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璣城的大小堪比一國皇城,三人牽馬而行,最后在一家客棧外停下,有機警的小二看到上前牽馬下去休息。幾人被掌柜的帶到二樓,河漸隨手丟了一錠銀子沖掌柜的道:“速去準備兩間上房……?!?
掌柜雙目放光,接著銀子點頭哈腰。
“好的,小的這就是……?!?
掌柜退下去后就有小二捧著菜單上來,幾人點了菜后便把目光分散了開來??蜅@锶藖砣送?,大到國家大事,小到小道消息都不絕入耳。
姬以歌粗略聽了下,都不是太有興趣,直到外面傳來鼎沸的嘈雜聲,幾人才把目光挪向窗外。
只見原本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百姓朝兩邊散開讓出一條路來,八個身著白色長袍的男人抬著一頂轎攆慢悠悠的走過,轎攆四周布滿了白色紗幔,風吹之下微微浮動,盡管不能看出轎攆內人影的真容,卻還是從朦朧的身段中可以看出這是一個身材嬌小的女人。
轎攆前有兩個穿著白色長裙的婢女撒著花瓣,在前面便有一個穿著白色長袍的男人開嗓叫嚷著:“圣女回宮,閑人莫擾?!?
哪怕費力叫著,但也難掩他那盛氣凌人,倨傲之色。
“這圣女架子看著挺大的……?!?
八人抬轎,婢女撒花,又有人開路,要是在多添點人只怕都要趕上皇帝出巡了。
伍老饒有興趣的開口,但心里卻是不以為意。
他在姬國也算是兩朝元老,不僅見過姬以歌被封王太女的場景,更是見過了姬暮涼拜封姬國大將軍的場景,百官跪迎,百姓歡慶,那是何等的盛大,如今想來,伍老竟有一種自豪之感。
“嘁,不過是狗仗人勢的東西,所謂的圣女,也不過是個端茶送水的玩意。”不以為意的聲音從旁邊響起,幾人順著聲音看去,卻見一紅衣女子看著大街上的一幕,顯得十分的惱恨。
“噓,姑娘說話可得仔細些,不然被有心人聽到可就麻煩了?!钡晷《锨暗吐晞褡琛?
然,這話像是刺激到女人一般,只見女人拍案而起,一臉氣憤道:“這有什么好怕的,不過一個圣女,我哥他還是圣子呢?!?
小二沒有在說話,驚惶退了下去。
女人見人跑了,頓感沒趣,便坐了下來,繼續看向大街,倒是河漸聽到忙向姬以歌和伍老解釋道:“天巫堂每年都會從巫師中各選出一名圣子和圣女前往圣山,現如今的圣女聽說是一名孤女,而圣子則是西秦國霖王世子秦璐,西秦國霖王府就一世子,一郡主,若是沒弄錯,那女人是霖王府的郡主秦芷?!?
西秦國!
姬以歌看了對坐的紅衣女人一眼,隨即夾了塊紅燒肉低眸細嚼了起來。
“聽說西秦和南慕一直以來都有糾紛?”雖是簡單的詢問,卻是帶著十分的肯定。
河漸道:“確實有,老實說南慕國上下都不喜歡西秦人。”
姬以歌挑眉,看向河漸,示意河漸說下去。
河漸想了想,道:“當初王爺還沒出事的時候,為結秦晉之好,西秦國的長公主秦瑟與王爺有過一段婚姻,不過自王爺被妖族傷了后,西秦國單方面解除了這婚姻,使得曜王府在南慕,在四國中處境難堪,因王爺在妖域中大放異彩,王爺一直是南慕百姓的神,之后王爺受傷,西秦國退婚,使曜王府顏面掃地,南慕百姓便對西秦厭之入骨。”
姬以歌有些訝然,她著實沒想到會有這一遭。
這是商惠蓮記憶里所沒有的,不過也是,商惠蓮滿腦子都是端王慕容滬,曜王慕容桀她又怎么會在意。
深吸了口氣,姬以歌看向對面的紅衣女人目光帶著幾分深意,想到天暢閣里那病弱,看上去隨意又風輕云淡的男人,姬以歌不由的心疼了起來,也正因此,姬以歌心中加快了要治好慕容桀的決心。
雄鷹,就該翱翔于天際。
換作她的暮涼,若遭逢此事,只怕會難以接受。
可是阿桀他……
姬以歌沒有在想下去,她吃了幾口菜便開口道:“吃飽了,我們就啟程吧。”
河漸老老實實聽姬以歌的,不會多想什么。
倒是伍老聽到姬以歌這話,第一念頭便是南慕曜王府中那一位,腦子也在這一刻飛速的轉了起來。
“在哪呢,小美人在哪呢?”大大咧咧的聲音帶著迫不及待從樓下傳來,幾人尋聲看去就見一穿著嫣紅色牡丹錦衣,頭戴珠釵翠玉,脖子上掛滿金器首飾的女人提著裙擺急匆匆的上樓,只見她目光四轉,最后落在窗邊的姬以歌等人身上,尤其是在看到姬以歌的時候,一雙圓溜溜的眸子迸發出亮光來。
不等后面跟來的小廝等人,那人提著裙擺快步跑到姬以歌跟前,像是想到什么,女子忙停下腳步整理衣裳,隨即捏起散落在一旁的碎發,一臉含羞帶怯的看向姬以歌。
姬以歌:“……?!?
