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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映日

  • 春江白雪
  • 三七七玖
  • 5216字
  • 2023-03-22 21:33:42

三聲炮響,八十一面建鼓齊齊雷動,伴隨著角號之聲,并州城門徐徐打開,迎著城頭烈烈赤紅軍旗,凌鴻山一身袞龍銀袍,外襯半身赤練金甲,發束雙龍金冠,在安生的攙扶下半伏于白龍駒馬背之上。

“鴻山,你非得。。。”

“朕。。。一定得走完這一程,你得幫我,安生。”看著一臉赤紅,額頭冒汗,卻氣息微弱的凌鴻山,安生背過臉狠狠試去剛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回身拿過一束長繩“好!我陪你!”

正要上前將凌鴻山雙腿綁于馬身之上時,卻被安道一把攔下,正在安生不解之時,安道卻是一個回身朝著伏于馬背之上的凌鴻山雙手抱禮道“北月阿史那.赤奈想與大寧皇帝陛下雙王并駕,共入并州!不知陛下允否?”

安道言至雙王并駕之時,左右群臣眾人皆現一臉驚詫,一時之間,所有人的目光皆看向馬背上的凌鴻山,而被這突如其來的請求也驚愣了神的安生第一時間上前一拉安道“你瘋了嗎?!你想干什么!”

“安生。。。”還未及安道解釋,馬背上的凌鴻山倒是輕輕搖了下手,制止了安生的怒火,“攝政王盛情,朕豈有不允之理,煩勞攝政王了。”聽到凌鴻山首肯,安道一甩披風,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一個翻身躍上白龍駒,端坐于凌鴻山身后將其穩穩的架在胸前,雙手向前一拉韁繩,策馬而動向著并州城門奔馳而去。

望著遠去的那馬背上的兩人,安生淚濕衣襟,須臾才聲嘶力竭的狂喊“擂鼓!萬歲!萬歲!萬歲!萬歲!”。八十一面建鼓再度雷動,三軍以刀擊盾,金石之聲聲震寰字,萬歲之呼響徹云霄。

“天亮了。。。真想念那片海啊。。。”望著漸漸放大但又越來越模糊的并州城門,迎風奔馳的凌鴻山眼中似乎又看到了那日海上落日的美景,陶醉于那淡淡海風吹拂的美夢之中,而他原本那赤紅的臉色也漸漸褪變成蒼白,最后帶著一絲滿足的微笑,他終于慢慢垂下了頭,閉上了眼,倒在了安道懷間。大寧太安五年,太宗皇帝凌鴻山晏駕于并州,謚號:安。

“母后,我為什么要坐這里啊,這椅子好硌屁股呢。。。”看著正在那左右挪動屁股的凌天朗,安生伸出手一把按住其雙腿,“坐好,你現在是天子,再苦再難也得忍著。”

“父皇呢?我要父皇抱著坐。。。”

“你父皇。。。他不會回來了,這個位子以后就得你自己一個人坐了,你得坐好,不管多難多苦都得坐好,像你父皇一樣,明白嗎?”聽著玉階之下,山呼萬歲的一眾群臣,一臉稚氣的凌天朗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從厚重的長袖中吃力的伸出小手,在一旁侍從的扶助下,面對伏首殿下的群臣百官,稚聲稚語的喊出了一聲:“眾卿平身”。

大寧太安六年正月,成宗凌天朗繼位,建元正始,立政殿王安生承帝命臨朝攝政,輔國安民。

而就在上京城中正在為了新帝登基一片忙碌之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大漠草原中,一座嶄新壯麗的新城也正在拔地而起,此時站在新城城頭之上的王安道,正在與一眾部屬官員查看城池的建設進度,忽的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引起了他的注意,“何事?”

“報王上,黑石密報。”聽得是黑石城傳來的信息,安道倒是有些疑惑,心想莫非是恒蘭四王有何異動,一想到此處,趕緊叫停了行程,與報信之人齊齊下了城頭,直奔大帳而去。入了帳,待來人遞上密封的皮筒,取出信件,趕緊細細閱讀開來,“竟然是他。。。”看完駐守黑石城的拉目的密信,安道以手撫額,竟是閉目沉思良久。

“殿下”聽得身旁有人呼喚,安道這才放下額頭上的手,但仍未睜開眼,只是淡淡的問向一旁,“這些消息是你們傳給拉目的?”

“是誰得來的消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此人現身恒蘭,恐怕目的不那么簡單,聽說其還攜帶巨資,殿下不可不防。”

“以后再有什么訊息直接報與我,不要再這么繞彎子,他是怎么繞過漠原入的恒蘭,之前為什么一點消息都未得到?”

“自殿下主政以來,北月與大寧修好通商,兩地商隊自由往來,他也許就是混入其中的,這倒也沒什么奇怪。況且殿下行事正大光明,我等奉令不敢不遵,所以。。。”

“夠了,你這是在問責本王嗎?”

“屬下不敢。”

“給我盯住此人,若有異動立時報我,但無我令,不得擅動,更不能傷其性命。”

“諾,殿下還真是宅心仁厚,若是換成當初那人,恐怕此人現在早已人頭落地了。”一聽又提到當初那人,安道猛的一睜眼,左手一翻就朝那人脖頸處劈去,剎那間,來人也不躲,只是趕緊一個屈膝半跪于地“屬下知錯,殿下息怒!”

