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的東西，我給了?！?

喬夜知道謝利指的是那份出城路線，但他沒有道謝，反而搖搖頭。

“這些事等把人救回來再說?！?

喬夜冒著暴露能力的風險也要出面幫忙，自然不是毫無所求。

但路線固然重要，此刻繼續刷好感才是正確的處理方式。

到了現在，喬夜已經不僅僅想著‘與虎爪幫交好’了，而是準備與他們，尤其是頭目謝利建立類似牢固盟友的關系。

因為他很需要。

過去的這么多年，他始終擔心自己的秘密暴露，但現在無論是沉沉的病，還是擺在自己面前的千載難逢的機會，都不允許他繼續這般畏手畏腳下去。

謝利已經統治了C-02外城二十一年，展露出來的性情幾乎作不得假。如果被他認定為盟友甚至是生死之交的兄弟，也就基本上等于被整個虎爪幫認可。這是極其強有力的靠山。

謝利點點頭，不需要他授意，小佐川和幾個虎爪幫小弟已經在控制臺坐下，打開了監控影像開始分析地點。

外城沒有那么密集的攝像頭，但也稱得上是天羅地網?；⒆驼宫F出了驚人的效率，僅僅接入了三個街區的攝像頭就鎖定了綁架者能源車的去向，以及那名虎爪幫干部被關押的地點。

謝利帶人親自出發了，喬夜與恐狼被請回先前的豪華套房，由唯一留下來的小佐川作陪。還有幾名高挑的東方女子跪坐在一旁奉茶端水，舉手投足間風情萬種，半透明旗袍下春光無限。

“喬先生，我替劍斗敬你一杯?！毙∽舸嫒輫烂C，舉起盛著日本清酒的小酒杯，“今天這件事，你居功至偉?！?

喬夜和他碰了碰杯：“混什么部門的？說官話這么熟練?！?

“傳話部的?！毙∽舸ê俸僖恍?。

謝利不在場，氣氛頓時變得歡快起來，看這位小佐川桀驁不馴的發型，也大概能知道他是個什么樣的性格。

“多少也是個干部，能不能正經點？”恐狼也喝了口酒，“敗壞形象。”

“什么干部，老大手下一個跑腿干雜活的罷了，都混了七八年了也還是個七階?！毙∽舸〝[擺手，“要是我這種貨色都能敗壞幫派形象，那虎爪幫早該解散咯。”

“何況我哪比得上喬桑?！毙∽舸ㄔ掍h一轉，“今日喬桑可謂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成就一番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業，小弟肝腦涂地?！?

“那個叫甘拜下風。”喬夜提醒他。

“呃……記錯了。”小佐川撓撓頭，“我很喜歡你們的文化，可惜學藝不精，讓喬桑見笑了。”

“我想問件事?！眴桃狗畔戮票?，“諾斯底教派，是什么？”

“是一群雜碎?！毙∽舸ǖ穆曇袅⒓醋兊幂p蔑起來，“我們自己就是強盜和罪犯，但還是頭一次見比我們更無恥下作的?！?

“怎么說？”喬夜一副虛心請教的樣子。

“喬桑為何對他們感興趣？”

“當一群真正的瘋子出現在生活圈里，總歸讓人有點不安。”喬夜說，“就好像你家周圍住著個旋渦幫?！?

小佐川聞言大笑起來：“說得好！每次想起這種瘋子一直徘徊在周圍就令人作嘔，讓人連玩女人的心情都沒有。喬桑的比喻水平可真是天崩地裂！”

“不敢當，您的修辭水平才是驚世駭俗。”喬夜揶揄。

真有這么好？小佐川極為受用，臉上洋溢著靦腆又自豪的笑容。

但很快他的笑意就收斂了，語氣帶了幾分凝重：“可這幫家伙……和旋渦幫根本不一樣?！?

“喬桑你應該也知道，漩渦幫只是太隨心所欲，又喜怒無常，讓人捉摸不透?？芍Z斯底教派的人……”小佐川沉著臉，“根本就是毫無人性的畜生！”

喬夜沒接話，等著他說下去。

“他們出現在這座都市之后，外城失蹤率足足翻了九倍，包括其他四大幫在這里的一些人手也不見了?！毙∽舸ㄕf，“但其他那四個家伙畢竟不是我們老大，對手下沒有這么關心，何況失蹤的都是些無足輕重的小人物，根本沒人在乎。直到塔曼會開始上調黑市價格，他們才開始重視。”

“最初塔曼會開始截斷我們的運貨路線，幫里就已經開始著手調查了。然后我們發現，諾斯底教派的根本目的根本不是錢！”小佐川壓低了聲音，“他們要的是別的東西！”

喬夜看著酒杯里澄澈的液體：“比如人？”

“是的，人?！毙∽舸ㄕf，“不是人體器官，也不是用來出售的美貌女子和孩子，而是任何活生生的人。他們不會殺死人質，而是把他們分散在多個地點關押起來。也是因為這個，我們才會不惜一切代價營救劍斗?！?