說實在的,有點懵。
這女人看著體態豐腴,渾身上下透露著珠光寶氣,給人以非富即貴之感,雖身材不如一般女人的纖細,但一雙圓眸看著也算是俏皮可愛。
“公子?!迸伺つ蟮慕辛寺?,隱隱可見幾分激動之色。
“這位姑娘,是在叫我嗎?”姬以歌笑著問道,溫和似水的眼眸,不失禮貌的詢問,儼然一副翩翩公子,平易近人的模樣。
那女人聽到姬以歌的聲音,眼眸中的光芒更甚了。
她連連點頭,一雙眼眸看著姬以歌,嘴唇蠕動,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的姬以歌有些好笑,甚至耐心詢問道:“這位姑娘,你是有什么話要說嗎?”
她又連連點頭,這次仿佛下定決心般道:“小女子,初見公子,心中仰慕,不知公子貴姓,家住何處……家中是否有過婚配?”
姬以歌:“……?!?
弄了這么久,才知道這姑娘是想找配偶。
伍老一副看戲的心態。
河漸拿著筷子的手緊了緊。
雖說是女扮男裝,但到底是王妃!
正要開口,卻聽一清脆的聲音帶著嘲諷從一側響起,只見剛剛坐在隔壁桌的紅衣女人大步朝這走來,輕嗤道:“就算沒有婚配,也輪不到你這身材厚重如豬的女人。”
話落,紅衣女人,也就是秦芷不以為意道:“再說了,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幾斤幾兩,看你這身打扮,家中哪怕腰纏萬貫,但也庸俗不堪,若實在缺男人,大不了花些錢招一個,你說是不是啊公子……?!?
秦芷說完,傲慢輕視的目光朝姬以歌看去。
切,她倒要看看有什么男人能比她哥好看。
然,這不看還好,這一看,秦芷只感覺整個人如沐清風,心湖如漣漪般醞釀開來。
那一雙溫柔和煦的眼眸,看著總有一抹化不開的柔情。
在這一刻,不得不說,秦芷心動了。
一眼萬年。
然,還不等秦芷看的仔細,身旁暴喝聲傳來。
“喂,小丫頭,你說話可小心點,再說了,這男人是我先看上的,真論起來,你自己只怕還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吧,干巴巴的和臘腸一樣,男人碰了都硌骨頭,還有,別用你那花癡的眼神看老娘看上的男人?!?
姬以歌:“……?!?
怎么不繼續柔情似水了!
伍老掩面含笑。
河漸:“……?!?
他家王妃,已婚。
說她是干巴巴的臘腸,秦芷瞬間不干了,直接吼道:“你什么眼光,簡直和你的穿著一樣讓人覺得惡心,我告訴你,我這身材在我們西秦那是標準的,再說了我這樣貌在西秦可是中等偏上,可不像某些人,里里外外都是肉……?!?
說著,還瞥了眼那珠光寶氣的女人,看著頗為不屑。
穿著富貴的女人聽到這話心里來了氣,也不甘示弱的懟了起來,最后兩人從最初的互懟到互罵,一副即將要開打的架勢。
周邊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穿著富貴的女人所帶來的小廝看到這一幕就好像沒事人一樣杵在旁邊,好像對這樣的事已經見怪不怪了。
起初姬以歌還覺得好玩,可看到兩個女人即將上演打架,不由的摸了摸頭,起身道:“感謝兩位姑娘抬愛,只怕要讓兩位失望了,在下已娶妻……?!?
“……。”
“……?!?
