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張府，張文寶淚流滿面，問道：“兩位師父，徒兒該怎么辦？”

“文寶，別太難過了，一切都會好的?！睆埵烂袼紤]道，“行事萬不可莽撞，先搞清楚邱三的意圖再說?！?

張文寶道：“邱縣令無法無天，迫害徒兒一家老小，徒兒打算去府衙狀告他。”

“去不得，去不得！”魯東山趕緊道，“邱三與知府秦漢章早就勾結在一起，你去告狀無異于自投羅網啊！”

張文寶聽了一怔，又思索片刻道：“既然府衙去不得，那我就到京城去告御狀。我就不信天下沒有說理的地方?！?

張世民感到驚訝，他沒想到張文寶有此膽識。不過，雖想法不錯，但行事起來卻未必容易，于是道：“聽說過告御狀，但這御狀該怎么告，咱們是一無知曉?！?

魯東山嘲笑道：“別枉費心機了，邱三能收買知府秦漢章，一樣能收買京城里的官。如今世道靠官府申冤這條路走不通?！?

“那魯師父說該怎么辦？”張文寶問。

魯東山沒有回答，無奈地嘆了口氣。

張文寶冷淡道：“既然這樣，那我就去找邱三，跟他拼個你死我活。他死了，或許一家人才能得救。我死了，也對得起父母了?！?

“胡說，你死了，才是大不孝！你爹媽都不會原諒你。找邱三報仇可以，但是必須練好武藝，還有即使殺不了邱三，你也得好好的回來。你明白嗎？”張世民說這話的時候有些憤慨。

“練好武藝？何時才能練好武藝？”張文寶一點也不自信，道，“迫在眉睫之事，怎能拖得時日?！?

張世民鏗鏘道：“只要你肯吃苦，沒有練不成的功。你基本功不錯，有我指點，短時間內練成一套上乘武功不成問題?！?

張文寶聽了，立刻跪下，道：“求師父傳藝?！?

“好徒兒，師父就把平生最高絕學無影步和陰陽指傳給你?！?

“多謝師父！”

張文寶深深一叩。

張世民帶他們來到他先前住的那間木屋，點著油燈，道：“今夜就在這里打發吧，明日再找個好去處。”

屋子多日沒人住，如今已蒙了一層塵土。三人一起動手把桌案后的草席擦了擦，然后便在上面睡了。

夜靜更深，林子里傳出不知名的鳥叫聲。

突然，一條人影躍窗而入。

動靜不大，但已經驚醒張世民和魯東山，他們幾乎同時坐起身。

“二位，稍安勿躁?！?

來人忙道。說完扯下蒙面。

“江兄弟——”

魯東山驚訝地發出一聲。

江陵走到張世民面前施禮道：見過大師伯。”

張世民應了一聲。

魯東山又是吃驚。他萬萬沒想到他們之間竟是這種關系，對江陵能來這里也就不感奇怪了。

“魯師傅，你沒有想到吧？”江陵含笑道。

“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你來干什么？難道奉了邱三的命令來取我們的命？你帶了多少幫手？”魯東山冷嘲熱諷。

“魯師傅誤會了。我過來，是要告訴你們一些非常重要的事?！?

魯東山想了想虛實性，進一步問：“什么事？”

“真是巧了，你們剛走不久，就來了一個人見邱三。你們道他是何人？他乃是肅親王多鐸的手下王睿。他給邱三帶來兩件石破天驚的大事。一件是，北京城被李自成的起義軍攻克了。”

張世民道：“我在滄州城里聽說了，還以為是謠傳，原來是真的。還聽說崇禎皇帝在煤山自盡了?！?

“大師伯，所言不錯。這第二件事，吳三桂投靠了滿清，清軍入關了。”

“什么？”張世民大驚。他心里非常清楚這意味著什么。

“最糟糕的”，江陵繼續道，“邱三乃是滿清奸細，跟吳三桂和肅親王多鐸都有關系。他們密談時，我親耳聽見，千真萬確?！?

