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終于不知道在轎子第幾百次搖晃的時候,方蕪聽見這樣一聲聲音。
她破涕而笑,第一反應就叫出來了一個名字,紀璇。
是的,她聽見了,在正前方不遠處,響起來了紀璇的聲音。不是只是他那三分慵懶四分嚴苛三分清脆的聲音,好像猛然間,方蕪覺得紀璇就站在她眼前,在叫她安心,告訴她沒事兒了。
可是,她再沒聽見什么聲音,只感覺自己的腦袋沉重的。她渾身沒什么力氣,甚至連抬起來用它去撞轎子的力氣都沒有。
“這,這位官爺,就叫我們過去吧。”喜婆笑瞇瞇的說著,就要把一個厚厚的荷包塞給紀璇。
紀璇躲開,可是另有一只手將荷包抽走了。
“東西小爺收下了,可路?不能走。你聽不懂么?全城戒備。”不錯。來人正是張宣。
如果說之前他布置這些事情的時候只是聽那個小孩兒傳話,可現在他已然確定了,轎子里到底是誰。
在傳話之后,他又去了一趟方家,見到了王媒婆。還見到了,方蕪拜托傳話的畫師,自然是確定了,方蕪被算計了。
而算計人的,方家一家,現在暫時被關在衙門的大牢之中。要問張宣怎么能夠這么快?
他找了那少年,借了馬,還借了一隊人,來幫助他。這個時候,縣里的火也已經熄滅了。
那位少年,還拿出來了一些物資來,暫時給城中受災的百姓使用。
“這,二位官爺通融一下。”那喜婆仍在努力。她還是不愿意放棄,直到這個時候,他也沒懷疑轎子里的人到底有什么問題。
只是覺得叫自己的姑娘,太剛太烈,整出這些事端來。
雖然有其他的喜婆正在交頭接耳說著些什么,但是聲音都不敢太大,驚動了領頭這一位。
“聽不懂?小爺說不行就不行。”張宣直白的道?
領頭的喜婆這個時候也不敢再塞錢給官人,只是小心的去看著那個從員外郎家來的,陰鷙的男人。
“等等吧。也不在這一時半刻,納妾罷了。”那男人似乎才知道發生了意外,終于薄唇親啟說出來這樣一句話。
他的話語,冰冷冷的。讓人下意識的后退三分,就好像自地獄里來一般。
白安跑過來,就站在紀璇身后。什么都不說,偷偷的打量著那個人。
“這位官爺貴姓。”說話的人是紀璇,他問的是那日,少年帶的親兵里的人。
那人穿著一身鎖子甲,昂首挺胸,立在張宣身側。雖然扔在人群里特別不起眼,但一眼就能認出來,確實是那日對著少年拱手稱“爺”的人。
“在下柏汐”柏汐道。
“若是我要封城,你家爺能做主么?”紀璇從跑出城去尋他的衙役口中知道了一些什么事情,事情不小,封城可能有些小題大做,但是卻是現下最好的選擇。
“大人只管自便,這天下沒有我家爺不敢做的事。”
紀璇聽的一愣,那衙役告訴他,有人蓄意縱火,方蕪失蹤,再多的那衙役也沒說出來。
他琢磨著,到底要不要封城,畢竟事情說不上大,
可,城里……紀璇轉頭,看了看柏汐,他覺得那位少年若是出了什么事兒,怕是這一個縣的人都要陪葬,畢竟一般人,哪里來的這么大的口氣。
“勞煩了,讓你的人,逼著喜隊退回去吧,封城。”紀璇決定了,便客氣的道。
他說話不客氣,但是卻也絕無討好或是卑微,不過是說得上謙和有禮。
只見柏汐回首吩咐那落后在他半丈的人群道:“執令。”
人群中自有人應下,同一時間抽刀而出,大步上前……
縣城城門之內,點點星光下,一隊鎖子甲的兵馬,一隊喜服,看的人眼花繚亂。
氣氛緊張的讓人出不上氣。
為首四人,就站在城門下,誰都不動,只看著紀璇。
“是要搜查?”柏汐問。
柏汐等人看著紀璇,然紀璇看著柏汐,卻久久不開口,他只好道。
“不是,你們爺來么?”紀璇總有些不自在。
“不來。”柏汐道。他跟了那少年好多年了,他知道的,那少年不愛湊這種熱鬧。
“不用搜查,最開始,是從方家起火的么?誰來找的你們說方蕪失蹤了。”紀璇看著柏汐問,然柏汐轉頭看向張宣。
“是上次報案的那個小孩兒。這火勢其實下午就起了,只不過又滅了,可不知有兩處起火點。”張宣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不過,他說的是,方蕪在轎子里,事實上,我在方家見到了方悅。那位王媒婆說,方悅才是今日要成親的人。”
“控制喜隊。”柏汐不等紀璇吩咐。
事實上,柏汐已經把事情猜出個七八分了。他轉頭看,紀璇和張宣,這二位,應該也大概明白了。是以,直接吩咐了他的副手。
唰唰唰的聲音響過,喜婆子被逼到了角落里頭,哭喊的聲音不絕于耳,
而那陰鷙的男人,因反抗被壓的跪在地上,臉上挨了兩個巴掌,才噤了聲。
紀璇委身進了喜轎里。
一身喜服的方蕪,張揚卻不跋扈,鮮紅卻不失矜持,額頭上面的血漬沾染的滿臉都是,然一點都不難看,反而還有些剛烈,紀璇不知道從哪里下手。
只好將人攔腰抱起,將臉埋在自己懷里,緩緩出了喜轎。
彎彎的月牙之下,好似能從一張張臉上,看得出來惶恐,威怒,還有疑惑……
在場的人,都被帶回了衙門的八字胡同里頭,空氣里都是細細碎碎的聲音,
是冷冽的微風穿過鎖子甲的聲音,傳入耳朵里,讓人大氣都不敢出……
“把你知道的說給我們聽。”紀璇和張宣坐在堂內,看著那報案的孩子道。
他本該在衙學的呀,怎么又一次牽扯于案件之中。
他們看過了婚書,也找人去尋了,那位要納妾的員外郎來衙門,只是還未到。
“應該是昨日早上,我聽到那個阿姨說,是方悅要結親,可是,最后上了喜轎的卻是方姐姐。她是被那個孩子背上去的,上去的時候昏昏沉沉的。”小孩兒猶豫了一下道。
開頭的那個阿姨,指的是王媒婆,方姐姐自然是指的是方蕪,而那個孩子指的是方悅的弟弟方寶。
紀璇看過去。矮胖矮胖的一個孩子,正怒氣匆匆的看著他。方家的還好里好氣的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