一時間,有些沉默。
兩人頗有默契的看向姬以歌,最后穿著紅衣的秦芷原本心動的目光變得冷漠了起來,她推開眼前的女人,輕嗤道:“感情鬧了這么久,結果什么都不是,既然你喜歡,那就讓給你了,哼……?!?
說著,高仰著頭一臉傲慢的離開。
切,她是西秦國霖王府中的郡主,要什么男人沒有。
被嫌棄的姬以歌頗為尷尬的摸了摸鼻子。
倒是穿著富貴的女人左右打量著姬以歌,有些不確信道:“你真的已經娶妻了?”
“千真萬確。”姬以歌回答道,態度依舊溫和有禮。
穿著富貴的女人目光黯了黯,有些可惜道:“那倒是可惜了……?!鳖D了頓,又迫不及待的問:“公子可有休妻的想法……?!?
一旁的河漸聞言,悄然摸了摸身側的佩劍。
好想,宰了這胖女人。
姬以歌深深看了女人一眼,語氣淡淡。
“不會。”
“當真?”
“當真?!?
“呵,我不防告訴你,這璇璣城能有我方東珠的一席之地,這四國自然也有,論家世,論地位,我方東珠敢說我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就這樣,公子你不心動?”
女人開口喊著,模樣隱隱有些自豪,她又道:“我能放下身份來跟公子提親,這對公子而言是莫大的福分,公子,你當真不心動嗎?你要知道,娶了我,這璇璣城就有公子的一半了。”
姬以歌笑了笑,看著女人道:“多謝姑娘美意,我夫人雖有疾纏身,但他愛我,敬我,疼我,我自然要回之以情,若我為了姑娘的財權棄了她,那我此生都不會在原諒自己?!?
姬以歌的一番話,使得河漸連連點頭,而伍老卻十分的納悶,猜想他家殿下是不是開竅了,看出那曜王對她有心哪。
那女人聽了姬以歌的話不由嘆息了聲。
“公子這般有心,那我也不便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人,如此,那我與公子好聚好散……?!闭f著揮了揮衣袖便轉身離去,河漸見此悄然吐了口氣,他出來一趟,不僅得保護王妃的安全,還得防著王妃給他家王爺招惹桃花。
伍老輕笑了笑,看著姬以歌打趣道:“少爺怎么就不動心呢,這樣家里多添一位夫人,好為府里開枝散葉啊。”
姬以歌無奈一笑?!皠e人看不出,伍老你難道也看不出嗎?這姑娘壓根就不想為自己找如意郎君,從進來至今,不過是在做戲而已?!?
河漸有些懵:“什么做戲!”
伍老摸著胡子笑著解釋道:“那姑娘從一開始就大大咧咧的走進來,之后便問公子話,從頭到尾,可是有人一直盯著的……。”
河漸心中一緊,握著佩劍的手緊了幾分。
“我居然沒察覺到。”
“那些人的目標不是我們,而是方才那位姑娘,而且盯著的都是以看客的身份出現,想來是不想驚擾到誰……?!?
姬以歌回答道,她看那女人的目光里并沒有女人看男人該有的愛慕,反倒是后面過來的秦芷對她露出癡迷的樣子,這么一對比,答案顯而易見,更何況剛才那個女人的一番話,足以說明這人的身份地位非同一般,要不然也不會有膽量說出璇璣城有他的一半。
璇璣城是什么地方?
四國不能干預的存在,是四國最為重要的商業樞紐,更是天巫堂那一眾巫師的大本營,如此存在,四國想要分一杯羹,卻不得不忌憚這里的天巫堂。
吃完飯,幾人便開始動身離開。
結賬時,幾人才知道他們那一桌已經被人給付過了,付款的不是別人,正是剛才對姬以歌說一見鐘情的方東珠。
“掌柜的,不是這方姑娘是何許人也,說真的,這一頓飯在下真的受之有愧,以后若是有機會,在下好還回去?!惫衽_前,姬以歌溫聲開口道,言語滿是不好意思。
掌柜的聽后哈哈大笑了起來,只聽他擺手道:“公子,這著實不用,我家少主子闊氣著呢,一頓飯而已,對她而言是九牛一毛的事?!?
見姬以歌張嘴欲言又止,掌柜又笑道:“實不相瞞,少主子可是我璇璣城的首富,比其四國,更占頭籌?!?
說這話時,是滿滿的驕傲。
姬以歌聽后,只能嘆笑道:“如此,還是多謝那位方少主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