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橙從床上驚坐起身，“誰？”他語氣驚慌。

只見一個黃色光團如同螢火蟲，在房間里緩緩漂浮，飛到窗簾的位置處，消隱不見。

窗外傳來一陣驚呼聲，“好漂亮啊！”

周橙稍稍遲疑，躡手躡腳摸黑來到窗邊，緩緩拉開窗簾一角。

此時，幾團小小的螢火，正試圖通過窗戶縫隙擠進屋子里，看上去十分吃力。

窗外，不盡其數的黃色螢火，像鵝毛大雪從天上飄落，一些螢火如淘氣的小精靈，在空中追逐打鬧。

周橙掐了掐自己的臉頰，有明顯的痛覺。內心似乎受到某種呼喚，他無意識推開窗戶。

“進來啦！”

“真開心！”

“謝謝你！”

一聲聲歡呼聲響起，嚇得周橙向后躲閃差點兒摔倒。

躥進屋子里的幾個小小光團，奶聲奶氣的說道:

“哈哈，你們嚇到人家了！”

“別怕呀，我會保護你呢。”

“他害怕的樣子，挺可愛的。”

周橙神色警惕，不敢搭話，整個人縮到桌邊。

多數光團只有豆粒般大小，唯獨一個光團有核桃般大小，懸浮在屋子正中間，發出聲音催促，“時間不多啦，大家趕緊到我身邊！”

“唉，來啦來啦！”

“好的！”

“真嚴格，我還想多玩會兒。”

其它光團不情不愿嘟囔著，紛紛飛到正中間，聚成一團有蘋果大小的球體，散發著柔和的黃光。

“咔擦咔擦！”球體的表面一條條裂紋破開，碎成光點消散，一個拇指般大小的女孩，映入到周橙的眼簾中。

小女孩身穿白色的長裙，光著腳丫子。她有一張精致的小臉，齊肩的銀色短發，墨黑色的眼眸，渾身散發著淡淡的藍色星光。

此時小女孩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用機械刻板的語氣說道。

“尊敬的先生您好，我是編號93214女神分身指引，您可以簡稱我十四。事發突然，您心里肯定有很多疑惑，但由于時間有限，我只能先告訴您最緊急的事項。”

小女孩雙手各提一邊的裙擺，微微欠身，動作十分的優雅淑女。

她面色平靜地說道：“您已經被外來侵略物種‘夢魘’標記，如果您睡覺做夢，很可能會被夢魘吞噬精神能量，面帶微笑失去生命。”

“我的能量有限，會化作您的隨身吊墜，下次蘇醒至少需要12小時，在此期間我無法給您再做出警示。在我沒蘇醒之前，請您不要入睡。”

小女孩語氣頓了頓，“夢魘是非常危險可怕的，攻擊性很強，目前的您十分弱小，請盡量避免與夢魘正面交鋒。”

“最后，您已經被選定為守夢人，我代表女神向您祝賀，再見。”

小女孩說完后，再次微微躬身，她的身形逐漸化作一粒粒細小的光沫，消散不見。

與此同時，周橙感到胸前有些發燙，一枚鑰匙形狀的玻璃吊墜，在胸前緩緩顯現出來。

眼前發生的這一切不可思議，但胸前的吊墜提醒周橙，一切是真實存在的。

“女神分身指引，外來侵略物種夢魘。”

周橙自言自語，右手拿起吊墜打量，看起來就是普通的玻璃。

聯想到小區內的人接二連三的死亡，還有唐可孟關于黑影的說法，微笑死亡的真相似乎浮出水面。

漫天的黃色星光，漸漸消失在黑夜中。周橙收回視線，女神分身是來拯救人類的嗎？

主臥的燈明晃晃亮著，老兩口站在窗戶邊，輕聲交談。他們雖然也聽到喚醒的聲音，看到滿天螢，但沒有看到小女孩，也沒有獲得鑰匙吊墜。

這時，唐可孟打來電話，周橙才知道網上關于女神分身的討論已經炸了鍋。女神分身出現過程的視頻，已經被最大一家新聞網站放在最為顯眼的地方，熱議留言已經超過上百萬。

父親揚了揚手機，“芒果打電話來了。”

芒果是周芒的小名，電話里傳來周芒關心的聲音，“爸，你們怎么樣？”，他和父母聊起來。

周橙和唐可孟簡單交流后，掛斷電話。他站在一旁，聽著父母和周芒交談，偶爾能搭一句話。

弟弟周芒自小得到的關注和偏愛，要比周橙多得多。說完全不嫉妒是假的，但周橙有自知之明，如今兩人方方面面的差距都很大，扮演好哥哥的角色就行。

平日里沉寂的線上同學群再次活躍，有人帶著一股興奮的偵探精神，要探尋微笑死亡的真相。

周橙內心深處卻有一絲期待和興奮，若是自己能像小說里的主人公，獲得機遇改寫命運，那該多好！他仔細打量著吊墜，它會給自己的人生帶來轉機嗎？

母親在追一部宮斗劇，時不時瞅一眼父子兩人。父親百無聊賴，用平板電腦瀏覽各種新聞。

就在這時，周橙腳下的影子分出一小團影子，貼著地面飛速滑開，眨眼間消隱在黑暗中。

父親眼神疲憊，輕聲說道：“你們哥倆想得太簡單了，我和你媽不睡覺能勉強撐住，那些年齡更大的老人或者年齡比較小的人，該怎么辦？”

