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療中心出來以后,他被機器人帶到了位于青鳥號A區的軍事管控區。穿過一條寬闊的走廊,他來到了A區的綜合服務中心,這里人流比何顧想象中稀少很多,他猜想可能是因為除了少數值班人員,大多數成員都進入了休眠狀態。他在錄入了身份識別信息后,領取了全新的印有青鳥號標志的航空服、一部通訊器,以及一些生活必需品。離開服務中心,他被另一個機器人帶到了位于A3區域的生活區,機器人沿途一直介紹著關于A區的情況,何顧就像初入城堡的孩子東張西望。到達一間雙人起居室,機器人示意這就是他以后的住所了。顯然,這里面已經住著另外一個男性軍官,只是此刻他并不在房間內,他的睡眠艙上還貼著一張宇宙的星圖照片,何顧看了一眼照片,發現這照片的星圖排列是實際星圖鏡像反轉后的。
機器人在離開前通知他,半個小時后艦長會召見他,讓他留意通訊器上發送的地址信息。
何顧整理好自己的物品,換好全新的航空服,就匆匆趕到了位于A1區的指定地點。穿過幾道需要身份驗證并由執勤士兵把守的收縮門,他進入了一間透明的小會議間,房間的玻璃墻外是飛船的控制與指揮中心,他從上面俯瞰下去,無數的控制器窗口在閃爍著忽明忽暗的光線,十幾個人正在控制中心忙碌著,不過大多數站位都是空缺的。位于最核心位置的艦長指揮臺上,于政正在和副官交流著什么,他回頭看了看何顧的方向,向副官交代了幾句,副官就離開指揮臺走出了指揮中心,不多久,他就進入了何顧所在的小會議間。
走近了何顧才發現來人中等身材,擴口濃眉,戴著少校的肩章,看模樣也就30多歲。
他瞥了何顧一眼道:“何中尉,久仰大名!”
何顧行了一個軍禮,沒有說話。
“我是于司令的副官,姓吳。于司令臨時有事,不能見你。”
“有勞吳副官。”
他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吧。”
何顧依言坐下,吳起也在他的對面坐了下來。
“這一路很辛苦吧?”
“不辛苦,謝謝關心。”
“于司令讓我轉達對你的感謝,感謝你對小曼的照顧。”
“請你轉告于司令,我和于小曼在火星駐防時就是同事了,這一路上我們相互扶持,也算不上照顧。”
“嗯。明天軍艦指揮部會給你和于小曼舉行一個慶功會,你好好準備一下,到時候給大家做個發言。”
何顧問道:“為什么不等純鈞號回來后再舉辦?”
吳起答道:“純鈞號回不來了。”
何顧不解地問道:“為什么?”
吳起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問道:“于小曼說的情況是真的嗎?”
“您是說歐陽中校的事情?”
“是的。”
“我沒有親眼見到,不過這種事情小曼絕不會撒謊。”
吳起站起來踱了幾步面朝著指揮中心看了看于政的背影,說道:“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你們已經收到了純鈞號的消息?”
“在穿越蟲洞前,歐陽中校給艦隊發了一份延遲開啟的電文,直到剛剛電文自動解密后,我們才讀取了里面的內容。”
“她發的什么內容?”
“她說她已經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駕駛純鈞號前往比鄰星。”
“去比鄰星?這不可能,比鄰星有什么?”
吳起搖了搖頭,“我們也不知道比鄰星有什么,或許,這只是她不想歸隊的托詞。”
“我了解歐陽,她一定是受到了極大的傷害才會做出這樣的選擇。而且,一旦純鈞號耗盡燃料和維生物資,她就……”,何顧說道這里不知道如何說下去,很明顯吳起也清楚這一點。
“不管她出于什么動機,不歸隊終究是要承擔責任的。”
何顧道:“要承擔責任的是敲門人2號,我請求對他進行審判,他犯有強奸罪,應該得到應有的懲罰!”
吳起回過頭來有些不屑地說道:“你要我們懲罰一個已經死去的人?”
“就算他死了也應該被審判,還歐陽中校一個公道!”
“那歐陽正茜殺死了他,是否也應該受到審判?”
“他死有余辜!歐陽是受害者,她的反抗屬于正當防衛。”
“你如何證明她是在受到迫害時進行防衛才殺死了他?”
“我無法證明,不過這是明擺著的事情!”
吳起沒有再爭論下去,而是說道:“這件事情于司令會處理的,你不要去外面說什么,就當做什么都不知道。”
何顧不清楚他們會怎么做,他只是隱約覺得他們想把這件事情隱瞞下來。其實,他自己內心也充滿了糾結,對于歐陽正茜而言,如果將這件事情公之于眾她有可能得到公道,但是也會有損她作為軍人和女人的形象,一個寧愿流浪星際也要保全聲譽的人,自己是否應該為她強行出頭將事情公之于眾呢?
吳起繼續說道:“于司令想安排你進入隸屬于飛船內務部的警衛部隊,擔任青蜂特戰隊副隊長,授上尉軍銜,你是否接受這個任命?”
“請問青蜂特戰隊是做什么工作的?”
