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愣在原地,看著那個說要娶她,帶她和母妃遠離苦海的人正手持那把劍,血順著劍往下滴,她才回過神來,押著她的侍衛早不知逃到哪里去了,母妃像一只折翼的蝴蝶,搖搖欲墜,她慌忙奔了過去接住她,茫然失措,手忙腳亂的捂著她胸口那個大洞,母妃的手撫上她的臉頰,說著“我的小月兒終于要自由了”。
抬頭看去,趙睿言冷漠的站在她面前,俯視著她。母妃又道了句“莫怪”再沒了聲音,低頭看去鮮紅的血從她指縫里往外滲,越流越多,流了滿地,天地間仿佛只剩她和這滿地刺眼的紅,還有那個高高在上的趙睿言。
看著這滿地的紅只覺得心口疼的像刀剜一樣,接著又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了深水,水流爭先恐后的鉆向她的口鼻,讓人無法呼吸,感覺下一秒就要斷氣,突然一只大手將她拉出深水,是趙睿言,是那個刺死母妃的人,他抱著她喊著“小月兒,小月兒,我的小月兒”
月凝覺得這懷抱越來越緊,忍不住嚶嚀了聲,也慢慢的醒了過來。看了看眼前的床幔,原來是夢。
她緩了緩,半坐了起來,持手帕輕擦了下額頭的冷汗,揉了揉心口,想著剛才那個夢,感受著身體的疼痛,過了會兒,月凝起身穿衣清洗。
打開屋門,檐下的茶壺還冒著熱氣,移開茶壺看看暖爐里的火已有些熄滅,給自己換了杯新茶,半坐在躺椅上,大氅蓋著腿,抱著手爐,感受著陽光撒在自己的臉上,暖洋洋的。
咚咚咚,門外傳來敲門聲,月凝起身開門。
打開門見是李奶奶,身后跟著個小姑娘,月凝引了兩人進門,搬了兩張凳子出來,給兩人倒了茶水。
“月凝姑娘,這就是我跟你說的悠悠”李奶奶先開口說道。
那個叫悠悠的姑娘連忙站起來福了福身:“姑娘好”
月凝點了點頭看著眼前這個衣著樸素的姑娘說道:“你可識字?”
悠悠回答道:“識得一些,阿爹教過我”
月凝道了聲好接著說:“你若在我這里做活,平日里也沒什么其它事情,就需要你開灶舉炊,浣洗衣物,打掃下房間和其它些雜七雜八的事情。且你也看著了我這房屋不大,平日浣洗衣物也只我一人的,月錢就按市價的最高價給你。”
悠悠聽了這話連忙起身行禮:“多謝姑娘,洗衣做飯,打掃房屋奴婢都可以做好的”,說完作勢還要跪下。
月凝連忙扶起:“在我這做活沒這么多規矩,不用跪來跪去,也不用稱作奴婢,你就喚我姑娘就好。我尋你來是看你是個老實溫順的,且此時一看又是合我眼緣的,也算是讓你給我做個伴了。我這小院還有個側屋,明日可把側屋收拾出來,以后就是你的寢房了。”
悠悠點了點頭,月凝從袖子里摸出一小塊碎銀子:“你家里正是用錢的時候,這個月的月錢我先給你一些,應著急”
李奶奶看著月凝也有些驚訝,她活了大半輩子了還是第一次見還沒干活就給工錢的東家。
悠悠接下之后又是一番感恩戴德,月凝接著拿出一袋銀錢塞給李奶奶,李奶奶嘴里連說著“使不得使不得”,把錢袋放在了躺椅上
月凝一邊作勢要再次遞過去一邊說道:“我來這小鎮數日,勞奶奶一家照顧,又幫了我這么大忙,給我尋了悠悠這么好的姑娘,月凝只能給些俗物,報答奶奶。”
