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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相信人有靈魂嗎?

  • 破靈
  • 香菇醬
  • 4859字
  • 2022-04-11 14:48:27

提起N大醫(yī)學院,江伊何止是知道,她本人就是N大醫(yī)學院藥物代謝動力學專業(yè)畢業(yè)的。她點了下頭說:“我博士在N大醫(yī)學院念的。”

博士?厲害!聽江伊一說,吳喬陽心里默默地給人豎起大拇指。他雖然是個徹頭徹尾的學渣,可這不妨礙他特別佩服一頭扎進實驗室里沉下心搞研究的人。他盯著江伊看,見人微蹙起眉頭,這才感覺是自己的目光太直白,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繼續(xù)說道:“既然是醫(yī)學院的,那你聽說過醫(yī)學院江北校區(qū)老生物樓后面的213號家屬樓吧?”

江北校區(qū)是醫(yī)學院最老的一個校區(qū),江伊讀博士生時才從新校區(qū)搬過去做了幾年實驗。之前的確聽說過老生物樓后面有三棟四五十年代建的老式家屬樓,不過等她讀博士的時候,老生物樓已經被廢棄,后面的家屬樓更是早就拆掉建成了小吃街。所以,吳喬陽提起的213號家屬樓,江伊并不清楚。

只是提到了老生物樓,江伊腦子里立刻閃過老樓墻壁上密不透風的墨綠色爬山虎,老舊的窗戶像黑洞洞的眼眶,那里一年四季總陰沉沉的,就像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一棟死樓。江伊想著心里不怎么舒服,搖搖頭說:“生物樓后面是小吃街,老樓早就拆了。”

“你知道為什么學校急吼吼地要把老家屬樓賣了嗎?”吳喬陽問。

當年她就一普通學生,怎么可能知道這其中彎彎繞繞?江伊看向吳喬陽,反問道:“意思是你知道?”

“那當然了!”吳喬陽刻意拖長了第一個字音兒,流于面上的小得意之姿“砰”地涌出。他話說時目光掃視了一圈,身體向后微仰,刻意壓低些聲音,“因為那幾棟沒有一個活人敢住進去,尤其是213號!”

“咦!”隨著吳喬陽聲音一落,田甜倒吸了口冷氣。

“這故事是我爺爺給我講的,他六幾年的時候在N大醫(yī)學院管學生后勤,當時有個姓駱的生物老師在213號家屬樓里自殺了。”吳喬陽說完一句,稍微停頓幾秒,“說是因為他給外國學校寫信,然后被一個組上的老師舉報了。那個駱老師本來人就特別擰,容易鉆牛角尖,被批斗幾次后,腦袋就開始不正常。學校領導說要讓他來云南這邊接受生產改造,結果人就發(fā)了瘋,晚上跑回實驗室偷出來一瓶毒藥。”

“什么毒藥?”江伊敏感地問。

吳喬陽的朋友圈里鮮少有博士,更別說還是個學醫(yī)的博士。他覺得興許這就是他們的科研精神,聽到“毒藥”兩字就神經敏感,就像他自己聽到別人提起哪兒的林子山頭有趣適合冒險,總要忍不住問問地名怎么去一樣,全是下意識的本能反應。所以,他要想不出來那是個什么毒藥,這故事大概率會就此夭折。他撓撓腦袋,努力地把那個晦澀的名氣從記憶力摳出來:“這個……這個嘛……好像叫什么貝塔什么乙醇的……”

吳喬陽好容易摳著腦袋想出來幾個字,到嘴邊的詞兒卻被趙維楨打斷了,他推推眼鏡,說:“管他啥貝塔舒克的,你要不先解釋下,有毒的東西怎么會這么容易偷出來?”

