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新音樂晚會在歌劇音樂廳，彩排時候周承宇去轉了圈。

“他就是我們的鋼琴獨奏演奏者，周承宇。”

晚會負責人韓如萱簡單介紹了下。

周承宇的面孔他們都認識，沒看過新生鋼琴音樂會的也在校公眾號、貼吧、微博等看過，周承宇最近可謂校園名人，此時在音樂廳備受關注。

“百聞不如一見，同學好，我是小提琴的于夢涵，蜀都人。”

一位穿著個性的女生伸來她白皙的手。

“同學好，我唐都的。”

周承宇握了握她的手梢。

“我們離的很近啊，算半個老鄉。”

于夢涵帶著一絲驚喜的道。

“蜀都和唐都都能成老鄉，那跟首都也老鄉了。”

有人過來說道。

“蜀都到唐都高鐵不到四個小時好不好。”

“想吃火鍋上午出發，在蜀都轉一陣，下午吃個火鍋，晚上就能回家。”

周承宇笑著道。

“就是啊，以后來蜀都我請客。”

“唐都有很多好玩的地方，華山，兵馬俑，大唐芙蓉園，大雁塔。”

“我去過兵馬俑，大雁塔和大唐芙蓉園。”

“唐都就是古墓多，施工隊隨便挖挖就能挖出來古墓。”

“......”

他們越說越夸張，好像唐都是古代的墓園，周承宇哭笑不得。

“周承宇準備演奏什么？”

鋼琴班的慕苗問道。

她是迎新音樂會交響樂節目的鋼琴演奏者。

鋼琴四聯奏節目演奏者羅文和蘇田也看過來。

“第2號匈牙利狂想曲。”

周承宇也不賣關子。

“不愧是你，這樣的古典樂現在就能駕馭。”

蘇田不可思議的道。

“要不是李老指正我也不敢。”

周承宇謙虛的道。

“李剛教授這幾年很少單獨帶學生了，看樣子這次把你當種子選手培養。”

正在指揮彩排的韓如萱回頭微笑道。

周承宇當然知道。

鋼琴獨奏是壓軸節目，需要等很久，周承宇來到觀眾席坐著錄了段視頻發給秦嘉卉。

秦嘉卉晚上有課，手機靜音沒有立即回復。

彩排很簡單，學生的專業水平都比較高，負責老師不對他們進行演奏指導，只是讓他們熟悉一下舞臺和配合。

能不能配合好，需要表演者自己用心，這是機會。

秦嘉卉說周承宇為大場面而生，周承宇也覺得。

周承宇上臺前根本不需要怎么準備，甚至登臺演奏周承宇可以比琴房練習做的更好，因為練習時候精神多少有點渙散，到了臺上注意力更加集中。

緊張，周承宇不存在的。

當初一有次在升旗儀式上演講，關于理想的演講大聲說自己的理想是下一個朗朗之后，周承宇的字典中就沒有“緊張”這個詞了，在臺上從容不迫。

周承宇以正式演奏的態度對待彩排。

經過李老的悉心指點，周承宇《第2號匈牙利狂想曲》彈的更加精湛。

周承宇全程全神貫注，雙手十指每一個動作都精細的控制節奏和力度，在琴鍵敲擊的位置，以及腳下踏板的收放，都去精益求精的控制。

他彩排演奏的時候，四周一片安靜，空闊的音樂廳只能典雅的鋼琴聲。

“知道他讓我想到誰嗎？”

蘇田小聲問慕苗。

“海上鋼琴師？”

慕苗輕聲道。

“對，氣質淳樸又一點不土，不缺乏浪漫，坐在鋼琴前就仿佛人琴合一了，技藝高超，充滿詩情畫意。”

蘇田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周承宇的才華。

“平凡的環境賦予他獨特的氣質，與1900不同的是他走出了那條船，所以他的音樂聽起來多了一絲希望，壓抑之中帶著無窮的力量。”

慕苗點點頭道。

其實周承宇沒有那么狹隘，在他看來，鋼琴這條路本身或者整個世界不過是一條船，是一條內部大艙套小艙的船，大學之前周承宇活在最小的艙中，到了大學突破壁壘來到更大的船艙，這不是他的終點，他的終點是繼續突破，到達甲板，在甲板上盡情彈奏，讓自己的琴聲隨著海風傳遍每個角落。

第二天十月二十號，音樂會晚上七點半開始。

音樂廳在太平街和鮑家街直接，有門票才能進去，秦嘉卉六點半過來，她上身套件棒球衫，下面穿一條緊身牛仔褲，踏一雙白色運動鞋，素素的。

周承宇則是一身正裝，他掏了張門票給秦嘉卉。

“你們的迎新會好正式，我們都沒有專門的迎新晚會，迎新晚會和元旦晚會在一起，別人看見我跟你一起會不會給你帶來緋聞？”

