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面再次一轉(zhuǎn),青色的田野消失,畫面里只有破敗的茅草屋,茅草屋被眾多舉著火把的大人包圍,沒過多久,屋里響起嘶聲裂肺的哭腔,只見一個瘦弱的女孩被兩個大人像對待豬狗般拖出,身后的小男孩不斷哭喊叫嚷著。
“阿姐,你們還我阿姐……。”
追上來的小男孩被突然冒出來的人掀翻在地,末了還被狠狠踩了一腳。
“阿莫……。”小女孩虛弱叫著,然而已是氣息奄奄的模樣。
“一群大人怎么能欺負兩個小孩呢。”慕容菱悅看著這一幕,氣憤的就要沖出去救人,可卻被姬以歌伸手攔住,只聽姬以歌道:“這已經(jīng)是過去發(fā)生的事,于人而言只是記憶,于我們而言,只是一段影像,你過去幫不了什么忙。”
姬以歌說著,目光朝黑暗中的一隅看去,那里,一個穿著黑色長裙,披散著頭發(fā)的女人正冷冷看著這一切,慕容菱悅順著姬以歌的目光看去,當看到那一抹黑色的身影時,不由的呆住。
“這里是夜尤的記憶,她自己都無可奈何。”
當初如此,現(xiàn)在更是如此。
畫面又是一轉(zhuǎn),是成年的阿莫進入乾源宗的畫面,之后夜尤得知弟弟加入乾源宗,也成為了乾源宗的一名雜役,她親眼目睹著弟弟因為絕佳的資質(zhì)成為其中一名長老的弟子,又看著弟弟一舉打敗榜首,被宗主聽雨注意,原以為被宗主留意是個好的開始,卻不想是步入地獄的開端。
之后抽到機會聽雨便以授課為由找她弟弟,那一天,聽雨與阿莫相處了很久,等阿莫出來時整個人都變得憔悴,夜尤以為是弟弟累了,之后她便發(fā)現(xiàn)弟弟阿莫整個人變得沉默,甚至不愿與人交流,每次聽雨派人來叫他,都是一副不愿意去的樣子。
這樣的情況持續(xù)了半個月左右,直到阿莫失蹤,他的尸體在后山被人發(fā)現(xiàn),原本玉樹臨風,俊朗非凡的天才少年,讓人唏噓的是變成了一具只剩一張人皮和骨頭的干尸,若非身上穿著令人熟悉的衣物,只怕阿莫會成為一具無人認領(lǐng)的尸體。
阿莫的后事是他的師父幫忙安排的,夜尤只能躲在暗處看著,其他人可以不關(guān)心阿莫,但她對阿莫的行蹤卻了如指掌,就比如:阿莫死前最后一次去的地方,那就是宗主聽雨的宮殿……
她努力從雜役中脫穎而出,成為一名外門弟子,無意中發(fā)現(xiàn)聽雨偷偷修煉黑巫術(shù)的事,由此夜尤不由想到弟弟的死,本以為是不知不覺的,自發(fā)現(xiàn)聽雨修煉黑巫術(shù)后不久,宗里便傳出宗主要選一名徒弟的事。
那時,內(nèi)門弟子眾多,成為宗主的首徒本輪不到一個外門弟子,可偏偏,事情就是這樣巧合,不,不是巧合,一切都是聽雨的蓄意安排。
宗內(nèi)頻繁發(fā)生弟子死于黑巫術(shù),很湊巧的是,都會有人留意到那些死亡的弟子身邊都會有夜尤的影子,直到有一天,有長老在她的住房里發(fā)現(xiàn)修煉黑巫術(shù)的書籍,自此,夜尤身上便背上了偷習黑巫術(shù),殘害同門的標簽。
那一天,是夜尤的第二次絕望,她被宗里的人綁起來廢除靈脈,受遍各種刑罰后被人廢去雙手雙腳丟在亂葬崗里,她至今還記得,全身上下極致的疼,最后在刺骨的夜風中變得僵硬,麻木。
當她再次睜開眼眸時,周邊是無數(shù)怨靈,而她全身上下感覺不到任何疼痛,也感知不到任何溫度,她像一具行尸走肉四處游走著,漫無目的,直到歲月中的某一天,她想起了自己的名字,想到了被殺害的弟弟和在乾源宗的種種,也正是那一段時間,她聽到有一處古墓出世,乾源宗派出兩位長老和核心弟子前去尋寶。
夜尤去了,陰差陽錯成為了墓主人的傳人,也正是那一次,乾源宗上下都留意到了她,不知道是誰說墓主人是巫祖飛升前的化身,他的傳承是巫祖寶典,以至于所有人都覺得夜尤得了巫祖寶典,欲殺夜尤而奪得巫祖寶典。
傳說得到巫祖寶典,會得到巫祖的真?zhèn)鳎踔習裎鬃嬉粯语w升,擁有永生不滅的生命,眾多巫師趨之若鶩,就連乾源宗的宗主也心動不已,以至于才有了后面乾源城被屠,乾源宗上下圍剿夜尤的事。
也因為那一戰(zhàn),乾源宗宗主和幾位長老消殞,乾源宗徹底消失在世間,同時消失的還有這一方世界對靈脈的追求以及法則……
姬以歌一陣沉默,慕容菱悅卻是茫然。
菱英卻是有些驚嘆:“郡主,巫師都這么強大的嗎?”
