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手機上的日程表，突然發現明天就要分班考試的我腦中一片空白。不過在考試前的最后一天，我也什么也做不了，甚至連考試范圍都不知道，只能靠聊天來打發時間。“你們知不知道明天會考啥啊？”我提問道。

“管他呢？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唄。”一個明顯是埋在枕頭下的聲音回答道。不用去想也知道一定是鄭傲虎了。這時候，劉鎮宏也開口道：“我去問了我認識的本校的學長學姐入學考試的內容……”我們的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他的身上，鄭傲虎也麻利地一個空翻，從學校的“上床下桌”上落到了地上。

“……卻也沒有問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因為每一年的入學考試形式都不一樣。”“唉，你這大喘氣，我還以為你知道了什么內幕呢。”“但是啊，可以確定的是一般都不會采用單一的考察方式，考試十分特別，甚至可以用離譜來形容。”

聊著聊著，我們三個的手機突然同步響了一聲。低頭一看，我的手機上正寫著“明天第一門考試科目：數學。請于早8點前到達考試中心103考場，屆時會有老師說明考試詳情。”“看來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嘛，考數學而已。”鄭傲虎把手機往床上一扔，不以為然地說道。我也這樣認為，準備拿起我初中時候的課本和奧數書看一看，畢竟這里可是“三特高”，難免會涉及到一些特別難的知識，而且我的數學并不是長項，還是需要重視一下的。“不對！通知里只告訴我們應該在哪個考場，而沒有座位號啊！”劉鎮宏皺了皺眉頭。“都說了到時候才會有老師說明的啊，管那么多干啥啊。”“可是那樣效率多低啊，咱們的學校應該不會選擇這種方式吧？”

很快，到了考場之中，奇怪的事情發生了。整個考試中心的考場都是看起來很特別的教室，沒有窗戶，四周都是墻壁，墻壁是一種半透明的黑色，仔細一看卻是反光的，并不能看到里面的情況。考場前面有一個講臺，其他地方以很寬的間距擺放著一套套桌椅。

八點很快到了，整個考場除了前面的黑板上寫著一行“一人一桌，隨便坐”以外并沒有什么明確的指示。漸漸地，時間已經過了八點一刻，卻絲毫未見老師的身影。有些同學坐不住了，開始四周張望，并抱怨起來。直至墻上時鐘的指針指向八點二十五，才有一位剃著板寸，胸前掛著身份牌的年輕男老師進入了考場，開始分發試卷，整個過程顯得沉默而迅速。有一個同學站起來問道：“老師，我們的考試是八點開始吧？可是現在已經八點半了啊。”那位老師瞥了他一眼，手中發卷的動作卻一點沒有停下來：“不好意思，我遲到了，本來應該八點發卷的，現在發晚了，同學們加緊做吧。這套卷子題量不算大，應該一個半小時也做得完。”

聽到這里，班里的抱怨聲更大了，那個提問的同學也傻眼了，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我感到十分吃驚，盯著那個熟練發著卷的老師有些發愣。感受到我的目光，那位老師也抬頭看向了我，只是一瞬間便移開了視線，然后繼續發卷。很快，發完了全部的試卷后，他便坐到了臺上的座位，開始不停地寫寫畫畫起來。這怎么可以？說一句“來晚了”就可以縮短我們的考試時間嗎？這算怎么回事嘛？他還在上面像個沒事人一樣寫他的東西？

但是當我頭腦嗡嗡響地盯著他一小段時間之后，突然意識到我僅剩的一個半小時時間正在快速逝去，我趕緊把視線從他的身上移開，低下頭寫卷子，但是我的情緒深陷在考試時間被縮短的泥潭，這讓我始終都無法專注在卷子上。我也能聽得到，很多同學和我一樣，都很煩躁，呼吸聲都粗重了許多。再低頭一看，卷子沒有選擇題和填空題，只有一共九道大題。但是……第一題我就完全不會了。這是一道幾何題，但是圖形和題干的簡單的表面下卻藏著一個雙動點的分段拉扯面積問題。在經過5分鐘的思考之后，我果斷選擇放棄。我從小就養成了在考試時不去死磕一道題的好習慣了。

不到10分鐘，我很快跳到了第三道題：

“請寫出100到200之間的所有質數（15分）”

我稍微有一些懵了，這是一道數論嗎？雖然我沒有怎么學過數論相關知識，但這道題擺明了可以用窮舉法啊，舉出所有奇數然后驗證不就完了嗎？這個相對大的分得的就太容易了，畢竟前面那道特別難的幾何才10分啊。于是我便在草稿紙上開始羅列了起來。101沒問題，103好像也沒有因數，105呢？哦對，是21乘5，那么所有五結尾的數也都排除掉。107好像也沒有吧，109呢？嗯……好像沒有，111有嗎？

這種簡單的重復好像還是比較輕松愉快的，當我終于通過試驗又排除掉187等于11乘17的時候，草稿紙用光了。我只好按照規矩，準備舉手向老師更換一張新的。但一抬頭我便發現不對了，此時時鐘已經指向了快到九點的方向上，也就是說，這道15分的題已經花了我20分鐘。現在我必須做出選擇，是繼續做完這道題還是跳過。不過我前兩道題都沒做出來，按照這個難度的話，能拿到這些分數已屬不易，不如繼續把這道題做完

9點多一點，第三題完成，第四題是一道代數，依然很難，在經過了五分鐘的思考之后發現，我也不會做，跳過。第五題是一道基礎計算，但卻是一個八元一次方程組。不論幾元，只要是低次的，都是可以解出來的，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于是，不厭其煩地，我強行解開了這個方程。這時，時間已經到了九點半了。看到接下來的第六題，我有點傻眼了。

