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后,宇宙中,一個黑色的小點正在緩緩靠近青鳥號。
魚腸號的廣播中傳來青鳥號調度員的聲音:“青鳥號磁力盾已關閉,魚腸號可以進入。”
何顧答道:“魚腸號收到,軌道修正中,預計登陸時間2分鐘。”
“青鳥號收到,2號登陸場已經準備完畢,外艙防護罩1分鐘后開啟。”
“謝謝,魚腸號轉入自動對接模式,飛船姿態正常,各系統參數正常。”
“青鳥號對接程序正常,內倉迎接人員請原地待命,外倉工作人員請在30秒內撤離。”
何顧松了口氣,于小曼此時正在對著一方小鏡往臉上涂抹著太空面霜。
“于小姐,你這是要見情人嗎?”,何顧打趣到。
“我倒是想見可惜沒有呀,要不,等上了飛船你給我介紹一個吧。”
“飛船上有哪些人我都不知道,我去哪兒給你介紹?”
于小曼撇嘴一笑,“那要不我給你介紹一個女朋友?”
“我還用你介紹?”
“說真的,你從來不擔心你那個沈芊墨嫁人了嗎?”
“不擔心。”
“你怎么這么自信?”
“我不是自信,我是信她。”
“嘖嘖,信她不就是信你自己,看把你美的。”
兩人邊說話邊盯著主控上的輔助降落系統,此時青鳥號登陸平臺的外部防護罩已經緩緩展開了,巨大的起降平臺上十幾條觸角一樣的輔助臂正在迎接魚腸號的降落。
于小曼看著眼前的情景問道:“顧哥,為什么青鳥號的降落輔助裝置有這么多條機械臂?”
“我想可能是因為作為星際補給艦,它需要接納的登陸飛船型號各異、大小不同,所以需要多一點輔助臂,以防止有些大型的飛船登陸時與船壁發生碰撞。”
“看來在它眼中,魚腸號只是一條小魚而已啊。”
何顧微微一笑:“不然怎么叫魚腸呢,等下你爸會來接你嗎?”
“不知道啊,他那么忙,估計不會吧。”
“他不會是位高官吧?”
“怎么?你怕當官的?”
“沒想到你是于司令家的千金,這么多年怎么就不見你提起過呢?”
“什么,你這樣就猜到了?”
“大官里面姓于的不多吧。”
“我還打算給你個驚喜呢,不好玩!”
“俗話說有父母在的地方就是家,能回家,真好。”
說話間,魚腸號已經進入了青鳥號的登陸艙中,六根輔助臂已經牢牢地吸附在了魚腸號的四周,何顧關閉了輔助發動機,經歷一陣輕微的晃動之后,飛船徹底停了下來。
外艙緩緩關閉,登陸很順利。
等到青鳥號登陸艙加壓完成以后,魚腸號的艙門被打開了。兩人拿好已經整理完畢的個人物品來到出口處,一塊十幾平米寬的正方形擺渡盤出現在了他們的腳下。
于小曼第一個踩上了擺渡盤,何顧回頭看了看魚腸號的內艙,對這個生活了四年的地方,他有些依依不舍。
“餅干,再見了我的老伙計,我會想你的。”
“再見,叩門人一號,我也會想你們的。”,餅干答道。
告別了餅干,何顧和于小曼乘著擺渡盤來到飛船內艙入口處。
玻璃門舷窗內,十幾名手持鮮花的人早已等在那里,他們出現時人群就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二人揮手致意。于小曼掃視著人群,他的父親并沒有出現,她有些小小的失落。對于何顧而言,人群里更沒有一張是他熟悉的面孔,他禮貌性的點頭微笑,內心有種說不出的落寞之感。從魚腸號到青鳥號只是從一個已經逐漸熟悉的環境換到了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接下來會發生什么他不知道,他現在最關心的是歐陽正茜和沈芊墨的安危。
在經歷了隔著防護玻璃的簡單歡迎儀式之后,兩個人被機器人通過閉環帶到了醫療中心,他們接受了全面的除菌、身體檢查以及心理咨詢。
檢查完成后,何顧被單獨留了下來。
他被負責導引的醫療機器人帶進了一間醫療檢測室。兩名穿著白褂的醫生正在細聲討論著什么,他們的表情顯得十分嚴肅。
其中一位戴著眼鏡的中年男醫生看到何顧進來,忙說道:“何中尉,你好!”
“你好。”,何顧答道。
站在男醫生旁邊的另一位女醫生看起來非常瘦弱,她聽到何顧的聲音扭頭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表情似乎是想從他身上找出點什么不一樣的器官。
男醫生繼續說道:“不好意思要耽誤你一段時間,有些情況需要請你本人過來看看。”
何顧心中有些忐忑,難道自己的身體出現問題了?
男醫生指著旁邊的女同事說道:“我先介紹下,這位是我們醫學中心的遺傳學博士,鄭月蓉博士。我姓侯,是這個醫學檢測室的主任,你可以叫我侯醫生。”
鄭博士向他點了點頭,何顧道:“請問我的檢測結果有什么問題嗎?”
