏，冬天灶臺燒不熱炕。

她點開相冊，翻到一張照片：七歲的她蹲在屋檐下接雨水，母親在屋里補墻縫，父親蹲在門檻上卷煙，煙絲從指縫漏進泥地。那年她發著燒背完整本語文書，只為了換一句老師說的“這孩子真努力”。

現在沒人敢說她不努力了。

但她突然不想只為自己贏。

她新建一個文件夾，打字：家的重建。

搜索框輸入“現代農村自建別墅設計圖”。翻了十幾頁，停在一張圖上：三層小樓，白墻灰頂，帶院子和落地窗，陽光灑在門前石板路上，綠植爬滿廊架。

就是它了。

她長按圖片，手機震動兩下，彈出提示：【是否提取實體模型？】

確認。

掌心一沉，一個二十厘米高的別墅模型出現在她手里，連院子里的小花壇都清晰可見。她輕輕吹了口氣，模型沒散。

下車前，她把模型塞進書包夾層，順手從“應急電源”教學視頻里取出一個充電寶，插上手機。電量回升到89%。

家門口，曬谷坪上堆著幾捆干柴。父親還沒收工，母親應該在灶房煮晚飯。

她繞到院子中央，把模型輕輕放在水泥地上，退后兩步，點開手機功能：【現實化啟動】。

屏幕進度條跳動，手機發燙，電量瞬間掉到52%。模型開始發光，底部滲出灰漿，地面自動裂開，鋼筋從地底鉆出，像樹根一樣扎進土里。

墻體一層層升起，磚塊自動砌合，玻璃窗從空中凝結成型。屋頂最后一片瓦落下時，手機“嗡”地一震，提示：【能量不足，是否中斷？】

她立刻接上充電寶。

三秒后，提示消失。整棟房子“咔”地一聲輕響，像是鎖扣歸位。

一棟嶄新的三層別墅，穩穩立在曬谷坪上。門前臺階锃亮，門把手在夕陽下反著光。

她退后幾步，喘了口氣。

這時，遠處傳來腳步聲。

父親扛著鋤頭回來，走到村道拐角猛地停住，手里的鋤頭“咣當”掉地。

他瞪著眼前的房子，嘴巴張了又合，像條離水的魚。

母親提著菜籃子從另一頭走來，看見房子，菜葉撒了一地。

“誰……誰蓋的？”父親終于出聲，聲音發抖，“咱家沒批地啊！你是不是惹事了？”

母親拉著吳佩佩的手直往后縮：“這……這不是咱的福，不能要。”

“是我建的。”吳佩佩拉著他們往門口走，“用獎學金項目獎金，政府試點房，合法。”

父親不信：“試點？咱村就你一個學生？鎮長家都沒這規格！”

“政策優先貧困生。”她掏出手機，翻出一張“鄉村振興青年安居計劃”宣傳圖，“你看，這是備案編號。”

父親湊近看，手指在屏幕上劃來劃去，突然愣住：“這……這圖里房子，怎么跟咱家一模一樣？”

“因為這就是樣板房。”她說，“我申請的。”

母親不敢進門，站在臺階下直搖頭：“太亮了，心里慌。”

吳佩佩牽她進去。客廳燈自動感應亮起，暖黃光線灑滿墻面。

她按下墻上的開關：“這是智能燈，聲控也行。”

“啥？”

“媽，你說‘開燈’。”

母親小聲：“開……開燈。”

燈滅了。又亮了。

她笑出聲，隨即捂嘴。

吳佩佩帶她進廚房：“這灶不用柴，點火就行。”

母親摸著光滑的灶臺，手直抖：“這得多少錢？”

“不花錢。”她打開冰箱，“以后菜直接配送，手機下單。”

父親在客廳轉了一圈，伸手摸了摸大理石柱子，又蹲下看地暖出風口。

“這……這比縣里干部家還講究。”他喃喃，“佩佩，你是不是……在外面吃苦了？”

母親突然紅了眼：“是不是有人逼你？是不是欠了錢要還？你跟媽說，咱不搬，咱回家住。”

吳佩佩抱住她：“以前是我不懂，現在，換我護著你們。”