這不是我中考備考時候的原題嗎？我還記著思路，卻不記得詳細的步驟和答案，只能完整解一次了，還好，只用了10分鐘。第七題，依然簡單得很，只是步驟麻煩些。第八題，很簡單啊，似乎又要做出來了。終于做題順了起來，我不禁有點興奮，正要再換草稿紙開始戰斗的時候，卻看到時針已經指向了九點五十五。在我差一點就要做出來第八題時，考試結束的鈴聲響了，就差那么一點了啊！我只能遺憾地將卷子交上去，一瞬間，我看到了第九題，是一道幾乎人人都能做出來的送分題……

正午，我們宿舍四人圍坐在食堂。罕見地，終日不見蹤影的張浩東也沉默著坐到了我們旁邊，他旁邊還有隔壁宿舍的黃澤經，以及和鄭傲虎關系比較好的、開學典禮見到的那個“猥瑣男”侯宇龍，他是我們對面宿舍621的。剛好在打飯窗口看見了張天逸，也就是在校醫院和我按住黃澤經的男生，我便邀請他也一起過來坐了。

考試完，牢騷時間是少不了的。想也不用想，率先開炮的一定又是鄭傲虎了。“什么鬼題啊，第一題就那么難，第二題也是，第三題又要算死個人了，唉，真是倒霉啊。”緊挨著他的侯宇龍又露出壞笑，取笑到：“那是你不行，明明最后面的幾道題簡單的要死了！”聽到他說的話，鄭傲虎一拍大腿，大叫道：“呀！那可是壞了，我根本就沒看到最后面的題，算完那道大方程就收卷了。”

此時黃澤經在一旁稍微移動了一下他那胖胖的身體，自豪的笑著說：“雖然我們老師遲到了一會，但是我還是在最后關頭把那幾道簡單題做完了……”張天逸也說道：“確實這次考試時間太緊了，要不是老師遲到了30分鐘，我應該是能寫完的。”我也在一邊悲哀地說：“唉，還沒開考我心態就受了影響，都沒法好好做題了……”

我越說越感覺不對勁，聲音也是越來越小。突然，我們的臉色都變了。

“什么？你們老師也遲到了30分鐘？”

圍著一個圓桌的七個人，都停下了手中的進食動作，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臉色也漸漸變得鐵青。

最后，還是開朗樂觀的張天逸最先緩過神來。他嘆了口氣，緩緩道：“事已至此，學校的用意就已經很明顯了。首先學校出卷子的時候出的就是90分鐘的題量，而臨考試時卻故意讓老師假裝遲到，借此制造特殊情況來干擾我們的情緒，導致我們發揮失常。然后又在考題的前幾道就放置特別難的題，改變了我們一般認為的由簡到難的出題順序，再穿插幾道不難但特別麻煩的題來浪費我們的時間。最后再放出簡單題，卻已經沒時間做了。”黃澤經也明白了過來：“學校這場考試并不僅僅考的是數學啊，即使你數學是優勢科目，但心態不穩定、考試策略不正確都可能讓你意外折戟。學校可謂是機關算盡啊。”

這僅僅是入學的分班考試的第一場，剛剛入學的我們僅僅和學校打了一個照面，就已經鼻青臉腫，頭破血流。我撫摸著左手手腕上的淡藍色手環和上面印著的校徽，有點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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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間教室。

這里空空蕩蕩，只有兩個并肩靠在一起的身影。

“如果是你在做他們這個測試，你會怎么選？”男生隨意地問道。

“唔，我覺得我還是會選擇直接自動組隊吧，畢竟我的實力足夠，沒必要冒著風險和他們去拼那個運氣。即使我分配到的不是那些最突出的，隨便一個差不多的也就可以了。”女生歪著頭想了想，回答道。

“那你覺得能選中你的會是運氣最好的嗎？”

“也不全是吧，選我的肯定都是敢拼的，或者說能判斷出他人不敢承受選我的風險才選我的。選到我的人我還是比較佩服的。”

“那也有可能完全就是運氣呢，選你的那個人其實是個賭徒心態很重的人，就愿意去賭那個似乎比較微小的概率怎么辦？”

“運氣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嘛。那你說能選到你的應該是什么水平啊。”女生賭氣般地嘟了嘟嘴。

“至少肯定比選你的那個厲害多了。”男生笑了笑。

“那如果你來選的話，你怎么選？”

“我肯定是去選最好的那個。如果選了個一般的，那這次考試就太失敗了。”男生輕描淡寫地說著。

那個女生也沒感到意外，盯著他看了一會，嘆了口氣說道：“你就不能在別人面前也多笑一笑嗎？這樣別人也不會都認為你永遠是一副冷漠藐視的表情了。”

“我需要對他們笑嗎？不需要。我需要在意他們的感覺嗎？也不需要啊。既然他們說的都是實話，那還擔心什么？”

“唉，十幾年了還是這副性子呢。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變了，我倒反而會不習慣了呢。”

“現在即使我想改，都改不了啦。”

“哼，不理你了。”女生說完便轉過頭去了，氣鼓鼓地看向窗外。

男生也沒有說話，就這么微笑著從側面看著她的身影。

過了不到一分鐘的時間，女生又扭回頭來，憤憤地拉過男生的一只胳膊，還白了他一眼。本來這應該是一個親昵的動作，但現在卻有點變形了。不過男生似乎已經習以為常，絲毫不在意，還摸了摸女生的頭。很快，他們便相視一笑，那男生說：“時間差不多了，我們準備過去吧。”

于是他們便并肩離開了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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