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月后，北伐大軍已經進入漠北，安營扎寨。

軍帳內，毛銳倚靠著椅子，雙腿搭在桌案上，程家兄弟站在左右。

“漠北暗樁聯系處負責人，拜見大人！”

“漠北暗樁聯系處孤鸞，給大人請安！”

孟百戶與孤鸞單膝跪在帳內，低著頭。

“上次的行動，你雖然犧牲了三名暗樁，但也成功刺殺了北元的烏云達。”

毛銳仰頭兩眼轉動，聲音低沉：

“可因為一個心軟就破壞了整個計劃的實施，這種結果想讓我不處罰你，又很不現實…”

“屬下有錯，甘愿領罰！”孟百戶沒有任何狡辯，一滴冷汗順著眼角滑落。

沒辦法，錦衣衛的酷刑對于內部人員，那都是噩夢的代名詞。

“大人！屬下認為孟大人他…”

孤鸞似乎是有些自責，想為孟百戶開脫幾句，可剛說到一半，便被程大象冷眼打斷：

“放肆！大人沒有問話，你怎敢插嘴？”

“我…”孤鸞目中含淚，而孟百戶回頭看了她一眼，對她緩緩搖頭，示意不要隨意說話。

“客心已百念，孤游重千里…”毛銳微微扭動脖頸，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擺手道：

“回京去吧，你的家人都在等你，日后不要再讓你的孩子踏入這一行了。”

毛銳最后的決定，是拿掉了孟百戶的官帽，將他變為了一介庶民。

而離開錦衣衛，也不是那么隨意的，外面是有懲罰在等著他的。

“多謝大人開恩！”孟百戶匍匐在地，對毛銳磕了一個響頭后，卸下佩刀與身份腰牌，這才起身向著外面走去。

另一個跪在地面上的孤鸞，眼底閃過難過之意，緊緊的閉起了眼睛。

毛銳的軍帳外，十二名南鎮撫司錦衣校尉，豎著站成兩排，每人的手中都端著一根杖棍。

當孟百戶走出來后，看著眼前的陣勢并沒有震驚，而是狠狠的吸了一口氣，希望自己能夠挺過這一關。

只要他能在十二名錦衣校尉的中間成功走過去，日后他就不再是錦衣衛的人，而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民間百姓。

“錦衣衛執法，無關者回避！”

一名南鎮撫司的百戶，將一些想看熱鬧的兵卒趕走，只有馮勝與藍玉還站在不遠處觀望。

“嘖嘖，這錦衣衛啊，狠起來對自己人都是這般無情！”

藍玉幸災樂禍的笑著，他巴不得這種場面多一些呢。

“若是不能心如鐵石，又怎會被皇上重視。”馮勝嘆氣的搖了搖頭，他不像藍玉的豬腦子，只能看見表面，卻看不到深處。

錦衣衛執掌能動用私刑的詔獄，又有先斬后奏之權。

若是連表面上的事情都不做的漂亮一些，那毛家父子的位置，也許就要被皇上動一動了。

“來吧！”

此刻孟百戶的腦海里，裝滿了家中老婆與孩子的面孔，為自己壯膽的大喊了一聲，大步向前邁出。

砰砰！砰砰砰！

十二名錦衣校尉的杖棍，大力揮在了孟百戶身上，讓他腳步踉蹌，摔了好幾個跟頭，最后渾身是血的爬出了北伐大軍的營地。

“孤鸞是吧？”軍帳內，聽到外面沒有了動靜，毛銳起身走到孤鸞面前，伸手抬起了她的臉蛋。

“我記得你們四個姓孤的姐妹，都是戰亂中的遺孤，是被我父親所收養的孩子。

既然是我父親的心腹，那日后漠北暗樁聯系處的負責人，就由你來擔任吧?！?

“孤鸞…遵令。”孤鸞淚流滿面，只因為她覺得委屈，三位妹妹死的委屈，孟百戶被趕走的委屈！

三位妹妹為了任務而死，孟百戶不忍犧牲她們，從而被司內責罰，趕出了錦衣衛。

這些壓力與苦衷都壓在了她的身上，這讓她的情緒有些崩潰。

“暗樁者，是為國犧牲的孤勇英雄?！?

毛銳雙手背在腰后，畢竟暗樁是見不得光的存在，就連她們死后的名字，都不能往外透露。

“本官替她們在郊外買了一處風水不錯的墓地，待北伐結束，你可以去祭奠她們。”

“孤鸞謝過大人！”孤鸞鼻息抽搐，眼淚止不住的流了出來。

“擦干眼淚，然后回去吧，錦衣衛可不需要可憐蟲一樣的廢物?！泵J神色變的冷淡。

對于毛銳來說，做好人難。

可做惡人，實在是太過簡單了些。

等孤鸞離開后，毛銳依然站在原地，過了許久后惆悵道：

“誰說只有站在光里的，才算英雄？”

程大象看著毛銳單薄的背影，心疼的為其倒了碗水，遞給程二虎，讓他給毛銳送過去。

“大人，喝水?！背潭b牙走到毛銳身旁，也只有他無頭無腦，敢打擾心情不是很好的毛銳。

“好！”

毛銳拍了拍程二虎的肩膀，接過水碗，如果可以，他下輩子也想當個無憂無慮的傻子。

“報！”就在毛銳剛要喝水的時候，一名守在帳外的錦衣校尉，走進來行禮道：

“大人，馮大將軍請您去主帳議事！”

半盞茶的時間過后。

馮勝、藍玉、毛銳、另有七名偏將，齊聚主帳。

“諸位，剛剛接到探馬消息。”馮勝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

“在距離咱們營地不遠處，發現了北元人的牧地，大約有六千名元兵駐守，并且牛羊成群。

本將軍想著，既然有肉放在眼前，那不如就去吃上一口，如何？”

聽到馮勝的話，一眾將士眼冒血光，趕了半個月的路，終于要開張了。

“大將軍，不如就交給我吧，區區六千元兵，只需我一個沖鋒就可以拿下！”

藍玉不可一世的率先開口，畢竟他是先鋒。

而其他躍躍欲試的偏將們，看見是藍玉想去，便都安靜了下來。

沒辦法，官大一級壓死人，大家都不敢得罪藍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功勞在眼前丟失。

“藍副將軍，你好歹也是二十萬明軍的副將軍?！辈坏锐T勝表態，毛銳便搶先插話道：

“雖然我作為督軍與監軍，在此提議并不合適。

但殺雞焉用宰牛刀……藍副將軍不如給下面的偏將們一個機會，讓他們去習慣習慣，在漠北作戰的方式。”

毛銳這次真不是有意想跟藍玉賭氣，而是這些偏將大多數都還年輕，根本沒有經歷過漠北戰事，完全沒有對戰元軍的經驗。

聽到毛銳的話，一眾偏將投去了感激的眼神，誰再敢說錦衣衛鐵血無情，看我們踹不踹死他！

“那…好吧！”藍玉聞言吧唧吧唧了嘴，沒跟毛銳大吵大鬧。

只因為，毛銳用殺雞焉用宰牛刀來作比較，這讓極為好面子的他，真心不好拒絕。

“呵呵?！瘪T勝看著這一幕摸著胡須發笑，隨即下令道：

“龐偏將，王偏將！

本將軍命你二人率領四萬兵馬，立即將牧地的元兵圍剿而殺，就算是一只蒼蠅，都不許放出去！”

“末將領命！”兩名偏將起身接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