“不集中關押，是因為虎爪幫的眼線太多？”

“準確說是五大幫的，沒有幾座移動都市的外城不是我們的地盤。”小佐川說，“但喬桑你不奇怪嗎？我們偶爾找到過幾個人質關押點，卻從未抓到過他們的行蹤，每一次綁架都在我們的眼皮底下，卻又悄無聲息。”

“這是我之前一直困惑的地方?！眴桃够卮穑拔乙恢币詾槟銈儾粚λ麄儎邮?，是因為他們不好惹。”

“不好惹？只要被老大抓住，他們通通都得脫一層皮！”小佐川嗤之以鼻，“但就算我們聯合了最熟悉這座城市的老牌幫派風林火山，也沒能抓到半點蛛絲馬跡。比起夜游鬼，這幫家伙才更像是真正的幽靈。就好像……會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一樣?！?

“塔曼會又是怎么回事？為什么不直接動手而是先談和？”

“塔曼會根本就是諾斯底教派的傀儡，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攬財，然后給教派提供經濟來源。幫里查出教派之后就把注意力放在了主子身上，沒怎么在乎這些嘍啰?！毙∽舸ń忉?，“至于沒動手……首先他們確實是太不要命了，老大不舍得讓我們這樣以命換命，其次就是……”

小佐川忽然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地說：“我們懷疑諾斯底教派和塔曼會的所作所為……都有燈塔甚至是聯邦的默許！”

喬夜瞇起了眼睛：“所以他們才對K區的事裝作毫不知情？”

“K區？”小佐川一怔，“K區有什么事？您是指塔曼會一夜間消失？”

“不?！眴桃咕従彽卣f，“我說的是整個K區被屠殺囚禁的居民?！?

然而小佐川還是一臉茫然，好像在聽天書。

喬夜瞳孔一縮，轉頭看向恐狼，后者也迷茫地看著他，仿佛突然間聽不懂他口中所說的語言。

這是怎么回事？啟程去K區談判之前，維克多就沒有提到過那里的居民集體失蹤，當時我以為是有意隱瞞。但現在一切都塵埃落定了，難道他們還不知道？

不……這根本不可能，這么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瞞得過虎爪幫的眼線？他們在聯合起來對我演戲？但這更沒有理由。

或者……他們關于這件事的記憶都被抹去了？

一種不寒而栗的涼意涌了上來，像是有毒蛇爬上脊背。

樓下忽然一陣騷動，喬夜從沉思中驚醒，三人同時起身，看向樓下。

一群人抬著一個擔架進門，謝利走在最后，足有三米高的大門幾乎容不下他龐大的身軀。擔架上一個上身有老虎紋身的短發男人昏迷不醒，旁邊有人焦急地給他做著心肺復蘇。

三人立即下樓，喬夜走近了才發覺擔架上男人的生命體征極其微弱，心跳已經降到了每分鐘不到二十次，再這樣下去，隨時都可能撒手人寰。

“老大！”小佐川瞪著眼睛看著擔架上的男人，“劍斗這……”

“別廢話，幫忙搬到生命維持室里去！”謝利聲音里隱含怒氣，“再拖下去你就只能給他收尸了！”

“可……生命維持艙也沒用啊?！毙∽舸樕钒?，“等我們去找來義體醫生，他早就斷氣了！”

“你們幫里沒有？”喬夜問。

義體醫生在任何都市的外城都是絕對的稀缺資源，有時兩三個區域里才只有一位。這不只是因為卡洛公司對醫療資源技術的壟斷，也是因為義體醫生都被五大幫花重金招納了。

“當然有，老西蒙斯，三個區域里最好的義體醫生。”小佐川神色難看，“但他現在沒法進行治療……他瘋了！”

“精神異態化？”

“有點像……但又不太像。他的精神讀數變得很低，每天手舞足蹈像癡呆了一樣，只是偶爾能聽懂我們的話進行交流，現在只能把他關在隔離室里……”小佐川很焦急，“老大！不能拖！只能聯系創傷小組了！”

謝利面罩上紅光閃爍，創傷小組……隸屬于卡洛公司的醫療團隊，無論何時何地，只要你擁有他們的會員資格，他們都能立即趕到，對你進行無微不至的救助，然后扔下一份天價賬單。

但錢不是重點，卡洛公司與虎爪幫在其他都市沖突不斷，就算創傷小組真的來了……他們肯救么？

大廳里氣氛凝重，小佐川也知道自己的提議不太可能，只能臉色鐵青地看著自己的兄弟昏死在擔架上，生命體征一點一點消失。

一只手忽然搭上了擔架，眾人齊齊一驚，不明白喬夜是要做什么。

“看我干什么？來搭把手?！眴桃箍粗俱躲兜目掷呛托∽舸ㄕf，“我來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