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是我!”崔寧把保安扯出來,“剛剛是不是有人開車進去了?”
小保安一臉蒙圈的看崔寧,“沒,沒有啊。”
什么鬼啊!?崔寧直接讓他開門,帶著車隊呼啦啦沖進去。
“停車,停車!”崔寧看了定位,有點怪。定位定在前面的林子里。是山邊的林子,沿著山巖邊,長了一片。別墅是面海的,四周為了景觀也為了安全私密,都是密林。李元媛如果沒有驅車,是怎么進來的。難道是她發現異常,把定位器丟了?
“下車!”崔寧帶著人,都下了車。跟著定位往林子里摸去。
天已經黑了,他們沒有帶照明工具。崔寧直接讓大家集火。如果是給陷阱,她也需要自保不是。
“那是什么!?”一個小弟喊了一句,然后又壓低聲音補充,“那里好像有個人?”
“去兩個人,其他人,集火待命!”崔寧找了樹干掩護,遠遠看著。
兩個小弟過去,查看了一下。又去了五個人把周圍的情況都查看了一番,才對著崔寧和柳煙打手勢,表示安全。
崔寧和柳煙過去一看,我去,是李元媛。整個人泡在一灘血里,意識已經渙散。崔寧抬頭一看。這里是半山,往上還有其他的別墅群。李元媛躺著的位置,上面的大樹斷了好些樹枝。散落了一地。
“她是被從上面拋下來的?”柳煙不確定的看了一下,“你看,上面的別墅,有光亮。”
崔寧順著她的手勢,看上去。頓時一陣慶幸。他們匆匆趕過來,沒有帶照明工具。只是微弱的幾把手機開著電筒。上面的人估計沒有發現,暴露了位置。
“她,要救嗎?”柳煙不確定的問崔寧。
崔寧也猶豫。斗了這么些年,竟然是這樣一個結局。崔寧自己也生出些驚詫的感慨來。
“不救了吧。”崔寧從旁邊過去。“天亮了報官吧。”
“救我……”李元媛不知道是不是回光返照,忽然低聲喊了一句。
崔寧停下腳步,蹲下來看她。“以你的出血量,這里是半山。沒機會了。我不會為你,招惹那個是非。”
好半晌,李元媛再也沒有聲音。崔寧也沒有站起來。
末了,崔寧摸了一下她的鼻息,已經沒有氣息了。她想過一千種,讓李元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她看著家族衰落。生不如死。可這一刻,人死了。就這么死了。崔寧卻生不出一絲快意。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崔寧抬頭,看了一下半山。這里是很多人夢寐以求的地方,也是很多人的噩夢。
“四周找找。看你的人,是不是也從這里拋下來了。”崔寧對著柳煙吩咐。她又看了看四周,從這里再往外拋一些,應該會順著風向直接下海。難怪之前說,有一個是海邊找到的。
此時,天已經有點蒙蒙亮了。崔寧帶著人回到別墅,拿了照明工具,重新出發去找人。
“你說,還有活口的機會嗎?”柳煙叼著一根煙,吞云吐霧。看著遠方。
“不知道。”崔寧此刻也拿了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她是會抽煙的,但是很厭惡。這樣說出來很矛盾。但就是事實。今晚的事情對她有太大的觸動了。她只要一閉上眼睛,就能看到李元媛最后說,救我。“我希望路沖還活著。”
柳煙的眼睛忽然紅了。忽然,她瘋了一樣的沖上去兩步,把身上的西裝tuo下來一甩。順著密密的樹叢就滑下去。
“柳老九!”崔寧今晚穿的裙子,沒法跟上去。干脆扯了裙擺,露出里面的打底褲,也跟著下去了。
兩人一路滑下去,柳煙一把抓住了一顆大樹的樹枝,一蕩,跳上一顆枝干。她手里此刻抓著一串黑曜石手鏈,是路沖的。是他的沒錯。
“是他的東西?”崔寧停在另外一顆樹上,仔細看了兩眼。
“是,他兒子的遺物,他從來不離身的。”柳煙順著樹干往上爬,希望能看的遠一點。后面跟來的小弟馬上把照明燈拋給她。
又搜尋了十幾分鐘,眾人停在一片血跡前。
柳煙定定的看著血跡,一言不發。
“他可能沒死。”崔寧走進查看了一圈,“這點血量,還不夠致命。看一路上的痕跡,他可能很早就著陸了,借著樹干和樹枝的力量,給自己減速。最后才停在這里。”
“繼續找!”