父親今年56歲，母親54歲，兩人年紀都不小，長時間不睡覺是不現實的。

周橙意識到事態的嚴峻性，樓下突然響起尖叫聲。

“離我的孩子遠點！怪物…啊！”，呼喊聲戛然而止。

周橙神色緊繃，父親坐直身體。母親表情慌張，連忙將電視關掉，“是樓下夏莉麗家。”她悄聲說道。

樓道中傳來慌亂的腳步聲，有人急促敲樓下住戶的門。

“我是警察，發生什么，里面的人怎么樣了？”沒有人回應，警察又重復了幾遍問話。

周橙小聲說道：“我出去看看？”

父親微微搖頭，沒吭聲。周橙放緩呼吸，仔細聽樓下動靜，‘砰！’的一聲悶響，就連窗戶都隨之抖動，把周橙嚇了一跳。應該是樓下住戶的門被撞開。

“醒醒，醒醒！快叫救護車，先人工呼吸。”樓下傳來急促地說話聲，“中心、中心，我是113號防控組警察邢景民。”

“收到，請講！”

“香譚街樂家園小區突發緊急情況，一名成年女性和一名幼童失去生命體征。”

出事了，這回近在咫尺！周橙拿起桌上的水果刀，神色驚恐。

父親彎下腰，從沙發下摸出一根橡膠棍，“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母親立即阻止，“不要命了，有警察在外面處理。”

周橙心里直打鼓，小聲說道：“不弄清楚，指不準就輪到我們家。”

“烏鴉嘴！”母親披上厚衣服，沖進廚房中，“等一下我。”

周橙將房門打開，小心翼翼探出頭，走廊上燈明晃晃的，其他家里沒有動靜。

他縮回頭，就見父母兩人手里各自拿著一把刀，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

周橙頭皮發麻，小聲說道：“刀收著點，表情也收著點，你們不要嚇到警察。”

一家人快步從三樓向下走，“什么人？”警察呵斥聲傳來，他雙手抬著黑洞洞的槍口，對準周橙。

周橙立即舉起雙手，趕忙解釋道：“我是樓上的住戶，剛聽到動靜，出來看看情況。”

“趕緊回去，這里很危險。”警察將槍口從周橙身上移開。

“好的，好的。”周橙正欲往后退。

另外一道聲音傳來，“小李，先別讓住戶回去，問問小區里有沒有醫生，救人要緊，等救護車來不及了。”

“一樓有，我認識人。”母親連忙接過話，“我打電話給她。”

很快其他住戶也有人打開了門，知道有人出事，恐慌像如洪水猛獸迅速肆掠。

“是夢魘造成的，不離開這兒我們都會死！”十七八歲的年輕人神色驚懼。

另一個人小聲接道，“怪物來了！大伙不能再坐以待斃，趕緊收拾東西逃命！”

有幾個膽大的人，還想上前查看究竟，被警察攔下來。

一樓的年輕女醫生提著急救箱，急匆匆趕到二樓。

“阿姨、叔叔。”女醫生向周橙的父母簡單打了聲招呼，朝周橙微微點頭。

在警察陪同下，女孩急匆匆走進屋子，其他人被攔在屋子外。

周橙沒和女醫生對視，等人走后，撇了一眼女孩的背影。

“怎么是小玉來了？”母親嘀咕一句，電話原本打給了女孩的媽媽。

父親神色嚴肅，手提棍棒保持著防御的姿態。

周橙輕聲建議道：“爸媽，要不然回去收拾下東西，先出去再說。”

“去哪兒？”母親語氣不安。

周橙不確定地說道：“燒烤店那兒？不遠處又是派出所，興許能安全點。”

“那不如直接去派出所，好歹有警察保護。”父親接道。

時間『02：40』，救護車剛閃著燈停到小區院子里。父親開著面包車，載著周橙和母親離開。沒走多遠，就看見禾瑰玉家的汽車停在路邊。

父親停下車，詢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助，兩家人簡短商議決定結伴同行，驅車趕到周橙家的燒烤店。

黑夜窺視著萬家燈火，仿佛要將汽車的燈光吞噬，將人們能看到的世界一點點吃掉。

雖然是凌晨三點，夜市的人流量比往常要多一些。

有的人神色凝重，手握鑰匙吊墜，談論著嚴肅的話題；有的人嘻嘻哈哈，吊墜被隨意放在桌上，吃烤串喝啤酒；還有人探究吊墜的材質，用腳踩，結果碎了。

周橙從隔壁家的店，要了些燒好的煤炭，放置在烤架內。他系上黑色圍巾，熟練地給各種烤串抹上醬料，放在烤架上翻轉。

禾瑰玉走到周橙身邊。周橙看了對方一眼，“等幾分鐘就好了。”

女孩搖搖頭，目光注視著烤串，“我想自己烤。”

周橙讓開身。禾瑰玉身穿米白色的羽絨服，腰挺得筆直。她眼神明亮，皮膚白皙，臉龐稍稍有點嬰兒肥，額前是齊劉海。

周橙不由聯想到對方穿著白馬褂，救死扶傷的時刻，應該也挺美的。

如今女孩是醫學名校博士，和弟弟周芒屬于同一類人，有光明的未來，而自己和他們的差距將會越來越大，唉！

“為什么嘆氣？”禾瑰玉問道，眼神依舊盯著肉串。

周橙視線蜻蜓點水般從禾瑰玉臉上劃過，“世界變得太快，有的人一直安靜地美。”

“不愧是語文老師。”禾瑰玉笑了笑，將烤好的肉串放在盤子拿走，回到家人身邊。

只是有簡單地交流，周橙心底就有幾分開心，或許禾瑰玉對自己有好感呢？他搖搖頭自嘲地笑了笑，將不切實際的幻想拋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