“我想,他說的應該是貝塔巰基乙醇。這種化學物有很強的毒性,但它屬于常用抗氧化劑,在生物實驗室里做二硫鍵的還原,細胞實驗中能防止二硫鍵被氧化從而保護蛋白不被破壞。”涉獵到專業(yè)知識,江伊脫口而出,“像這種常用試劑一般管得不嚴。。”

趙維楨剛拋出來個問題就被江伊三年兩下解釋了,雖然在座的除她自己也沒人聽明白那玩意到底有個啥作用,但絲毫不妨礙直戳心底地撂下“不明覺厲”四個字兒,讓聽的人不由自主地點腦袋。

“專業(yè)!不愧是博士!”吳喬陽賣力地點點頭,話說時盯著江伊,那雙眸子又黑又亮,像小小的漩渦,一股真誠帶著莽撞直白去拉扯起她的情緒。江伊被看得一時有些不知道該怎么回應,錯開目光,把話題重新引到故事上,“你接著說,后來呢?”

“就在當天晚上,駱老師趁著家里人睡覺,把那玩意兒倒進熱水瓶里,第二天早上,一家人吃完飯就全中毒死了。”吳喬陽說著,手指蘸了些桌上的茶水,潦草地畫了幾個方框當作房間的示意圖,“駱老師是早就準備好的,死在床上,穿著身平時上課穿的中山裝,不算太難看;老婆抱著七歲的小女兒倒在餐桌邊,兩人蜷著,像兩只一大一小的蝦子疊在一起,進屋看得人都搖頭;要說最慘,還是他家老大,那姑娘剛剛醫(yī)學院畢業(yè),本來已經被留校當老師的,死的時候臉朝外趴在窗子下面,像是想向外面呼救,手指頭就卡在窗棱上,警察來收尸的時候,不得不把她的指甲蓋兒掰斷了,才把人弄走。而且……”

吳喬陽說到這里故意停頓下來,田甜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只覺得背后一陣陣發(fā)涼,那駱老師一家人的慘狀就像擺在眼前,黑色的怨氣盤在她的腦袋頂上。

“吳哥,你別停下啊!”田甜催著吳喬陽,抓著江伊胳膊的手不自覺地用勁兒。

江伊蹙了下眉頭,田甜掌心的薄汗都透過衣服黏在了她的皮膚上。江伊忍不住側頭看了眼,田甜看到江伊看自己,立即意識到自己把別人抓疼了,馬上放手,心虛地尷尬笑了笑。

故事馬上要進入高潮,吳喬陽先壓低聲音做了個鋪墊,說:“我爺爺聽小道消息講,一開始駱家老大發(fā)現了水里有味道,所以沒怎么喝,但被她爸一棍子打在后腦勺上把人敲懵,然后把有毒的水硬給灌進去的。駱家人都死光了,213就自然空了出來。不過因為死過人,不少老師嘴上不說,但心里都嫌晦氣,所以213空出來半年都沒人申請過去住。我爺爺那時候天天組織學生破除封建迷信、打倒牛鬼蛇神,所以他是不信那些東西的。再加上當年十月份,我小叔出生,原來二十多平的職工宿舍實在塞不下我們一家五口人,于是他就打了個報告,拖家?guī)Э诘匕岬搅?13去住。”吳喬陽說著故意提高了一點點分貝,語速放緩,慢吞吞,一字一字說,“但是我爺爺告訴我,自打他們搬進去,家里就不斷出怪事兒。”

吳喬陽說著,再次停下來。

“先是我小叔,天天哭,一刻都停不下來。然后是我爸,下樓的時候摔斷了腿。我奶奶那時候總抱怨屋外頭的大槐樹把太陽遮了個嚴實,害得屋里一點見不著光,成天陰沉沉的,大白天也要開燈。但這都不是最恐怖的,我爺爺說,搬家小半年后,也就是來年的三月份,駱家周年祭的那天,發(fā)生了件事兒,差點把他嚇掉半條命。”