天亮的時候,眾人再沒有收獲。他們已經一路搜到懸崖邊了。
柳煙看著懸崖下,再點了一根煙。“你們這些有錢人,是不是都不把人的命,當做人命?”
這讓崔寧怎么回答?“我不是這些有錢人。”她只能慘笑,無言以對。
嘟嘟……崔寧的電話響起來。對面一陣嘈雜,稀稀拉拉的聲音傳來。接完電話,她笑著一拳打在柳煙肩膀上。
“你有病啊?”柳煙怒目。她現在的神經,已經蹦到極點,很容易就斷了。
“你的人,在我別墅的廚房里,被找到了。”崔寧笑著,帶著幾分輕松。今晚的頹然,在這一刻,伴隨著太陽初升,消散開去。“柳老九,快去看看吧。聽說人沒事。”
柳煙忽然就哭了。捂著臉,蹲下來。好一會兒,柳煙站起來一腳把崔寧蹬飛出去,顛顛的就跑了。走的時候撂下一句話,“前情已盡,后會無期。”
話說,這妞不是拉拉嗎?為什么對一個男人這么上心呢?崔寧蹲在樹上,一臉的無奈。她,終究還是一步步,走向了眾叛親離。
迎著遠處的陽光,無限唏噓。
到了別墅區,官差已經來了。崔寧不想蹚渾水,直接就帶著人從側門溜號了。還沒走掉,就聽聞李老四來了。呵,崔寧以為李家已經知道李元媛的身份了。才會這么不留情面,毫不顧忌。沒想到,只是那一家人,太過張狂而已。
李家既然來人了,崔寧打電話,讓蕭家來人負責善后。畢竟宅子雖然送給了她,但明面上,還是蕭氏的產業。
回到自己的別墅,崔寧覺得整個人都tuo力了。洗了澡,躺在chuang上。還是依稀記得李元媛最后的模樣。
房間門忽然被推開,崔寧一臉詫異的看著進來的顏晨。
“怎么過來了?”崔寧皺眉。為了李元媛嗎?
“聽說了李元媛的事情。”顏晨把外套丟在一邊,拉著椅子坐下來。“你怎么樣?”
崔寧搖頭,“我沒事。我,我沒有對她動手。”
“我知道……”顏晨見她情緒很差,坐到她身邊來。“我不是來興師問罪的。”
“阿晨……”崔寧忽然就哭了。一下撲倒顏晨懷里面。“她就這么死了。死在我腳邊上。”
顏晨一下一下拍著崔寧的頭。沒有說話。
“我想了很多臺詞,讓她生不如死。我要告訴她,李家人為什么對她一個庶女這么寵愛。是因為把她誤認成別人。我讓李家人,知道這個錯誤,拋棄她,厭惡她。我要讓李家倒下,讓她知道家破人亡。我要做很多事情,報復她的毫無人性。但是她倒在我腳邊的時候,我竟然覺得很悲涼。我們這些人,以為高高在上的貴女。也不過是一種貨物,一枚棋子,逃不過被拋下的結局。”
崔寧巴拉巴拉說了很多。顏晨只是聽著,把她抱在懷里。安靜的聽她訴說。直到她最后睡著了。
崔寧再醒來的時候,已經快下午了。顏晨沒有走,靠在她身邊,抱著她的手,還是那個樣子。崔寧側臉看他,帶著悲傷,帶著不舍,帶著無可奈何。
“醒了?”顏晨感覺到崔寧的動靜,也跟著醒了。
“嗯。”崔寧退開,整理一下衣服。低頭不敢看顏晨。“謝謝你。”
“不客氣。”顏晨站起來,抖了抖壓麻了的手臂。“如果要謝,把你知道的情報告訴我吧。”
崔寧抬頭看他,然后笑了。“好。公事公辦,公平交易。”她把知道的情況,都告訴了顏晨。既然顏晨搭上那條船,那么這情報,由他去上報,也再好不過了。
“我走了?”顏晨定定的看著崔寧,眼神異常的溫和。
“我餓了……”崔寧忽然拉著他的手,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他。“我想吃你做的飯。”