李奶奶伸手擋著錢袋:“月凝姑娘莫這樣說,我也是看你和善,且當日又護著我家孫兒,你孤身一人,我能幫則幫,萬沒有收你錢財的道理”
月凝聽她這樣說想了想,進屋拿了個包袱出來:“奶奶,這是我在來的路上置辦的一件狐貍毛斗篷,平日里我也不出門,有這大氅就夠了,放在那里總有些廢置了,我也不識好壞,就請奶奶收下,可裁剪一下給自己做件皮襖。”
李奶奶見她這樣堅定就收下了斗篷。
月凝又對她二人說:“那今天就這樣說了,悠悠明日再來即可”
悠悠道了聲是,隨后就跟著李奶奶走了。
出了門悠悠對李奶奶說:“奶奶,我瞧著姑娘似身體不好”
李奶奶回答道說:“姑娘這些事情到日后便會告訴你的,在別人家做活計的,莫打聽太多主人家的事,看姑娘對你多好,你以后對姑娘可也要盡心盡力。”
盛京皇宮,趙睿言坐在祿安閣內擺弄著子衿殿送來的瓷瓶碎片,一工匠俯首:“陛下,這瓷瓶已破碎至極,且不少碎片都已丟失,無法修復。”
趙睿言掃了他一眼:“下去領二十鞭”
帝王身后的大太監看著眼前這一幕額角慢慢冒出了冷汗,無奈的搖了搖頭,見趙睿言招手他連忙快步行至帝王面前,跪下行禮,聽著帝王的吩咐:“傳令,宮內一珍貴瓷瓶破損,廣招天下奇人匠工,可修復瓷瓶之人賞黃金百兩,賜匠人所掌事之位。”說完擺了擺手,示意所有人離開。
“是”大太監連忙帶著一眾宮人離開了祿安閣。剛出祿安閣就見付云澤將軍前來,大太監忙行禮“付將軍安好”
付云澤問道:“陛下在閣內,你們怎不在里面伺候著?”
大太監嘆了口氣:“將軍與陛下自小一同長大,情同手足,可勸勸陛下,不可再這樣下去了,老奴看著陛下日益消瘦,夜間不得安眠,白日還要處理朝政,心里實在是心疼。”
付云澤點了點頭:“你這是要去何處?”
大太監回答道:“從子衿殿送來的瓷瓶宮內工匠無法修復,陛下大怒賜了工匠二十鞭。又吩咐我傳令,廣招天下奇人匠工修復瓷瓶”
說完嘆了口氣又接著說:“付將軍,這本是主子的事,我一奴才不該妄自論言,可自打…自打子衿殿那位“病故”陛下就變得越來越不愛說話,也讓人覺得冷漠暴戾了許多,奴才伺候陛下二十余年,連奴才都覺得陛下不似之前的陛下了,老奴實在是憂心,還請將軍規勸規勸。”
付云澤皺著眉點了點頭:“知曉了,你去忙吧”說完這話跨步進了祿安閣,此時的趙睿言正看著一堆碎瓷片發著呆,“陛下安好”
付云澤這聲問安將趙睿言的思緒拉了回來“這殿內也無其他人,無需行此禮,自在些就好”
付云澤聽了這話走到趙睿言旁邊坐了下來“陛下,今日在朝堂上是否對蘇相過于疾言厲色了些?且陛下與皇后娘娘大婚不過數日,江山剛剛穩固,如此不妥。”
趙睿言冷哼了聲沒再開口,付云澤嘆了口氣看了眼桌上的瓷瓶:“都碎成這樣了,修不好了”
趙睿言聽了這話身子忽的低了下去喃喃道:“我怎不知修不好了,可我只有它了”
付云澤見他這副模樣無奈的搖了搖頭:“她若是在,見你這副模樣定然是心疼至極的”
趙睿言喃喃的說了句:“云澤,我還是想尋她”
“尋到她了然后呢?接她回宮?你覺得若真是這般,她會開心嗎”
趙睿言沉默了下去
付云澤接著問道:“你與皇后娘娘………?”