母親身子一僵，隨即摟緊她，眼淚砸在她肩上。

父親站在一旁，喉結動了動，轉身去檢查電表箱。看了半天，又去試水龍頭，擰開又關上，反復三次。

“真通了？”他回頭問。

“通了，永久通。”她說。

晚飯在新廚房做。母親堅持用老灶炒了兩個菜，端進來時還冒熱氣。

飯桌上，父親喝了半杯白酒，突然說：“明天我得去村委會報備。”

“不用。”她打開手機，“我已經上傳了審批材料，電子蓋章，三天內會收到回執。”

“你……你怎么會這些？”

“學的。”她夾了塊肉放進母親碗里，“以后還有更多。”

母親吃完飯，摸著沙發不敢坐：“這皮，得多貴？”

“不貴。”她按下遙控器，沙發自動調節角度，“你試試。”

母親戰戰兢兢坐下去，忽然“哎喲”一聲：“它……它動了！”

“這是按摩功能。”她笑著調低力度，“以后天天能用。”

父親在院子里轉悠，發現院墻邊有個小門，推開門，里面是設備間：空氣能熱水器、凈水機、備用電源一應俱全。

他回頭喊：“佩佩！這……這都誰裝的？”

“系統自動配的。”她說，“你不用擔心壞，壞了會報警，維修工二十四小時上門。”

父親站在門口，手扶著門框，久久沒動。

夜里十點，吳佩佩回房。新房間寬敞明亮，床軟得像云。她從“家庭心理適應”教學視頻里取出三份《生活過渡指南》，分別塞進父母房間的枕頭下。

她打開手機，新建標簽：【家的溫度】。

第一條寫著：教爸媽用智能家居，帶弟弟轉學。

第二條：讓媽媽敢穿新衣服出門。

第三條：讓爸爸不再半夜起來檢查水電。

她剛打完字，手機震動。

提示：【家庭幸福感+85%，金手指親密度升級解鎖中……】

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兩秒，關掉屏幕。

窗外月光灑在新院墻上，像鋪了一層銀箔。

她起身走到父母房門口，輕輕推了推。

母親房里燈還亮著。

她探頭，看見母親正坐在床邊，手里捧著一本舊相冊，一頁頁翻。

翻到她小學畢業照時，停住了。

照片上的她穿著洗得發白的校服，頭發枯黃，眼神躲閃。

母親用袖子擦了擦眼角，又翻下一頁。

吳佩佩沒進去，輕輕帶上門。

她回到自己房間，打開衣柜。里面空蕩蕩的。

她點開手機，進入“時尚生活百科”圖集，長按一張衣柜收納示意圖，提取出整套智能衣柜系統。

金屬架從地面升起，隔層自動排列，燈光柔和亮起。

她又從“高端家居陳列”視頻里取出幾套衣服：母親的連衣裙、父親的夾克、弟弟的運動裝。

衣服掛進去時，衣柜發出一聲輕柔的“滴”，顯示：【已錄入主人信息，溫控系統啟動。】

她退出界面，正要關燈，聽見門外有動靜。

母親穿著睡衣站在走廊，手里抱著一床舊棉被。

“媽？怎么了？”

“我……我想睡老屋。”母親低聲說，“這床太軟，我怕一翻身就掉下去。”

吳佩佩笑了：“那咱倆今晚一起睡，陪你適應。”

母親猶豫了一下，點點頭。

她從衣柜取出一條新被子，鵝絨的，輕得像云。

兩人躺下后，母親小聲問：“佩佩，這房子……真不會塌吧？”

“不會。”她說，“我建的，塌了我賠。”

母親笑了，拍了她一下：“還貧。”

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床頭柜上。手機屏幕忽然亮起。

提示：【親密度升級完成，解鎖功能：家庭共享模式】

她正要點擊查看，母親翻了個身，輕輕握住她的手。

“佩佩。”母親閉著眼，聲音很輕，“你小時候總說，想住亮堂的房子。現在，你把夢搬回來了。”

她沒說話，只是回握住母親的手。

夜風吹開窗簾一角，月光移上墻面。

手機屏幕閃爍著新功能的圖標，像一顆剛點亮的星。

她伸手關掉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