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黑心里平靜的跟水一樣,縱是風浪再大,也休想在他心里激起半點漣漪。
他早就看慣了生死,也不把自己的生或者死看的很重。
人,總歸是要死的,時候到了,不論怎么糾纏,怎么肝腸寸斷,怎么抓狂,該走的,一刻也不會留。
但他現在不想死,并不是他怕了,而是覺得不能讓她失望。
他看的分明。
白晝的眸子,散發著希望的光,只一剎那,那光,便被空蕩蕩的錦繡盒子,吞噬的干干凈凈。
她本滿心歡喜的。
現在她就像一個把最珍貴的禮物弄丟了的小孩,不知所措,心里滿是內疚和后悔。
她為什么要內疚?
又為什么要后悔?
她在后悔沒有打開錦盒檢查一下?還是后悔其他事情?
但她只是一個人偶。
她身體里有一個長顏姐姐,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但是她現在卻內疚和后悔了。
沐黑按在漆黑刀柄上的手,因為太用力,指節變得青白。
“對不起。”
白晝握住他的手,她感覺到了情緒的變化,那個溫暖氣氛,變得有點冰冷。
她以為他絕望了。
她除了說對不起,不知道說什么話去安慰。
她只能用手握住他的手,讓他知道,她的心。
她的心,在那個雪夜,便種下了一顆種子。
沐黑的眼睛閃著異樣的光芒,沒有說話,臉上看出表情,就那樣看著她。
他坐著。
她躺著。
四目相對。
馬車在飛快的奔馳,裘萬山總能讓馬車在雪地里像飛一樣。
他似乎在趕時間,又似乎在逃著什么。
車廂里的氣氛,有點壓抑。
白晝感覺悶的快要喘不過氣來。
她感覺自己就像掉進了一個無盡深淵之中,沒有光,沒有聲音,沒有一切。
光,明明趁著車簾震起的當兒,偷了進來。
還有他輕微的呼吸,明明響在耳邊。
為什么她感覺不到?唯一能感覺到的,是她窒息的不能呼吸。
然后,她看到他笑了。
那個笑就像一副解藥,就像一陣風,把她從暗無天日的窒息中解救出來。
她乘機撐著身體,坐了起來,躺下的地方,狐皮毯子上的毛,已經染上了細密的汗水。
她已經濕了。
白晝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她只把目光定在他的鼻子以下。
沐黑將這看在眼里,嘴角的笑,仍未散去,撿起地上的空錦盒,淡淡道:
“薔薇公子沒有騙你。”
“百解丹就在這盒子里。”
白晝心里一緊,不知道是該苦還是該甜:
“他在安慰我嗎?”
“應該是吧。”
“可我沒能把解藥拿回來。”
甜到最后,是更加的苦。
因為盒子是空的。
沒有百解丹,他活不過三十六個時辰。
等他生命終結的時候,那種苦,將達到頂峰。
她本來有機會拿到百解丹的。
“你不用再說了。”
“我知道,你是在安慰我。”
白晝直接捂住了沐黑的嘴。
她纖細的手,按在了他的嘴唇上。
她不想他再說。
蹩腳的安慰,一次就夠了。
她要做的是把百解丹拿回來。
于是她掙扎著站了起來,正當她起身的時候,一只手卻按在了她的肩膀。
“長顏姐姐就在附近,還有時間。”
白晝說道。
沐黑沒有松手,而是把她按了回來,又將餐食和桌子重新擺置。
“時間足夠了。”
“做事情之前,要把先肚子填飽。”
“路途還很長。”
沐黑打開酒壇的封泥,只倒了七分滿,也未像之前鯨吞,而是慢慢品味。
“不行!”