走南闖北全世界到處玩兒的人深諳講故事的門道,他進入高潮前都要留點兒空白,好等著聽故事的人自己先把情緒醞釀到位。趁這個工夫,吳喬陽細細觀察了圈桌上人的表情:田甜咬著嘴唇,肩膀在微微發(fā)抖,她顯然已經被嚇到,一會兒說完,十有八九要叫出來;趙維楨這次聽得比上個故事要更投入些,兩只眼睛緊緊盯著他,把急促寫滿了整張臉;神棍情侶則面色沉重,也不知道他們想到了哪方厲鬼,不過他估摸著,等故事講完,他們肯定是要再擺弄一番。

這桌上的人里,表情最微妙的是江伊。

吳喬陽之前在N市和江伊有過一面之緣,雖然人家把他忘了,可他記得十分清楚,因為這人和自己之前認識的都不一樣。那天江伊對面分明坐著個渣男,但她照樣保持著理智冷靜,沒有情緒發(fā)泄,一字一句都在認真講道理。就算是自己聽不太懂江伊舉的例子,可這完全不妨礙他發(fā)自肺腑地信服這個女子。在他的人生經驗里,理智和客觀是十分稀罕的品質。

吳喬陽心里暗搓搓地期待著江伊對自己的故事有什么評價,總想側頭,卻又不得不忍住。按平時,吳喬陽絕不是個性情敏感、臉皮薄的人,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的心里就顧慮特別多,生怕多看幾眼就讓人家覺得他輕浮冒犯,最后留下個壞印象,所以只在故事進入高潮時急匆匆地掃了一眼。可就這眼就也足夠,他發(fā)現江伊的眸子里滿是專注,應該對這個故事有興趣,但嘴角抿著微微下掉,像藏了幾分煩躁。

她既想聽下去,可又感到不耐煩——這混雜的情緒就很奇妙了。吳喬陽更加好奇江伊對這個故事的想法。

“那天我爺爺在睡午覺,迷迷糊糊地就聽到有人‘咚咚’地敲窗子。他想睜開眼睛,卻發(fā)現自己完全動不了了,接著屋子里就越來越冷,那股濕冷滲進骨縫,凍得人牙齒打架。”吳喬陽說著故意搓了搓胳膊,表現得像是胳膊起了層雞皮疙瘩,“我爺爺掙扎了半天也就只是眼睛睜開了一條縫,他看見窗戶外的大槐樹上坐著駱家的大女兒,她穿著那時候人最喜歡的白襯衫、軍綠色褲子,黑亮的麻花辮搭在肩膀上,一張消瘦的白臉上,兩只眼睛又圓又大。她死死地盯著屋里,我爺爺也看著她,兩人僵持了好一會兒,忽然那女的撲了上來,腦瓜子撞得玻璃‘咚咚’兩聲,一邊撞一邊叫‘救命,救命’。”

在外面見多了各式講故事、侃大山的,吳喬陽總結出自己的一套門道,所以開腔自然也能輕易地把周圍人的注意力拉在自己身上,配合有節(jié)奏的停頓,就讓人特別有氛圍感,像自己就在他的故事里,在昏黃的燈光下,能看到213老房子里的情景。

“哎呀!”田甜驚叫出來,臉色發(fā)白,不由自主又抓住了旁邊江伊的胳膊,江伊疼得當即倒吸口氣,她懷疑胳膊十有八九是被捏青了。

見她倆這反應,吳喬陽順勢看向田甜依舊握在江伊胳膊上的罪惡雙手,忍不住撇嘴輕笑了下,才接著往下說:“我爺爺被嚇得直接從床上掉了下來,這一摔,他身體終于能動了,于是一骨碌爬起來看向外面,窗戶外根本沒有什么鬼影子,只有那棵大槐樹在風里嘩啦嘩啦地響。鬧了這么一出,房子徹底住不下去了。一周不到的時間,我家就從213搬了出去。后來我爺爺跟人喝大酒,喝高了之后說起來213屋子鬧鬼。誰能想,酒桌上說的人無意,聽的人有心了,出門扭頭就告到學校說他搞封建。最后,駱老師誓死不肯去的那個地兒,最終成為我爺爺的改造目的地,就在云南這邊一個山村。那里蚊蟲多得很,還特別潮濕,我爺爺一北方人到地方就病了,發(fā)高燒,紅眼睛,流口水,后來尿都是茶褐色的,差一點老命交代了去。”