顏晨忽然就心軟了。她說想吃他做的飯。他很久都沒有給她做飯吃了。上一次,她還是個小姑娘。兩人在一起之后,大多數時候都是出去吃。或者崔寧做飯。可是今天,她說,她想讓他做飯。
“好。”
去買菜的時候,崔寧全程抓著顏晨的手腕,乖巧的就像只小貓。這么失常的舉動,讓顏晨很不習慣。
回到別墅,顏晨去廚房做飯。崔寧也只是抱著抱枕,蹲在沙發上發呆。一言不發。
“阿寧……”顏晨出來,看見這個樣子。頓時覺得心里一陣一陣的抽痛。“你,你這樣子,我會很擔心的。”
“我很害怕。”崔寧沒有看他,直愣愣的看著地板。“我忽然覺得很害怕。我怕崔家輸了,或者成了崔家的棄子。或者我也會和李元媛一樣,忽然就沒了。”
顏晨很想蹲下去抱著她,他的小姑娘。可是顏晨頓住了。如果這個姑娘不夠強大,他也無法時時刻刻保護她。他們,現實,都只能逼著她強大起來。
半晌,顏晨嘆息,“吃飯了。”
“阿晨,你會放棄顏氏。和我一起找個地方,隱姓埋名嗎?”
“不會!”顏晨走進廚房,收拾碗筷。端出來做好的菜。
“抱我一下好嗎?”崔寧紅著眼睛看他。
“飯我做好了。我晚上有事情,我先走了。”顏晨取下圍裙,拿著東西,頭也不回的走了。
眼淚順著崔寧臉頰滴落。然后她站起來,拿紙擦干凈。坐到桌前,把顏晨做的飯菜都吃完了。狼吞虎咽,面無表情。
生活,還是要繼續。每個人能依靠,始終只是自己而已。
回過神來之后,崔寧去了一趟蕭家。和蕭老爺子,把昨晚發生的事情都交代了一遍。剛要出門,卻碰到了蕭潤桓。
“怎么過來了?”蕭潤桓手里抓了一瓶紅酒,瀟瀟灑灑的晃悠過來。“那個老女人上次聽說你過來,氣了好幾天。這次不知道又要生氣多少天了。”
“你很幸災樂禍?”崔寧對于這只花孔雀,真是一言難盡。說他廢吧,人家還是點本事的。說他上進吧,他又真是集所有紈绔子弟的浮夸于一身。
“當然啦。我哥跑了那么多年,都是我在這邊受氣。能不幸災樂禍嗎?”他把紅酒遞給李媽,就靠在柜子前吊兒郎當的說。“你的小時代,名聲算是廢了。手上的項目,勻一點給我呢?以咱兩的交情,價錢好說不是?”
“交情?”崔寧好像聽到了什么天大的趣聞,笑著問他,“你是說上次穿著胡蘿卜衣服被丟出去的交情?”說完,咬著后槽牙,咔嚓了兩聲。
“呃,我好歹還是英勇保護了你不是?”蕭潤桓后退了一步,“再說了,老豆決定撤退了。和你家老爺子不是一個路數。你家的老頑固還要在這邊堅持。我們玩不起來,要溜了溜了。你手上的項目,勻給我。我跑一波,就去霧國了。到時候你過來,我也好給你返點利不是。”
“你當去菜市場買菜啊。這次少你兩毛,下次你給我讓回來?”崔寧簡直氣笑了。這個家伙,能正經點嗎?
“我在霧國有個不錯項目。讓給你。我的超時代,在科技項目上,還欠缺一點點,你當是交換咯。”
“誰說我要去霧國?”崔寧反問。
“你就沒有一點自知之明?”這次換蕭潤桓氣笑了。“這里你要是還能待著,少爺的頭借你踢!”
崔寧沒說話,但是她知道。這個家伙表面紈绔,心里卻明鏡似的。“你去和我的人談吧。呵,我告訴你,小時代現在的主事,是我手下最心黑吃人不吐骨頭的。你自求多福了。”
“喲,那我倒是要去會會。”說完,花孔雀搖曳生姿的走了。
崔寧卻只能嘆息。全世界都知道,這里容不下她了。她自己又何嘗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