張世民嘆了口氣道：“看來這里很快就要淪為滿清天下了。大家小家，一夜全沒了?！闭f著不禁落淚。

江陵安慰道：“大師伯，你莫要悲觀，大明還剩半壁江山，天下鹿死誰手還未可知?！?

張世民含笑道：“我該樂觀一點，畢竟還有鄭帥在。鄭帥一定會率領大軍收復失地?！?

“國家屁事，與我何干？我只知道，這里一旦成了滿清統治區，那個邱三兒如魚得水，就更難對付了。”魯東山說完氣憤難當，一拳狠狠錘在桌案。

“啪”的一聲響，驚醒了張文寶。張文寶坐起身，揉揉眼睛，看了看三人，一臉疑惑。

“文寶，沒事，睡吧?！濒敄|山溫和道。

張文寶躺下又睡了。

“我真擔心這孩子！”魯東山又道。

張世民有點生氣，壓低聲音：“早知今日，何必當初。你們配做他的師父嗎？如果你們有一點耐心，他現在也不至于這樣。這就是你們教出來的徒弟，傳出去你們還要不要臉面？你們這是誤人子弟！”

“大師伯說得是?！苯瓴缓靡馑嫉?，“是師侄平日里對他疏忽了。誰能料到家大業大的張家會逢此大難?！?

魯東山臉色十分難看，一言不發。

張世民見狀為剛才的冒失后悔，怎么能把錯都怪罪在師父身上呢。張文寶畢竟是個嬌生慣養的大少爺。

“大師伯，魯師傅，我該走了?！苯陝傔~步像突然想到什么，道，“對了，大師伯，順便問一句，打算去我師父那兒落腳嗎？”

“眼下，只能去那里了。”

江陵施了一禮就要離開，張世民囑咐道：“師侄，在邱三身邊一定要多加小心?！?

“我知道，大師伯，走了。”

江陵笑著說完，一個猛虎撲食越窗而去。

魯東山閉上了眼睛。閉上眼睛，更加能感受到臉在發燙。他本來可以把文寶教得很出色，但他確實沒有做到。

張世民望著窗外，心頭煩悶，他對眼下的境況十分渺茫。山雨欲來風滿樓，也許這只是剛開始。

吳倩云醒來。昨夜發生的事，她還歷歷在目。那像一場驚魂噩夢，像一支射心毒箭，像一張催命鬼符，折磨著她的心靈，毀滅著她的生命。她也實在覺得自己該死。丈夫尸骨未寒，她卻和別的男人私混。當那個男人那樣對她的時候，她卻沒有反抗。沒有反抗，是不是意味著，她已經背叛了她的丈夫。她做了對不起丈夫的事，實實在在沒臉活在這個世上了。她想一死了之，又想到昨晚齊威說的話，便打消了念頭。她要活著，哪怕生不如死，為了張家也要活著。

齊威走了進來，滿面春風，身后跟著一個小丫鬟。小丫鬟端著一碗粥。等小丫鬟把粥放下，齊威施了個眼色，丫鬟便退出去了。

齊威端起那碗粥，坐在床沿，道：“來，吃早飯。這是我親手為你熬的?！闭f著舀起一勺，遞到吳倩云嘴邊。

吳倩云將頭一扭，默然拒絕了。

“怎么了？昨晚——”

“你閉嘴——”

吳倩云突然發起瘋，憤怒地左臂一揮，碗被打到地上，粥灑了一地。她拉過被子，蒙住頭，失聲痛哭起來。

齊威愣在當場。他皺了皺眉，冷冷道：“你在我面前最好表現得開心點。你惹我不高興，我一樣會殺人！”

吳倩云受到威逼，生不如死，更加傷心欲絕，痛哭不止。

齊威見不起作用，敞開屋門，高聲喊道：“來人，帶一個張府家奴過來。九夫人喜歡看殺人，我就殺給她看?！?

不一會兒，門外傳來怒喝聲：“跪下——”

緊接著是哀求聲：“大人，饒命……”

吳倩云聞聽漸漸收了哭聲，露出頭，擦了擦眼淚，強顏歡笑，道：“請公子手下留情?！?