侯主任忙道:“你不要太緊張,雖然檢測結果確實有些異常,但你的身體各項指標都是正常的。”
“什么異常?”
“請你看看這個。”
侯主任將他帶到旁邊的檢測設備旁,雙手張開調出了一份DNA數據庫,經過簡單的檢索他將何顧的DNA測序報告調了出來。
他指著跟前的三維投影道:“這是你的DNA測序結果,你可以看到每一個染色體的情況,其中第21號染色體有許多地方我們用暗紅色標記出來的,表示的是出現的變異點。”
他邊說邊將那條染色體展開放大,顯示出一個龐大的堿基雙螺旋結構。
何顧看了看這個螺旋結構,上面分布著許多個暗紅的區域。
“你是說我體內的基因發生了變異?”
“是的,不過你也不要太過擔心,這些變異目前看不會影響你的健康。”
何顧不清楚這句話是事實還是只是一句安慰。
旁邊的鄭博士道:“雖然這些基因段上存在許多變異點,但是我們分析發現這些變異都位于傳統的偽基因片段上,它們所在的位置正常是不會對人體造成任何影響,但是這也不是絕對的,我們建議你還是要定期進行檢查。”
何顧不解,問道:“為什么會發生變異呢?”
“你們在飛行途中有沒有出艙行走過,或者遇到過什么突發事件導致身體暴露在宇宙輻射中?”
“我記得沒有,但是,我也不太確定。”
侯主任道:“不確定是什么意思?難道你不記得這四年中發生過的事情?”
“這幾年我一直困擾在夢境中,我甚至無法區分現實與夢境中發生過的事情,到底哪個才是真的。”
侯主任繼續道:“你的心理評估報告我也看了,你可能患有輕微的幻想癥,但這個癥狀在星際旅行中是比較常見的。”
何顧搖了搖頭:“這并不是幻想,我能區分什么是幻想,什么是現實。”
侯主任聳了聳肩:“是的,但是恕我直言,所有患有幻想癥的病人都是這么認為的。”
“你們相信平行宇宙嗎?”
兩名醫生相互看了一眼,鄭博士道:“這種觀念確實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存在,不過幾百年來從未得到過科學驗證。”
“我覺得我在夢里就處在一個平行世界中,那里發生的一切都是那么真實、連續而又符合邏輯。我想沒有誰會一直在同一個夢里呆過四年之久吧?”
“這個,我個人確實沒碰見過這樣的案例。”,鄭博士說完看了看侯主任,他也搖了搖頭。
鄭博士接著問道:“你的夢里發生了什么?”
“在夢中,我一直和另外一個人搭檔執行任務。我們一起經歷了很多,甚至還碰見過暗物質墻、外星飛船,我們還被另一組的成員襲擊過。她因此性命危在旦夕,而我也受了重傷,我甚至不時還能感受到來自肋骨部位的疼痛……”
鄭博士似乎不太相信地說道:“最近關于夢境的討論還真是挺多的,不過就算平行宇宙真的存在,兩個平行世界之間也不可能存在信息的交換,你想通過夢境穿越兩個世界,這不太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因為信息的傳播速度不可能超越光速。按照現有理論,任何一種物質要穿越平行時空,速度至少要大于光速。也就是說,人體必須轉化成量子態,而且得有無窮大的能量來推動這個量子達到光速……就算這些都實現了,你的身體能夠自如的切換成量子態,你進入了另一個世界,你在這個世界所有有效信息也不可能傳遞過去。那個世界的你根本不可能意識到自己穿越了時空,也不可能記得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
何顧問道:“如果平行宇宙本身就是一種純信息的狀態呢?”
“純信息狀態?按照我的淺薄理解,信息存儲一定是需要介質的。”
“或許信息本身也可以是一種物理狀態?”
鄭博士沉默片刻道:“你的這個觀點有什么依據嗎?”
何顧搖了搖頭。
“我的專業是遺傳學,對物理領域確實所知甚少。你現在DNA變異的情況,根據我個人的觀點,可能和宇宙航行有關。你們在宇宙中航行了四年時間,雖然飛船有多層防護措施可以保證你們免受宇宙輻射影響,但是人體在長期的失重環境中,再加上心理上的壓力,基因發生一些變異也是有可能的。這種變異具體會有什么影響,還需要持續觀察。至于你們所探討的平行宇宙理論,我沒有發言權,也不想做過多的評論。”
鄭博士的話簡明扼要,何顧也意識到這個問題沒有再討論下去的必要,轉而問侯主任道:“侯主任,于小曼的情況怎么樣?”
侯主任道:“她一切正常,已經被接到A區了。”
“那就好。”
“我們對你的情況會持續跟蹤,如果沒有其他的疑問,你可以先到A區報道了。”
“我還有個私人問題,不知能不能請教下兩位?”
“請說。”
“你們和畢方號上的同行有沒有日常交流?”
侯主任搖了搖頭道:“沒有,兩艘星艦的數據鏈中斷了。”
何顧點點頭道:“好,我知道了,謝謝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