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你們這里有龍？”

天色黑下來時，這座安靜的村莊變得熱鬧。

夏一跳和曲子吃了一頓由酥油茶、蕨麻米飯、糌粑、手抓羊肉等組成的豐盛晚餐，又在燒熱的土缸里洗了澡，換上了新衣。夏一跳還問拉瑪要了個小錦囊，將曲子胎記所化的晶石裝起來，貼身收著。

至此，兩個年輕人外形上除了膚色，倒也很可以融入當地了。他們打量彼此的造型，覺得新鮮又有趣，心情輕松地笑了起來，感覺活像是出來旅游。

時候差不多了，強巴說：“走吧。”

他們就跟隨著夫妻倆，出發前往參加那“送行祭”，這個帶著野趣與神秘的活動具體是什么，兩人沒有問——反正回答了，他們也是一知半解，不如直接去感受。

他們推開院門，村道竟熙熙攘攘。家家戶戶、男女老少都已出門，手中捧著一小盞油燈，整齊地走往一個方向。

出村之后，道路就變得模糊而崎嶇，好在人多勢眾，倒也不怕走散。隊伍漸漸深入一座山谷，蛇道被星星點點的火光串起，與頭頂狹長的星空共同構成全部的照明。

夏一跳和曲子幾乎只能看見彼此，二人靠得緊緊的。他們有許多問題想問，但是包括強巴與拉瑪在內，所有人卻都維持著靜默，氣氛肅穆而詭秘，他們也只好一言不發。

來到了狹道的盡頭。

一些飄忽不定的音律，逐漸變得清晰。

“咚，咚，咚咚咚……”是敲鼓，靈動中帶著一絲野性，一串咿咿呀呀的唱聲在鼓點之間穿梭飄揚。有光亮開始撕扯黑暗。

前方是一片深谷中的空地，被高聳的四壁環抱成桶，中央燃燒著大叢篝火，已有一些人靠著火堆盤膝，雙手在小鼓上敲著節拍，另一些人站著，手中握著銅鈴，搖曳著擊出金鳴之響。

陸續到來的村民開始席地而跪，面向火堆呈半圓分布，口中自然而然地嘀咕起來，似乎是在念誦一種古老的經文。

這顯然是一個盛大的民俗儀式。

而儀式的中心人物，此刻正坐在篝火的另一邊。

她披著一身鳥羽的織錦，灰黑色的長發散成了無數的小辮，手握一根粗大的拐杖，杖頭系著一圈當啷作響的獸牙項鏈。此刻正在誦經聲與鼓樂聲中跳著一支怪異的舞蹈。

那顯然是一名祭司。

夏一跳和曲子驚異地看著，慢慢的，目光不約而同集中在了另一個人身上。

一個小女孩，坐在距離祭司最近的地方，卻因為低調而完全隱藏在了陰影里。她看來不過六七歲，泛著高原紅的圓臉在火光的照耀下，仿佛兩顆熟透的軟柿。她什么也不做，平靜之中又有一種異樣的虔誠。

曲子注意到，強巴與拉瑪看小女孩的眼神與旁人不同，更專注，更熱烈。

“那是你們的孩子？”她輕聲問。

拉瑪點了點頭，“嘎姆。”她說著女孩的名字。

“嘎姆……”曲子重復著。

這時，祭司的舞蹈停了下來，廣場上的其他聲響也像是收到了信號，同時偃旗息鼓，一時只能聽見篝火的燃燒聲。

然后，祭司的目光射過來，落在曲子和夏一跳身上。

“祭司大人。”強巴語速很快地說了些什么，夏一跳已經琢磨出一些納木族的方言門道了，大約是在解釋他們的身份。

祭司又看了二人幾眼，收回視線，環視大眾，忽然高舉起雙臂。

“長夜盡時，日輝將指我們踏上獻祭。爾等在此送行之意，必得龍神知曉。庇佑我族來年風光，歲歲長榮。”

眾人齊齊發出“噢”的一聲，激動地跪拜下去。

然后，他們捧起帶來的油燈，重返黑暗的甬道，仿佛一群無聲的幽靈。

強巴和拉瑪走向年幼的女兒，小嘎姆揚起臉看他們。二人輪流將她擁在懷里，低聲說：“我們以你為榮。”

小女孩閉上眼，輕輕地“嗯”了一聲。

二人松開女兒，對祭司畢恭畢敬地鞠禮，轉身就要離去。

“那個——”夏一跳實在忍不住要問，“剛才是說，明天要去哪里嗎？”

祭司嚴肅地看著他，緩緩道：“天盡頭。”

“那是哪里？”

“你不知道天盡頭？”祭司疑惑。

“就是那個龍神居住的天盡頭啊。”強巴提醒。

“龍？”夏一跳睜大眼睛，“你們這里有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