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衙門里等了一些時候才等到張宣一人進了衙門。張宣不過寥寥幾句,紀璇便一人往欽差行轅而去。
清冷的后衙,唯有一個身影,也不知那百十輕兵去了何處,只柏汐一人在后衙里站著。
而他半丈之處,便是那位覃公子。
依舊是披散的秀發,一身淺紫色的蜀錦,上面用金色勾勒出的云紋顯得瀚海闌干,讓人一眼就覺得貴氣。
紀璇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上前微微一拱手:“官爺。”
“叫覃公子吧,紀大人來什么事兒。”覃思涵轉過身,沒什么表情的說道。
紀璇這才看見他正在插著一些花兒,這大曼素來很少有男子玩什么插花嬉魚的把戲。
不過他也不覺得奇怪,畢竟此人有閑錢閑時。
“斗膽一問,您身旁可有簽了死契的奴仆。”紀璇直白的很,直入主題。
“內侍么?”覃思涵一愣。
“不是。”
“那沒有。紀大人問這個做什么?”覃思涵有些懷疑。
紀璇本欲回答,一偏頭,腳上不自覺的上前了兩步,從這里能看到室內,室內桌子上有一副畫兒,很是眼熟,那是一個女子,
女子一身衙門官袍,款款而立,柔中帶堅。上面還放著一些東西,擋住了女子半張臉,
讓他看不太清楚,他剛想再看清楚些,就被覃思涵給擋了一個正著。
“大人?”柏汐提醒道。
“是在下走神了,敢問您,可知道朝中哪些官員與這舟學,學府兩縣有密切聯系,或者說朝中姓許的四品左右的官員可有那些旁系在外放。”紀璇回神道。
他想不清楚,除了這樣子的可能性,還有什么可能性?許府能夠養得起簽了死契的奴才。
“姓許?三四個,但是他們并不是在此做官。學府,舟學聯系過密的,唯有長公主府,還有過去的承恩侯府。”覃思涵越發奇怪了,他一雙眸子深不可測,像是一把利刃要挖出紀璇的內心般。
紀璇嘆了口氣,直直白白的說道:“可在下在許縣令府上見到了簽了死契的奴仆。”
“一個縣令?如何看到的。”
“煩請您隨在下走一趟?人就在簽押房內。”紀璇側身做引路狀。
也就是他轉身的那一刻,他好似看到了里那幅畫上的側臉很像方蕪,但他不能確定是與不是。
在想多看一眼,覃思涵已然走出了屋內,他只得大步跟上。
后頭已然響起來了,柏汐身上的盔甲晃動的聲音,
不過,柏汐唯落后紀璇半個拳頭的距離罷了,需要仔細觀察才是……
“嘖。”
覃思涵入了大堂,看見已經脫光上身的小廝一楞,仔細一看,背后的那個奴字,不自覺的發出了一個字。
其實宮中內侍,教坊司小吏身上是沒有這個字的,但是奈何這樣的身份,除了隨宮中人外出,基本上都要在夜晚宮門關閉前回去。
且,他也不愛用什么奴仆,一般都是親兵侍衛隨侍左右,
所以,覃思涵也是頭一回在人身上見到這個字。
“紀大人以為如何?”
覃思涵回頭問。他不急不躁,絲毫沒有震驚的感覺,好像平平常常吧。
一點都不覺得這個人不應該出現在這最大不過唯有六品官員的縣城之中。
“我們想查問許縣令,看看他府上是不是還有其他奴仆亦是如此。”
“看到了呢?這與馬尸案有什么關聯么?紀大人偏頗了吧?”
“……”紀璇什么都說不出來。
是的,他們現在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許府的事情和馬尸有任何關系。
可難道這樣的事情能夠不管不問嗎?或許說他們中間卻有什么關系是他們沒有查到的嗎?難道說現在因為這個沒有查到就要放棄這些線索嗎?
他很想問覃思涵一句,但他說不出來,因為他連自己都反駁不了。他沒有查下去的理由,更沒有現在放棄的理由,這不合規定。
“沒有是吧?我想問一句,紀大人是如何把重心放在許府上的呢?”
覃思涵話里話外,有些威壓的道,他一句話就直接撞進了最根本之處。
“許府的后廚都換了,兩縣中十幾個丫頭都在許府附近失蹤,還有人看到,有一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學府出去一輛馬車,上面有不少丫頭婆子。”紀璇舔了舔嘴巴,考上了覃思涵的眼睛道。
覃思涵一愣,他認真的看了一眼紀璇。
人命,幾乎沒有想到在這樣的鄉間里,他可以看到一個不顧升官發財,卻去關心人命官司的事情。
“我的紀大人,你知不知道如果這個案子你斷不清楚,你可能會丟官罷職。你現在告訴我,你去查一個丫頭失蹤案?你有什么證據證明這兩個案子是一個案子呢?就憑,馬底下那個男人是送菜的?你知不知道在大曼一匹馬,怎么都能換個十幾人。”
“我知道。但是,難道覃公子能不聞不問么。這是你大曼的江山,如果這錦繡江山之上唯有馬匹沒有百姓,那大曼豈不是光桿司令嗎?”
紀璇亦一句話就問上了根本。
“如果我一個人丟官罷職,能夠換這十幾條人命平平安安,救下這十幾個家庭的歡樂,我以為足夠。”紀璇清清冷冷的,不見半分猶豫。
他很清楚,面對他是最直接最好的辦法。
沒有誰能夠和皇權斗爭,沒有什么官員能夠在皇權面前面不改色,破這樣的案子,有皇族在背后,是最好最有效的選擇。
他不知道他的鐵骨錚錚,能不能夠讓這位覃公子去幫他,但他唯有如此。
覃思涵爽朗一笑:“你好生大義凜然,你知不知道如果大曼官員都是如此之想,那大曼皇家立于何處呢?”
是啊,百姓的利益,必然會一定性的傷害到皇家利益。所有人都清明,哪里有什么人為皇家斂財呢?
雖然,皇家也不僅僅是要將財富斂進,但這樣皇權至上的時代,誰敢說一句,自己富可敵國呢?
誰家功高震主,亦能安康享太平呢?
“我愛大曼江山,但不愛覃家。”他在置之死地而后生。堵這位覃公子的良知。
他沒有什么準備,他不可能用大慢百姓的性命去威脅覃公子吧,他沒傳出流言去。
而且他知道,靠他,威脅一個皇族,不過是作繭自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