那一場大戰(zhàn)她是看的驚心動魄,同時也是心有余悸,畢竟看的太過于真實了,不論是殺人還是那滿地尸骸。
“也許吧。”慕容菱悅垂下眼眸,那個時候巫師的戰(zhàn)斗力,遠比現(xiàn)在要恐怖的多,甚至她剛剛有看到,那個時候的巫師,隨便一個都可以覆滅一只大妖,而不像她們這般,遇到大妖就只能跑。
“那個,我們還走嗎?”菱英問道,從剛剛到現(xiàn)在她們在這站了很久。
姬以歌沒有說話,倒是伍老卻笑出了聲,他走出來道:“你要是不怕粉身碎骨,就繼續(xù)向前走……。”
菱英:“……。”
慕容菱悅:“……。”
河漸:“……。”
冷風拂過,周邊的畫面一點一點消融,入目的是一片幽藍的天空,以及面前一處深不見底的懸崖……
菱英:“……。”
朝慕容菱悅靠了靠。
慕容菱悅:“……。”
寬慰的拍了拍菱英的手背。
慕容菱悅開口道:“我們現(xiàn)在還走嗎?”
她說的走,是離開這里。
姬以歌突然玩味笑道:“已經(jīng)到青山了,你還要往哪走?”
慕容菱悅和菱英相視一眼,眼眸滿滿不敢相信,她們好像沒走多久,怎么這么快就到了青山,中間不是應該還要經(jīng)過腹水溝嗎?
“腹水溝其實我們已經(jīng)過了,可還記得那一條黑色的溪流。”伍老突然道。
慕容菱悅聽著伍老的解釋,心下訝然,可又奇怪道:“不應該啊,傳言腹水溝水深至極,難過的很……。”
慕容菱悅的話惹得伍老和姬以歌相視一眼,眸中盡是無奈的笑,河漸從一開始就陷入沉思,如今聽到慕容菱悅的疑問,便開口道:“郡主,你別忘了,到那溪流之前我們都是走的下坡路,之后路過一片林子,那里土地濕潤,樹身都有長時間浸泡而腐爛的痕跡……。”
“所以,那就是腹水溝了。”被河漸這么一說,慕容菱悅才恍然想起來了,大致看了眼四周,一片漆黑,可怕的緊,但很快慕容菱悅才想起一個問題:“青山這么大,該怎么去找七葉果和盲蛇膽?”
這下?lián)Q姬以歌和伍老無語了起來,姬以歌問:“你們出門前都不做功課的嗎?”
慕容菱悅和菱英有些窘迫,慕容菱悅道:“出門前是和師姐一起的,沒想到被迫分散……。”
言外之意她們找七葉果和盲蛇膽需要那位師姐,或者說只有那位師姐知道七葉果和盲蛇膽在哪。
姬以歌嘆息道:“這里還一時半會離不開,要等天亮了才行,不如就此……。”
姬以歌的話一頓,神情微變,朝懸崖所在的對面看去。
基本上都是一群低矮的山巒,在幽藍的夜幕下顯得格外寂靜,清冷的明月之下,那延綿起伏的山巒曲線顯得優(yōu)美至極。
“姬公子,你怎么了?”慕容菱悅問道,目光茫然順著姬以歌的目光看去,然而除了夜幕就只有那黑不溜秋的山巒,啥都沒有。
姬以歌皺了皺眉,聽到慕容菱悅的聲音,搖了搖頭。
“唯今之計,我們只能等天亮了。”姬以歌說,在懸崖上找了塊空曠的地方開始生火,河漸見此,便轉(zhuǎn)身去叢林里撿一些枯樹枝,菱英小心翼翼縮在慕容菱悅的身旁,主仆二人找了個離姬以歌近的地方坐了下來。
伍老看了眼姬以歌所看的方向,附身在姬以歌耳旁輕聲道:“殿下,需要我去查看一番嗎?”