齊威見了很滿意，道：“把人帶回去吧。”說完又走過來，坐到床沿，溫和道：“你丈夫的后事，我已經派人料理了。以后，只要你聽我的話，我絕不為難張府的人。”

吳倩云含笑“嗯”了一聲。

這時，邱三走了進來。吳倩云見了嚇了一跳。

齊威發現她表情驚愕，像見了鬼一般，忙轉身查看。一見是邱三，立刻一臉笑意，問道：“大人，為何來此？”

邱三笑道：“慕名而來。”說完目光移到吳倩云處，失神地望著她的臉龐。吳倩云害羞地扭過頭。

齊威動了動身子，擋住邱三的視線，邱三才回過神，不禁贊道：“好美人，賽過京城陳圓圓。”

齊威冷笑一聲道：“大人不會看上眼了吧。我齊威有言在先，誰敢碰我的女人，我定要他好看！”

邱三苦笑了笑，慫道：“一句戲言而已，不必當真，不必當真。”

“那就請告辭吧，恕不遠送。還有，以后我不想再在這里看見你。”齊威冷冷道。

“當然，當然。齊兄弟，無需動怒，無需動怒，下官這就走。”邱三說完灰溜溜走了。

吳倩云問道：“齊公子，你不是他的幕僚嗎？他好像很怕你的樣子?！?

齊威笑道：“那只是表面上。實際上，我才是他的頂頭上司。我也不瞞你，我乃大清鑲黃旗人，我的原名叫瓜爾佳，齊威。”

吳倩云也不懂他說這些有什么了不起，含笑點頭敷衍而過。又道：“我現在覺得有點餓，昨天一天都沒吃飯。”

“現在知道餓了，剛才可兇得很，一下就把碗打翻了。”

“誰叫你提昨晚的事。昨晚的事，我再也不想記起。你你太壞了！如果你再提昨晚的事，我還要跟你兇?！?

“好，我答應你，以后再也不提昨晚的事。小乖乖，你等著，我讓人給你再熬碗粥?！?

吳倩云含笑目送齊威走了，又流下眼淚。她不知道這種苦難日子何時能結束。猛然間，他發現一個情況。那就是邱三這個人似乎跟齊威一樣迷戀她的美貌。她想能不能利用這一點讓他們互相殘殺。她小時候讀過《三國志》，里面就有貂蟬離間董卓和呂布，讓他們互相殘殺的故事。她覺得這個主意可行，她打算也做一回貂蟬。

吳倩云起了床，坐在梳妝臺前打扮自己。她知道只有自己漂亮了，才能把這幫男人迷個神魂顛倒。

齊威回來了，看見光彩照人的吳倩云，立刻投以欣喜之色。端起小丫鬟端著的托盤里的那碗粥，柔聲道：“來，我喂你?！?

一勺粥遞到吳倩云唇邊，吳倩云微啟朱唇，吸進口中。一勺又一勺，她乖乖的，直到碗見底。

齊威放下碗，拿出手帕輕輕擦了擦吳倩云的嘴角，一彎腰，將她攬入懷中。俄而，吳倩云一離身，道：“我要你幫我描眉。”

“好——”

齊威應了一聲，輕輕拿起描筆，給吳倩云描起來。

吳倩云柔聲道：“看在我的面子上，可否把府里的人全放了。男丁還好，夫人丫鬟們，哪吃得了這份苦?！?

“只要你開心，你說怎么樣就怎么樣。”

“小菊是我身邊丫鬟，還讓她來伺候我好嗎？”

“好，什么都依你。”

“還有少爺，他還是個孩子，我向你保證，他絕不是殺他父親的兇手?！?

“這你就不用操心了，他已經被人救走了?！?

“這是真的么？”

“心肝兒寶貝兒，我怎么會騙你?！?

“哦，那我就放心了。對了，你什么時候放人??？”

“一會兒就去?！?

“不，我讓你現在就去。去嗎——”吳倩云撒起嬌。

“好好好，我現在就去。不過，今天晚上你要陪我?！?

“你真壞！”

齊威看她神色似答應了，滿意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