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老轉動那個模型，仔細看了看那塊最大的陸地說道：“我看到主大陸上有兩條主要的山脈。”

戚星海說道：“東北方向那條縱橫三千公里的山脈形狀很像皇冠，平均海拔2500米，最高峰明珠峰6800米，常年被冰雪覆蓋，我們稱這條山脈為冠山山脈。它的西面有一片超過120萬平方公里的盆地，顏色像琥珀一樣，我們稱之為琥珀平原。那里淡水資源很充足，正是我們計劃中的居民地建造點。另外，陸地中心的那條東西向山脈長600公里左右，平均海拔850米，它就像拱衛在湖泊平原以南的守護者一樣，我們稱之為戍山山脈。”

王老指了指模型上的兩條河流問道：“這兩條水系起了名字嗎？”

“西邊這條河發源地是云夢澤——就是明珠峰西面的這片大湖，它從琥珀平原中心流過，繞戍山山脈的西邊進入南部平原，它一路經過的都是山川草原，森林沃野，水質非常清澈，我們稱它為粼河；東邊這條發源地是冠山山脈東部區域的龍尾湖，它繞著琥珀平原東部出戍山山脈進入南部平原，走的線路都是黃沙地帶，水質很渾濁，我們稱這條河叫濁水。”

王老把模型再次放大：“這條很矮的山脈叫什么？”

戚星海仔細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只見陸地與海面連接的地方，一條4000多公里長的低矮山脈一直從西南方延伸到東北方，連接著冠山山脈的末端。

“這里這么矮，幾乎和南部平原融為一體了，我倒沒有注意過。”

王老看了看這段地方的參數說道：“這段山脈一直沿著海岸線，很長又很低矮，而且高度都在60米以下，這是如何形成的呢？”

薛童陽說道：“我也注意到這里有段時間了，它的地質起源會不會跟長期的海水沖刷有關？”

“有沒有測過它的內部結構，組成成份？”

戚星海搖了搖頭，從空中看去，這個地方太不顯眼了，顯然科學家們對這個細節并沒有做過多的了解。

薛童陽說：“我沒有找到這方面的任何數據，王伯伯您是覺得這里有什么問題嗎？”

王老沒有回答他，反而問了他一個毫無關聯的問題：“FAST712-E與FAST712-B是一個穩定的雙星系統，它們周圍有沒有第三顆行星或者衛星？”

薛童陽說道：“目前沒有觀測到它有衛星，離它最近的就是這顆體積比它大六倍的氣態行星FAST712-B，其次就是恒星FAST712-A。”

薛童陽搖搖頭看了看戚星海，戚星海顯然也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老同學，你怎么突然問這個？”

王老再次認真觀察了一遍那段低矮的山脈，繼而又笑了笑說：“沒什么，我就是好奇而已。童陽，你還有什么其他的猜想嗎？”

薛童陽接著說道：“FAST712-A已經存在了將近一百億年，它此刻應該還處于青中年時期，所以耀斑爆發的周期相對穩定。不過紅矮星組成的恒星系一般都缺乏重物質，我猜測這顆行星的金屬含量不會很高，包括這個恒星系統中的其他行星，可能也都會存在缺乏金屬礦源的情況。”

戚星海聽到這里說道：“如果真是這樣，對我們將來開發這顆星球的資源會不會有很大的影響？”

王老說：“如果那里真的缺乏金屬，我們傳統工業需要用到的鐵、鋁、銅、錫、鉛，以及其他的稀有金屬原料就不得不從另外的行星轉運，這對發展效率肯定會產生很大的影響。”

“那我們有沒有可能在那里找到反物質礦？”

“反物質與星球淺表的金屬礦之間沒有直接關系，任何固態行星內核必然都是有金屬殼體存在的。”

戚星海聽到這里似乎安心了許多，他對薛童陽說道：“童陽，我和你王伯伯好久沒見，還想再聊一會兒，如果你有事情要忙就先去吧。”

薛童陽明白他們必然有重要的事情要說，說道：“王伯伯，晚輩還有一個重要的問題請教，不知道能否多耽誤二位一分鐘時間？”

“當然可以。”

“您認為有什么物質可能超越光速傳播嗎？”

王老感到有些詫異，這是物理學最基本的定義，薛童陽不可能不知道，“當然沒有，任何物質都不可能超越光速。”

薛童陽有些失望地說道：“謝謝您，我沒有問題了，二位伯伯慢聊，童陽告辭了。”

他說完鞠了個躬，轉身離開了。

王老看著他的背影，似乎突然明白了這個年輕人為什么會提出這樣的問題。

戚星海打開桌面的菜單，選擇開啟了電子隔音墻，兩個人的耳邊頓時清凈了，只能聽見咖啡廳里輕柔的鋼琴聲。

“你覺得這孩子怎么樣？”

“聰明，上進，知禮，我很喜歡他！”

“不瞞你說，薛凱失蹤后我就將他的這個私生子收為義子，為了避嫌，對外他還是叫我伯伯。以后到了那邊，你可要多關照他一下。”