姬以歌神情自在,只聽她淡淡道:“你去太招搖,我已經(jīng)讓傾天去了。”
伍老:“……。”
傾天是同云焰天戟一樣的圣器,已生靈智,等同于一個人,姬以歌沒讓傾天顯露人形,想來已經(jīng)料到了這一步,在他們不方便行動時好讓傾天去做。
這一點作為老師的伍老還未想到,姬以歌卻已經(jīng)用到了,不得不說姬以歌的未雨綢繆。
有了傾天出馬,伍老便沒什么顧慮,悄然坐在姬以歌身側(cè),看著生起來的火苗,等著撿柴火的河漸回來。
河漸還沒回來,傾天倒是先悄無聲息的回來了,帶回來的消息讓姬以歌有些訝然,不由的看向慕容菱悅,使得慕容菱悅?cè)滩蛔?“姬公子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雖然慕容菱悅長的標致,姬以歌又長的風度翩翩,但慕容菱悅還是心知肚明,姬以歌是看不上自己的,不過被這樣一個長相俊逸的男人看著,慕容菱悅還是難免有些臉紅和不自在。
“我在想慕容姑娘作為大巫,那應該有聽說過乾源宗吧。”姬以歌的話讓慕容菱悅微怔,隨即仔細想了想,搖頭道:“實不相瞞,巫師流傳至今的史記里并沒有乾源宗的記載,最新的記載我還記得是三萬年前的。”
“這樣啊。”姬以歌陷入沉思,隨即姬以歌像是想到什么,又開口道:“剛剛看那段記憶,我才知道有黑巫術(shù)和白巫術(shù),所以有點好奇那些古籍對這兩種巫術(shù)的記載,不知慕容姑娘可曾碰見或研讀過?”
慕容菱悅淡淡道:“實不相瞞,天巫堂對黑巫術(shù)和白巫術(shù)都有明確的記載,只是天巫堂眾人所習的是白巫術(shù),黑巫術(shù)修煉比白巫術(shù)迅速,卻有傷天和,天巫堂早已明令禁止,只不過時隔多年,巫行大陸早已失去了黑巫術(shù)的相關(guān)典籍以及修煉方式。”
她只在書籍上見過對黑巫術(shù)的描述,和剛剛記憶所見完全是兩種感覺,尤其是那白發(fā)蒼蒼的老婦人轉(zhuǎn)眼間就變了樣的情景,讓慕容菱悅下意識皺眉,還有乾源宗那些巫師們隨手可滅大妖的場景,這些遠不是現(xiàn)在的巫師可以比擬的,那一幕幕只能說明,當時的巫師們是有多么的強大,而現(xiàn)在的巫師是有多么弱小。
經(jīng)此一事,慕容菱悅只感覺失去了什么。
亦或者,有些東西從來沒有得到過,擁有過。
姬以歌不知慕容菱悅什么想法,她現(xiàn)在只知道一個事,那就是巫行大陸上巫師沒落的原因。
不是因為天災,而是因為人禍。
夜深,河漸不僅帶了柴火回來,還帶回了一只野山雞,待把山雞烤完幾人分了后,便打坐的打坐,睡覺的睡覺,一直到五更,山野間起了白霧,濃霧只一下便把幾人淹沒了起來。
慕容菱悅睜眼的時候看到的正是白茫茫的一片,沒有看到姬以歌,河漸等人的身影,無奈,只能把菱英叫醒。
“怎么了郡主?”睡夢中醒來的菱英迷茫道。
“菱英,你看周圍……還有,姬公子他們呢?”慕容菱悅開口道,心卻緊張了起來,青山多妖又多猛獸,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夠帶菱英離開這。
菱英回過神來,打量了四周,想了想,開口喊道:“姬公子,姬公子……。”
然,回答她的就只有一陣寂靜。
“郡主,怎么辦?”菱英憂心道。
“能怎么辦,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們和姬公子他們只是萍水相逢,七葉果和盲蛇膽只能我們自己去找。”言外之意,既然已經(jīng)分開了,那就只能他們自己去找七葉果和盲蛇膽了。話到這,慕容菱悅不由憂心道:“只是此番情景,不知道姬公子他們是否無恙。”
和慕容菱悅不同,此刻菱英只關(guān)心自己。
見慕容菱悅還惦記著姬以歌,不由扯了扯慕容菱悅的臂膀道:“郡主,我們還是想想怎么離開這吧……。”
“嗯。”慕容菱悅點了點頭,拉著菱英朝另一邊走去,她記得有一邊是懸崖,要想離開這,只能朝與懸崖相反的方向去了。
濃郁遮擋了視線,稍有踏錯,就會萬劫不復。
兩人小心翼翼的行走在山野間,殊不知離他們僅有數(shù)十步之遙的地方姬以歌和伍老正靜靜看著他們,與之不同的是,姬以歌他們身邊沒有那些白色濃霧,反而因為天幕漸亮可以看清周邊的景色。
群山延綿,樹木青翠欲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