“老樹倚鬼謂之槐,古人都說槐樹聚陰。是姓駱的那家人怨氣太重,靈魂散不了,就聚在樹上,成了怨鬼。幸好你家搬得早,不然全家都逃不了被害的命!”跟吳喬陽猜的一模一樣,他話剛說完,那對神秘兮兮的情侶中的男人就開了口,男人摸了摸光溜溜根本沒一根毛的下巴,搖晃著腦袋說,“你爺爺是沾了怨鬼戾氣生的病,紅眼睛、流口水就是被惡鬼給壓著了,和蟲子啊、潮氣啊都沒關系。能熬過來的人要么是陽氣足,要么就是有高人指點過了。”

看來這是碰上了兩個跳大神的,江伊的眉毛擰了起來,新聞上各種燒煙灰、做法事害死人的信息開始排成長隊在她腦袋里自動放映。

若說只是餐桌上講幾個鬼故事也就算了,真假當然不必過于計較,但到“醫(yī)生不會治病,救人靠做法”這點兒上,江伊就是忍不住要較真兒一把。

“高燒、紅眼、流口水、茶色尿液,這是典型的細螺旋體病早期癥狀。細螺旋體病是由鉤端螺旋體感染產生的感染癥,又被叫作‘打谷黃’或‘稻瘟病’,屬于人畜共患病,一般是致病菌污染了水源造成。這種病來得兇,但并不難治,不用高人,也不用自己生扛,早期癥狀用點青霉素或者四環(huán)素就能好。”江伊語速很快,噼里啪啦地一通說完,看著對面的人,臉色有些不耐煩,“剛才那故事里,我可沒聽出來哪個鬼害人,從頭到尾不是只有人害人嗎?”

“什么什么螺旋體病的,你胡掰扯什么呢?吳喬陽他爺爺那就是撞邪了!”情侶中的女伴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貓一樣蹦起來,瞪著江伊大聲嚷嚷,“你不懂就別胡說八道!你知不知道,人身上有種正電能量,靈體身上是負電,正所謂陰陽協調,就是正負相抵!一旦負電過高,人就會生病。這就是為什么很多病醫(yī)生救不了,就是因為他們不懂這個正負能量。能吃點藥治好的病其實都不是病,人靠自己調節(jié)也能好,有沒有醫(yī)生都一個樣,你懂不懂?這世上真正能給人治病的,只有像我老公他師父那樣的高人。”

呵,三腳貓的水平,就來挑戰(zhàn)她蹲學校這么多年建立的世界觀?開老鼻子玩笑!她念到博士畢業(yè)靠的是玄學嗎?

江伊斜掃上躥下跳的女人一眼,不屑地輕笑出聲,把到舌尖的話噼里啪啦地倒出來:“人是復雜的有機體,在神經信號傳導過程中自然就有正負電轉化,并不存在什么單一正電能量。當一個人腦死亡后,所有意識都不再存在,對光反射、角膜反射、眼球反射、前庭反射、咽反射、咳嗽反射等等先天反射都會不再敏感,延髓功能隨即停止,人不會再進行自發(fā)呼吸,血壓急劇下降,直到身體所有組織不再進行任何生命活動。在一個人完全死亡以后,生物體的殘骸或被焚燒,或被微生物緩慢地逐步分解,但最終都將成為生物地質化學循環(huán)的一部分,不會單獨分離出來一個充滿負電的能量體。所以,人到死就是一捧灰,哪來的什么鬼神!”

“你不信人有靈魂?”情侶中的男人開腔道。他板著臉,對于江伊的話,他的語氣到眼神都透出來百分百的驚訝,就像他活了幾十年里頭一次知道世上還有眼前這種異類。在他眼里,“她居然不信人有靈魂”的震撼程度,絲毫不亞于“三體人居然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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