“我們現在立馬要做的,不是去絕情谷,而是折回去。”
白晝急了,似乎中毒是她一樣,她似乎忘了,她也是一個中毒之人。
但她心里,現在只有他。
“不去絕情谷。去另外一個地方。”
沐黑淡淡笑道,他已經喝完了碗中美酒,正在把玩那個錦繡盒子。
盒子很別致。
也很奇怪。
畢竟,盒子都是四四方方的,那有盒子會是十二個面,二十個角的呢。
十二個面上的紋路也很別致。
奇怪的是每一道紋路都沒有閉合,就像是凋零的薔薇花瓣。
一共四個顏色。
紅白粉黃。
白晝看他專注的打量一個空盒子,忍不住問道:
“不去絕情谷,那去哪里?”
沒有人會對一個空盒子感興趣。
但沐黑分明對一個空盒子感興趣了。
她明白,問題不在沐黑,而是出在了錦繡盒子上。
“你不覺得這盒子有點古怪嗎?”
沐黑的話,證實了她的想法。
她本是一個聰明的女子,一手柳葉快劍,江湖罕有。
她雖然中了毒,使不出內力,但她的眼睛,依舊明亮。
“這盒子面上,應該是一朵花吧?”
白晝看著雜亂的顏色,總覺得像是薔薇谷的花色。
既然是一朵花,制造這個盒子的人,為什么要做的這么凌亂呢?
“這是機關盒。”
“也叫薔薇盒。”
“只要重現十二薔薇,盒中盒便會打開,秘密便藏在內盒之中。”
“所以我說薔薇公子沒有騙你。”
沐黑把薔薇盒丟給她,苦笑著解釋道。
白晝接過盒子,打量半天,也沒看出來,那個所謂的內盒藏在那里。
盒子里面根本沒有多余的空間可藏。
“就算你說的對。”
“為一個百解丹用得著這么麻煩?”
白晝已經信了七分。
她總是相信他說的,三分不信,只是不信她自己的眼睛。
“這個就不得不說后蜀唐門唐白鳳了。”
“在他之前,唐門并未像現在這么有名,唐門的暗器和毒,也遠遠沒有現在厲害。”
沐黑耐心的說道。
他就像一本百科全書,江湖秘事,沒有他不知道的。
“為什么現在唐門就成了獨步天下的存在呢?”
白晝忍不住打斷他。
她知道,唐門弟子,靠著暗器和毒,幾乎無敵于天下。
畢竟,誰也不傻到想去嘗嘗暗器配毒藥的味道。
“過去,唐門勢弱,是因為華佗在世的緣故。
“有了他的百解丹,唐門的毒,再厲害,也如同拔了牙的毒蛇,誰會去怕呢?”
“現在,唐門的毒,還是那樣毒,暗器和之前一樣犀利,唯一不同的是,華佗仙去,青囊遺失。”
“不僅如此,就連僅存的百解丹,唐白鳳也要費盡心機毀掉。”
“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沐黑話音未落,白晝就道:
“所以就有了這么一個盒子。”
“可是,這個盒子該怎么打開呢?”
白晝關心的問題,是如何取出盒中的百解丹。
她已經相信百解丹的秘密就在盒內。
“能打開這個盒子的,江湖上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薔薇公子。”
“那我們現在就回去找他,逼他打開。”
不等沐黑說完,白晝把嘴插了進來。
一旦牽扯到他,她總是很急。
“你縱是拿劍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開的。”
沐黑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
“為什么?”
白晝和大多數女人一樣,喜歡問為什么。
她們總是不喜歡動腦子。
不然這么淺顯的問題,都想不通。
沐黑沒有回答的意思,白晝問了一個寂寞,不得不把酒給他倒上,又問道:
“另外一個能打開的人是誰?”
“不會是你吧?”
白晝的眼睛冒出了光。
她有充分的理由冒光,眼前這個不大的男人,不知道還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驚喜。
沐黑閉上了眼睛,他不想去看那雙無腦的眼神,出現在她身上。
“你怎么不說話?”
白晝問。
“到了你就知道了。”
沐黑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