“這是好事啊，以我和薛凱的交情，就算沒有你這層關系，我也會把他當作骨肉來看待的。”

“那我就放心了。”

“他要去那邊，是不是也因為那艘郵輪？”

“是的，他想親自去看看，也許能找到自己的父親。”

“那艘郵輪還在那里嗎，有沒有更多的消息？”

“應該是受到洋流的影響，郵輪的位置飄忽不定，我們暫時還沒有取得更多的信息。”

“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求證下，今天剛好見到你我就順便問一句，如果方便你就回答，如果不便那就當我沒問過。”

“老同學何必如此客氣，只要我能講的，一定如實回答。”

“薛凱當年參加探針計劃的時候，有沒有做過什么特別的事情？”

“特別的事情？”，戚星海皺皺眉頭，“他參加探針計劃的時候已經是后期了，那時候我還不認識他，也沒有多少權限過問項目的詳細情況，不過他失蹤后我配合相關部門調閱了一些他參與探針計劃時的案卷，要說特別的事情，倒是有那么一件。”

“說說看，是什么事？”

“他在發往洛神星的探針上攜帶了一份額外的數據。”

“是什么樣的數據？”

“數據備份在項目檔案館，我也沒有看到過。這件事情很重要嗎？”

王老點點頭，“確實很重要。”

“可惜現在沒辦法幫你查這份數據的內容。”

“薛凱的個人檔案你能搞到嗎？”

“應該可以，你想要？”

“嗯，如果方便，可否請你回頭發一份到我個人郵箱？”

“如果是科研需要，問題不大。”

“謝謝你！”

“你有什么需求隨時可以提出來，我一定盡量滿足。”

“我現在也不知道需要什么，年紀大了腦子不像年輕時那么靈活了，越是急著想搞清楚，越是糊里糊涂！”

“你也不要太著急，相信等到了那里或許一切就明了了。”

“那也是十幾年后的事情了，我只恨時間不能過快一點，我這把老骨頭不知能不能挨到那時候。”

“我之所以安排你在青鳥號，就是因為那艘飛船人員少，你可以安心靜養，也可以長期休眠。在太空中這十幾年，你就把自己按個暫停鍵，好好休息吧。”

“謝謝你為我考慮的這么周到。”

“當然我也有其他的事情相求。”

“都大半輩子的交情了，還跟我說什么求不求的。”

“那我就實話實說了。到了那邊你除了找曉楠和薛凱，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幫我們找反物質礦源。所有的設備、儀器、人員你要什么就讓于政給什么，我已經給他下過命令，對你的一切要求無條件照辦。”

王老思慮片刻問道：“問個不該問的問題，為什么你這么關心反物質礦源？”

戚星海看了看四周，雖然他知道旁邊的人不可能聽到他們的對話，仍然低聲說道：“因為太陽系的反物質資源已經枯竭了。”

“這不可能！”

“千真萬確，現在其他國家都在打地核反物質的主意了！”

“地核的反物質絕對不能動！”，王老說這句話時極其嚴肅，戚星海從未見過他如此動怒過。

“你放心，開發地核反物質在國際上絕對不會被同意，我們會第一個反對！”

王老冷靜了一下繼續說道：“沒有人比我更了解反物質的情況，太陽系的反物質都存在于各個行星的地核之中，其儲藏量絕對不可能在幾百年內被采空。你們確定沒有搞錯嗎？”

“錯不了，就算是我們搞錯了，難道全球的國家跟著一起搞錯？這已經是一個全球性的危機了，只是各國政府都還沒有公開而已。”

“可惜我要離開地球了，不然我一定要好好研究下這個問題的癥結所在。”

“你都退休十幾年了，這些事情國家不便再麻煩你，所以我也一直沒有告訴你。”

“也就是說，你們此行的目的是想要到外星系尋找反物質，人類移民只是一個幌子？”

“不，兩者同等重要。如果太陽系的反物質危機繼續發酵，誰也不敢保證地球會不會發生世界性大戰，那時候的戰爭會打到什么程度，我們更不敢想象。所以，有了洛神星，我們就有了一條后路。我想你應該能明白其中的邏輯。”

王老點了點頭，“我懂了，難怪你們這么急于要開啟這次航行。”

戚星海沒有繼續這個話題，“還有件事情，我想和你求證一下。”

“什么事情？”

“你有沒有聽說過‘霜刃’？”

“‘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你說的是賈島的那首《劍客》？”

“不，我現在哪有心情和你探討什么詩詞，我說的是一種武器。”

“那你真是問錯人了，武器你比我在行多了。”

“你曾經是不是和沈修做過一筆交易？”

“交易？哦，怎么，這事情你們調查過？”

“不要誤會，我沒有追究的意思。從法律上說，民間以物易物的交易是合法的。”

“是有這么會事。”

“你給他的是什么東西，可否透露一二？”

“一種疇物質，非常難得的物質。”

“如果沈修把它開發成一種武器，你覺得這種武器會有多大的威力？”

“我沒有想過這一點，如果真是這樣，那它必將是常規武器中最厲害的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