趙睿言看了他一眼:“蘇相同你講過了?大婚當晚孤在佛堂坐了一夜,那之后再也沒去過鳳鸞宮”
付云澤說道:“陛下這樣,對她不公平”
“孤又何嘗不知,皇后才學出眾,見識獨到,在這后宮終究是要埋沒了,孤會保她皇后之位,但不能給她做母親的榮耀。”
“可這趙國的天下終究要有人替陛下守衛”
“孤已有打算,趙氏旁支不乏天資聰慧之子,從中過繼,封為太子即可。”
“若早知是今日這般局面,當初就不該答應你去黎國,陛下也不會和她相遇。”
趙睿言想到這笑了笑:“云澤,這是上天安排的,我與她注定要相遇的。”
當初趙睿言還作太子的時候,一時貪玩喊了付云澤同他一起去黎國游玩,遇到了女扮男裝偷偷出宮的月凝公主。
趙睿言坐在茶樓一眼就看到了她,茫然的站在原地,就那樣站到天黑,摸了摸袖口從里面掏出幾個銅幣,在隔壁包子鋪買了兩個包子,分給旁邊的乞兒,二人好似朋友般熱絡的聊著。
過了好些時候,來了輛馬車,下來個老婦人,面色不愉,似在責怪她,她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上了馬車。
翌日,收到趙國密報,黎國使臣去往趙國請求兩國通商并送去特產之物,趙國派了使臣前往黎國王宮送去回禮。
幾日后,趙睿言隨趙國使臣前往王宮,宴會結束再次見到了她,她一臉不高興,旁邊有一奴婢一臉不屑大聲的說著“公主莫要嫌棄,這幾日采買瓜果蔬菜不足,今日趙國使臣來訪,皇上大宴賓客,沒有多余的蔬菜了,公主就先將就著吧”說完就扭頭進了屋內,留月凝一人站在原地。
只見她嘆了口氣,慢步離開,三人正好遇見,替趙睿言引路的宮人道聲“公主安好”
月凝抬頭對他們笑了笑就離開了。趙睿言開口問道“這是哪位公主,宴會上并未瞧見”
宮人答道:“回殿下,這是十公主名喚月凝,公主不喜熱鬧,陛下便準許不參宴”。
次日,付云澤來尋趙睿言“殿下,你說的那個十公主我打聽到了,生母是安貴妃,她這母妃是罪臣之女,安貴妃生產之日她的母家以謀逆貪污之罪株連九族,黎國皇帝念其剛剛產女,留其位份,母女二人移去冷宮。”
趙睿言聽了這話心里想道:“這宮內人都是踩高捧低的,只怕這二人日子也不好過”心里生出了一絲憐愛。
一日閑來無事,趙睿言自行出寢房閑逛,又巧遇月凝,正在御花園里捉魚,他施展輕功片刻就幫她裝滿了魚簍。月凝大喜,連呼厲害,趙睿言似有些得意。
二人自此算是相識,加之趙睿言對其有些一見鐘情,自然也是互生情愫,可此時的月凝深知自己的身份與其不匹,與其似有避嫌之舉,趙睿言察覺,干脆對其表明心意。后使臣回趙國之時,趙睿言承諾不日定來接她和母妃遠離這皇城。
后黎國與趙國通商不成,徹底撕破了臉,趙睿言擔憂月凝,便自己悄悄去了趟黎國,將其從黎國帶來趙國,悄悄養在自己的儲君殿。
想來在儲君殿的日子是二人這生最幸福的日子了。
自趙國滅了黎國后,就將黎國土地劃為趙國,并且派了不少官兵鎮壓。
付云澤快步走進祿安閣:“陛下,西邊的駐守官兵在拆除黎國廢棄王宮的時候,發現了一間密室,密室內記載了許多長生不老的煉丹術,且密室內有許多藥材和毒物還抓到了藏匿在其中的巫師”
趙睿言皺著眉:“這世界上哪有什么不老丹,愚昧至極,毀了密室,砍了巫師”
付云澤答道:“是”
沒一會兒,付云澤又走了進來說道:“陛下,那巫師說有事稟告”
趙睿言皺著眉示意他們帶人進來,不消片刻,傳令官就將巫師押了上來,他衣衫襤褸一進祿安閣就慌忙跪下嘴里大呼:“陛下饒命陛下饒命”
趙睿言一臉厭惡的看著他:“你有何事要稟告?”
那巫師跪在地上顫抖的喊著:“陛下不能殺我,殺了我十公主的毒就沒人可解了,沒人可解了。”
趙睿言和付云澤聽了這話心中一驚。付云澤連忙讓士兵停手看向趙睿言,趙睿言直接從寶座上下來,目光凌厲的看著這巫師:“你說月凝中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