秦嘉卉笑吟吟的，周承宇現在小有名氣。

“這叫粉色交際，從我導師那里學到這個詞。”

周承宇絲毫不擔心別人看見。

“粉色交際，不愧是音樂教授，這么懂浪漫。”

秦嘉卉笑的更燦爛。

“要水和爆米花嗎？時間比較長，七點半到九點半。”

周承宇帶秦嘉卉去商店。

“不用，我帶了杯水。”

秦嘉卉平時保溫杯不離包。

“給你秋天第一杯奶茶。”

周承宇來到商店隔壁的奶茶店，要了一杯熱紅豆珍珠奶茶，一杯黑珍珠。

“不是第一杯了，我昨天買了杯。”

秦嘉卉準備挽著周承宇，手抬起又放下，別真給他帶來緋聞。

來到音樂廳，周承宇先陪秦嘉卉來到觀眾席坐會。

今天的音樂會非常有分量，第一排坐了校領導和教授，包括李老，后面有音教，再后面是學生觀眾席。

周承宇想過去跟李老打個招呼，李老左右都是領導和別的教授，又沒去。

“李老家庭很不一般，在靈境胡同有座四合院，老伴兒是北大歷史教授，兒子是外交部什么副主任，女兒在軍藝團。”

“好吧，這里的名校中教授級別的都不簡單，非富即貴。”

秦嘉卉搖了搖頭。

“一來現在六七十歲的教授他們趕上了最好的時代，不是最好的時代，應該是機會，二來他們的圈子都是非富即貴，而且是真正的桃李滿天下，別說國內，國外的人脈也很深厚。”

“對，九零后說他們是最苦的一代，咱更苦。”

“壹零后還小，他們長大應該能好點。”

“.......”

周承宇和秦嘉卉用家鄉方言交流，旁邊的人一愣一愣的，完全聽不懂。

要不說中華文化博大精深，每個省，每個省的每個市，每個市的每個縣，每個縣的每個鄉鎮，甚至同一鄉鎮不同的村話音都不一樣。

周承宇能聽懂外婆家縣城的方言，外婆家鄰縣的話就聽不懂了，很離譜。

七點半晚會準時開始。

穿著艷麗長裙的美麗學姐和白色西裝的帥氣學長主持人登臺。

“尊敬的各位領導和老師。”

“親愛的同學們。”

“大家晚上好。”

“青春澎湃，活力飛揚，我們迎來了又一年的青年才俊.......”

倆位主持人笑容洋溢的進行開場白。

“這位學姐太漂亮了，你覺得呢？”

秦嘉卉用只有倆人能聽見的聲音道。

周承宇點了點頭，學姐確實漂亮，而且氣質優雅。

主持人開場白結束之后，晚會正式開始，第一個節目是小提琴主奏鋼琴協奏，還沒看見演奏者人影，舞臺傳來小提琴版《鐘》聲。

緊接著看見昨天跟周承宇打招呼的于夢涵，肩膀上架著小提琴翩翩起舞的走上舞臺，邊走邊邁著輕快的步伐，她臉上洋溢著甜美的笑容。

幕布緩緩拉開，角落鋼琴前坐著鋼琴班的一個男生。

《鐘》用小提琴拉出來別有一番味道，小提琴賦予了曲子獨特的歡快，加上演奏者輕快的舞步，非常有感覺。

“太好聽了，天籟之音。”

秦嘉卉端著奶茶喝了口。

下一個節目是民樂系的大合奏，二胡，板胡，琵琶，揚琴，古琴，嗩吶等等齊上陣，演奏的是《野蜂飛舞》和《百鳥朝鳳》。

“為什么不中西結合？”

秦嘉卉想到一部電影，閃光少女還什么。

“民樂系看不起西樂，西樂看不起民樂，西樂和民樂都看不起鋼琴，說鋼琴缺乏親和力，鋼琴系說鋼琴是樂器之王，小提琴生說小提琴是樂器之王，民樂系一致認為百般樂器嗩吶為王。”

周承宇小聲道。

“其實我也覺得鋼琴太高冷了，如果投票選樂器之王我也選嗩吶。”

秦嘉卉忍不住一笑。

“我也投嗩吶，可以以最簡單的聲樂表達極致的喜和悲，直擊靈魂。”

雖然周承宇學鋼琴的，但不得不承認嗩吶的感染力獨一無二，小時候特別喜歡聽鄉下結婚和埋人的樂隊彈奏，周承宇跟人學過嗩吶，吹的還不賴。

“用棒棒敲的是古琴吧，聲音特別好聽，仿佛青山中的流水聲。”

