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國公，你這是要干什么？”

坐在主位的朱元璋，虎目微動，群臣噤聲。

“嘿嘿嘿…”藍玉搖搖晃晃的起身，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宴廳中間，對朱元璋嗓門賊大的抱拳道：

“皇上！臣認為她們跳的不行，不如，讓臣為皇上舞上一段！”

好好的慶功宴，有點身份的臣子與王爺齊聚一堂，偏偏藍玉耍起了幺蛾子。

太子朱標感覺丟盡了人，虧藍玉還是皇親國戚，偷看了微怒的朱元璋一眼，皺起眉頭：

“涼國公，這不是你能胡鬧的地方，還不退下！”

“嘿嘿…殿下，我沒鬧~”藍玉打了個酒嗝，站都站不穩的說到。

“你！”真是爛泥扶不上墻，朱標剛要起身，卻被朱元璋的話攔了下來。

“想舞是吧？那咱今個兒就看看，堂堂涼國公…是怎么舞的。”

朱元璋忽然笑道，只不過這笑，可不是什么開心的笑容。

舞姬們也全都退出了御宴廳，將位置留給藍玉。

“多謝皇上！臣定讓皇上，大飽眼福！”

藍玉對朱元璋猛的一拜，而后突然走到殿前武士面前，伸手就要去拔繡春刀。

而殿前武士怎么可能給他，這要是出了點什么事兒，自己可擔當不起。

“嗯？你敢躲開！”藍玉面前的殿前武士扭腰后退，讓藍玉伸向刀柄的手，摸個空。

殿前武士無奈，只好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了毛家父子與朱元璋。

殿前武士本來用的就是錦衣衛的人，所以除了皇上發令以外，就剩下毛家父子可以做他的主了。

“涼國公，你想跳舞就跳舞，拔刀作甚？”正在吃瓜的毛銳，發現有三道目光鎖定自己，這才出聲問到。

而三道目光，分別來自朱元璋，便宜老爹，與那位殿前武士。

“自然是舞刀！”藍玉幾乎是脫口而出。

聽到藍玉的話，眾人才明白過來，這藍玉是想效仿人家的劍舞，從而舞一段刀舞。

“將刀給他！”當毛銳問清楚了意思以后，朱元璋發聲道。

嗆！殿前武士反手抽出繡春刀，遞給了酒氣熏天的藍玉。

“嗝~奏樂！”藍玉拎刀走回宴廳中間，瞇著小眼睛，三步兩顫。

錚錚錚~

唰！藍玉隨手挽了個刀花，兩指滑過刀身，緊跟著邁步伸腰，展刀：

“人生…人生，物是人非！”

嗖！藍玉雙腳后蹭，單刀舉過頭頂舞動，弓步對向主位的朱元璋，暢言道：

“匹夫帶甲入漠北，身居北伐為先鋒~

腰懸殺器三尺刃，為我醉舞起塵風！”

藍玉在這段詞中，將自己比作為匹夫，在北伐大軍中擔任先鋒一職，領軍懸刀入漠北。

唰唰！藍玉雙目緊縮，腳步生風，刀光在眼前一閃而過，嘴中繼續高唱道：

“明軍龍旗齊招展，虎狼之師望北元！

需知戰場冰寒刃，刀光劍影取功名~”

眾將士舉旗遙望北元上都，大家都想在戰場上，博取功名！

藍玉沉醉自己的舞刀之中，揚眉動目，向著左側文官一個踢步，轉身旋動刀鋒：

“將軍執刀軍心在，鼓響角吹血成河！

風雷驟至歸大明，文不見…武身刀上血~”

噌！文臣們有些膽小的，全都向著后面移動了一下位置，害怕醉酒的藍玉握不穩刀柄。

而且藍玉的這句：文不見，武身刀上血。

這詞，分明是在嘲諷他們這些文官，從來沒有上過戰場，不知武將的辛酸。

“我本淮西一少年，愿為君王舉旗幟！

雄心尚在血未冷，閉目懷念昔日袍~”

只見繡春刀隨著藍玉動作游走，身姿挺拔而不僵，仿佛并未醉酒一般的定格在了原地。

“閉目懷念昔日袍，指的是那些死去的淮西同袍吧…”一首來自藍玉的醬油詩過后，毛銳觸情挺深的。

“好！”

同為淮西老臣，朱元璋舊部的魏國公徐達，此時起身為藍玉拍掌喝彩。

徐達為人一直謹慎穩重，從來不會在別人面前透出心聲，而今日卻被藍玉的詩詞所激發，根本忍不住。

大明三十四位開國功臣，他淮西占了全大部分，而如今…真是物是人非，已經沒剩下幾個昔日同袍了。

這是他們淮西勛貴的悲哀，也是掩藏在自己內心的世態炎涼。

“涼國公此詩，做的不錯…”

朱元璋注意到了徐達的心情，沒有怪罪任何人，只是嘆了口氣，起身大步的走出了御膳廳。

太子朱標與諸王，緊跟著朱元璋離去，沒有人理會傻站在中間的藍玉。

雖然藍玉的詩詞中，對朱元璋表達了效忠之情。

但！他提起物是人非，昔日同袍，這引起了朱元璋的不悅與不忍。

不悅：

是因為那些個淮西老兄弟，咱給他們家中賞賜了一堆金銀財寶，花一輩子都花不完，讓他們的子孫萌福。

可是呢？他們不懂知足啊！

咱要治理這個國家，你們作為兄弟的應該是幫咱，而不是給咱找麻煩！

不忍：

殺那些淮西舊部的時候，誰有體會過他朱元璋的心情？

而藍玉戲耍北元皇室妃子與公主，逼死北元帝，此乃觸及軍法，回京本應受罰。

但咱念你有功，對咱與太子忠心耿耿，故而并未罰你，反而給你升了爵位！

咱……為了大明江山的未來，做的有錯嗎？

作為一代君王的朱元璋，他已經老了，他在的時候或許淮西臣子沒那么放肆，可若是不在了呢？

給太子提前鋪路，全都是為了大明的日后，他覺得他并未錯。

慶功宴不歡而散，群臣結伴走出皇宮，而藍玉自從最后一句詩詞念完，就站在那里站著睡著了，沒有人去管。

“這個藍玉，可真是讓皇上對他，又愛又恨！”

毛家父子還留在宮內，便宜老爹毛驤輕笑著：

“非搞得皇上在群臣面前下不來臺，這可不是為臣之道。”

“藍玉是性情中人。”毛銳目光靈動，接話道：

“如果我與他是在江湖相識，那他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奈何……大家處在的地方，乃是四面漩渦的朝廷。”

當臣子的，可不止要忠，因為只忠…而不懂天子君恩的人，最后都沒能善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