“青蜂特戰隊是艦隊高級將領護衛組織,直屬于艦長領導,負責艦上各位將軍的保衛工作,責任非常重大。”
“我之前在火星駐防時,一直接受的是太空對敵作戰訓練,保衛工作并不是我的特長。”
“我也是這么認為,如果你不肯接受這個任命,我可以轉告于司令。”
何顧卻道:“我接受這個任命。”
吳起臉色一沉:“你想好了嗎?青蜂特戰隊可不是混日子的地方。”
何顧心中不悅道:“謝謝吳副官提醒,我在宇宙中混了四年日子,也該做點事情了。”
吳起冷笑了一聲:“那就祝你好運了。”
“謝謝關心。”
“不用急著謝我。”
“我以后還有機會見到于小曼嗎?”
“為什么沒機會?她被安排在飛船信息中心工作。”,吳起狡黠地看了看何顧,“冒昧的問一句,這四年時間你和小曼有沒有什么特殊的經歷?”
“請問特殊是什么意思?”
“比如說兩人之間……”
何顧沒想到他會有這么齷齪的想法,說道:“這是你個人問的,還替是于司令問的?”
“當然是我個人。”
“如果你真想知道,可以去問問于小曼,如果你真有膽量的話。”
“膽量?哈哈哈……你和于家小姐出趟公差,回來加官進爵還能抱得美人歸,你知道有多少人羨慕你嗎?”
何顧對這個人已經完全沒有好感,“吳副官,如果沒什么其他事情,我就先告辭了。”
吳起瞪了他一眼:“這么不愿意和我聊天,你可知道以后咱們打交道的機會多著呢。”
“那就以后再說吧。”
“哼,好,以后再說!”,吳起說完氣沖沖地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何顧不知道吳起為什么針對他,他猜測或許是因為自己以前所在的部隊不屬于于政的嫡系,在他們看來自己只是一個異類。
回到起居室,何顧的室友還沒有回來。
一身乏累,他匆匆洗漱一番就進入了自己的睡眠艙中。
和這幾年來的每次睡眠一樣,他很快進入了夢境。只是這次他沒有再夢見歐陽正茜,而是夢見了于小曼……
在一個隱秘的房間里,她懷著抱著一個剛剛產下的嬰兒,那嬰兒出生后竟然不會哭,只癡癡的瞪著何顧,兩顆閃亮烏黑的眼珠在夢境里竟也如此真切。
隨后他沖他詭異的笑了笑,這笑容轉瞬即逝,何顧不由得頭皮發麻,他不明白一個剛剛墜地的嬰兒怎么會有這種反應,而這笑容又究竟是何意。
“他好看嗎?”,于小曼問道。
“好看。”,何顧答道。
“我卻不想多看他一眼。”
“那畢竟也是你的骨肉。”
“我不想再見到他,你幫我抱走吧。”
“抱去哪里?”
“一個孤兒該去的地方。”
……
何顧醒來時,對面的室友已經早早起床離去了。
他看了看通訊器,上面已經發來了會議通知,離開會時間只剩下2個小時,自己一覺竟然睡了十幾個小時。他匆匆洗漱完畢就到A區餐廳用了個簡餐,然后回到起居室準備了一片演講稿。
到達A區的一號會議廳時,離通知的開會時間還有五分鐘。
會議室內已經聚集了一些軍官和士兵,看到何顧進來,他們都有些異樣的看了看他,然后又各自小聲交流起來。何顧沒有看到熟人,獨自找了個靠后的位置坐了下來。
“顧哥,來這么早!”,于小曼從門口進來時,第一個發現了他,她的身后跟著于政、陳文遠,以及吳起。此時的吳起跟在于政身后,已然沒有見何顧時那樣的傲慢。
何顧奇怪的看了看于小曼,沒有說話,于小曼吐了吐舌頭,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眾人見到于政立刻都起身行了軍禮。
于政還禮,并示意各人落座。他又朝何顧招了招手,示意他前排就坐。
何顧剛到前排挨著于小曼坐下,還沒開口說話,史松云便帶著幾名軍官從門口走了進來。眾人又起立行禮,唯有于政坐在位置上沒有任何表示。何顧有些驚訝,他沒想到史松云就在青鳥號上。
史松云滿臉笑意道:“同志們請坐,好久不見大家了,今天難得有機會聚一聚,就不必拘禮了!”
他收起笑容,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何顧,在隨身警衛的引導下走到于政身邊坐了下來,隨行的軍官們在后排各自落座。
何顧不知道于政和史松云間發生了什么,只覺得這二人似水火一般,毫無交流。
吳起見人已到齊,走上主席致了開幕詞,說明了會議的主題及內容,然后說道:“叩門計劃本來有魚腸、純鈞兩個執行小隊。很可惜由于一些特殊原因,純鈞號的兩位成員沒能穿過蟲洞與艦隊匯合,在這里我建議大家一起向出色完成任務的何顧上尉,于小曼中尉,陳尋悟上尉表示感謝,感謝他們在漫漫宇宙中孤身前行,順利的為我們打開了通向洛神星的蟲洞,為正合計劃的順利執行做出的卓越的貢獻。”
臺下發出一陣稀松的掌聲。
何顧聽到這里心中一沉,問于小曼:“陳尋悟就是那個敲門人2號?”
于小曼鼓著掌點頭道:“是的。”
“為什么要感謝他,而不感謝歐陽?”
于小曼小聲道:“你不知道嗎,那個變態是陳文遠的兒子。”
何顧扭頭看了看坐在另一端的陳文遠,此時他的面容陰沉,臉色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