秦嘉卉指了指舞臺道。

“那叫揚琴，和豎琴聲音對比特別鮮明，豎琴的音色柔美，揚琴清脆。”

周承宇手指在秦嘉卉手背上敲了敲。

“這個聲音，嘶，太刺激了。”

嗩吶響起，秦嘉卉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她打開手機錄視頻發朋友圈。

的確很刺激，嗩吶響起的時候整個音樂廳氣氛瞬間變的不一樣了，人感覺突然喝多了，精神倍增。

民樂系的大合奏結束后是管弦系的大合奏，不同的風格，演奏同樣的作品，有點要爭個高底的感覺。

“你覺得西樂和民樂斗琴誰能贏？你彈鋼琴。”

秦嘉卉輕聲問道。

“各有特色，沒有可比性，音樂是欣賞的，不是比的。”

周承宇喜歡鋼琴、豎琴等，也喜歡揚琴、嗩吶等，甚至架子鼓。

晚會不知不覺接近尾聲，周承宇去后臺準備，他洗了洗手，鏡子前整理衣服。

“《第2號匈牙利狂想曲》你不需要帶譜子嗎？”

看周承宇非常淡定，慕苗說道。

“不用。”

樂譜周承宇早已爛記在心，

“真佩服你，我協奏不看樂譜都緊張。”

“協奏比獨奏難，需要配合。”

如果是協奏周承宇也需要帶譜子。

“加油，為音樂會畫上圓滿的句號。”

韓如萱過來叮囑周承宇。

“老師放心。”

只要鋼琴調好周承宇沒問題。

倒數第二個節目結束，幕布暫時合上，工作人員快速把鋼琴移到合適的位置。

幕布重新開啟的時候，周承宇已經端坐在鋼琴前。

音樂廳所有人目光都聚集鋼琴前穿著西裝的少年身上。

周承宇看了眼鍵盤，緩緩抬起頭，脖子微微上揚，同時雙手落下，手指準確無誤的敲在合適的鍵位上。

周承宇聆聽著鋼琴發出的聲音，余音就要消失的時候，再次奏響。

周承宇不敢在這種場合過分炫技，萬一托大不止自己出丑，李老就在臺下看著，他身邊是系領導、院領導、別的教授。

緩緩低下頭，周承宇目光落在鍵盤上，手指緩慢的彈奏，左手力度逐漸加大，沉著有力的引子將聽眾帶入民間生活豐富多彩的畫面，右手手指速度變快。

此時周承宇的內心世界，自己不是主角，他腦海中有一幅場景，一眾舞者在舞臺中央跳舞，他只是伴樂，所以節目開始前他沒讓工作人員把鋼琴移到中央，而是偏左角。

周承宇彈奏的節奏和力度隨著腦海中的舞者而改變。

“年紀輕輕心怎么能沉淀到這種境界，多少歲了？”

觀眾席第一拍一位領導忍不住贊嘆。

“臘月下旬滿十八。”李老微笑著說道：“這孩子家庭一般，考上這里前最好的鋼琴老師是鋼琴培訓班的老師，他追逐這條路的心很高，但是過去十年的練琴是特別迷茫的十年，在迷茫中堅持練，他高考文化課成績639分。”

“本可以選一條簡單明朗的路，他猶豫再三選擇了繼續迷茫。”

李老補充道。

“是個人才，如果不出意外，用不了多久我們學院要出一位最年輕的大師，辛苦李老好好培養。”

旁邊的領導和教授們明白了，迷茫和孤獨最能磨練人的心性，天才如果能在迷茫之中堅持下來，一有機會飛上枝頭就是鳳凰。

李老閉上眼睛仔細聽，他年紀大了現在彈不出周承宇這樣的水平，但是經過他指點，周承宇彈奏的達到了他心里的最佳水準，只存在理論上的瑕疵了。

音樂廳基本都是懂音樂的人，都沉浸在周承宇的旋律中。

此時音樂廳最緊張的是秦嘉卉莫屬，她雙手搓在一起，生怕周承宇出錯。

音樂從中音區開始，變為了緩慢莊嚴的旋律，蘊含了內在的激情，悲痛的往事，在滯緩的節奏襯托下，低沉壓抑的旋律蘊含著巨大的哀痛和憤怒，同時有著不屈不撓的堅毅，催人淚下。

隨著音樂速度的加快，力度的加強，進入歡快的群舞場面，狂歡的舞步，飛騰的旋律。

周承宇也進入了激動的狀態，肩膀和頭發隨著雙手的律動振動。

旋律在高潮時戛然而止，沒有任何拖泥帶水。

音樂廳安靜了一瞬，響起熱烈的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