正劈在半空之中的刀手隨著來人的下跪,立時收勢,之后只聽得安道緩緩說道“不殺只是因他現在還沒有該死的理由,若有,本王定不會手下留情。還有你們,若將此事辦好,本王可以讓你們將功折罪,重入墨家。”聽到安道最后一句話,半跪于地的來人身子竟有一絲顫動。

“當年之事無非只是行為理念之爭,雖遭牽連,但墨家卻從未將爾等視為異逆。反倒是你們執念太深,自墜魔障,遁入荒原,之后又遇上一心尋仇的楊徐二人,這才助紂為虐,犯上一系列大錯。然而今時今日天下大定,你們卻在外飄泊幾載,一事無成,難道就沒有一絲醒悟?一絲悔意?”聽著安道的話語,原本半跪的來人此時早已是雙膝跪地,頭手伏地,無語以對。

“北月不再需要影衛了,我也不需要無相,辦好這件事,你們就回家去吧。”

“屬下領命!”

大寧正始二年,恒蘭諸王暗中勾結,意欲復國,并偷襲黑石。北月影衛為獲情資并及時報與王安道,一眾人等以命相搏,最終以十不存一的代價,使得王安道得以及時出兵,撲滅叛亂,誅殺四王,并于亂軍中擒得此次禍首曹君素。

而就在那硝煙未散,尸橫遍野的寶象舊城遺址上,看著被一眾甲士按押于地,披頭散發,血污滿身的曹君素,馬身上的王安道手執還在滴著鮮血的長槊,透過覆面金甲的兩個眼洞冷冷的看著這個曾經的平江才子,曹家少主的俘虜問道“曹君素?”

“嘿嘿,王安道,哦不,應該叫赤奈,阿史那.赤奈是吧,哈哈!”

“放肆!”看押的兵士用刀背重重的砸向曹君素的后背心,直把他砸得一口鮮血噴射而出,繼而倒地不起。

“枉你曹家幾代基業,既已逃得性命,又何必今日來得如此下場。”

“咳!咳!王安道!要殺便殺!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曹君素終是敗于天,不是你!”又看了一下眼前之人,王安道一甩手中長槊,撥轉馬頭,背身策馬徑直離去。行未幾步,便聽得那身后刀身過頸,人頭落地之聲,再后便一切歸于平靜。

東風吹雨過青山,卻望千門草色閑。家在夢中何日到,春生江上幾人還。川原繚繞浮云外,宮闕參差落照間。誰念為儒逢世難,獨將衰鬢客秦關。一群身著漠原服裝的孩童少年,在一名須發斑白的老者的引領下,來到了塞外雄關遼遠城下,望著城頭匾額上歷經風沙戰火洗禮的遼遠二字,老者一把丟開手中枯杖,緩緩屈下雙膝,在一旁眾人不解的目光下,拜伏于地,身后孩童少年見狀也緊隨其后一一跪伏于地,“回家了。。。我們終于回家了!”大寧正始三年,有墨家子弟稚子二十七人在一自稱墨家罪人的老者帶領下,自北月復歸中原,時任平盧節度使的安懷章以八百里快騎急報上京,以請上命處置。

望著案幾之上的白玉矩子令,立政殿內的王安生陷入了一陣沉思之中。這塊在凌鴻山逝去當日,由她親自轉送予安道的白玉令,現如今又靜靜的擺放在她面前,這不得不讓她又想起了那日的一番情境來。

“阿娘當年應是要將此玉交予你的,我卻將它私占這些年,現如今也該物歸原主了。”拿著安生遞過來的玉令,安道倒是不以為然,只是輕輕掂了掂就放入了衣襟之中,笑著說道“正好,拿它換份清靜,用完就還阿姐,我可不想要這玩意,煩人!哈哈!”。

想到這,再回頭看那案幾上的白玉,此時的安生這才若有所悟,“原來如此,這臭小子。”言罷,微微一笑,正要伸手收起那白玉,卻不經意在眼角余光中發現了身旁之人的異樣。

“簡光,你可知當年墨家之事?”安生將白玉輕輕拿于手中端詳,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起身旁大內監是否了解當年墨家內亂之事。

“殿下問的可是前隨末年的滅墨之事?若是此事,倒是天下人人皆知,不知殿下想知道哪些?”

“人人皆知的就不必說了,說些人人不知的吧?”

“哦,殿下可是有什么發現才會如此問與奴才?”

“算了,就把你知道的再講一遍給我聽吧。”聽著簡光的回應,安生有些不耐煩的揮了揮手,半倚于坐榻邊上,靜待簡光講述。

前隨盛業年間,世之大家墨家內部自古以來的王霸之爭,漸趨白熱,以“以德行仁者王”的王道和以“以力假仁者霸”的霸道在當時的隨末帝楊文宇與當朝仕門徐家的干預下,打破了一直以來的平衡,崇尚霸道的楊文宇一意孤行,下達了滅墨詔令,一時之間廟堂之上,江湖之間,以仁治為念的王道派遭到了血腥的清洗,時任矩子不得已遣散家門,自己則拋妻棄女遠遁避難。但隨著唐軍的兵臨城下,大隨江山風雨飄搖,原先得勢的霸道派竟也在內部因著護隨與納唐產生了分歧,納唐派最終留于中原,潛伏于廟堂之內,侍機而動,意圖掌勢。而護隨派則追隨舊主遠遁塞外,尋機暗中勾連,意欲再興戰火,再圖復國。

“還真是精彩,王道。。。霸道。。。那今時今日可否爭得個答案了?”安生看著一旁沉默著的簡光問道。

“恩威并施,帝王之術。有恩無威,則人輕之,久之則怠,再則必受之侮。有威無恩,則人畏之,久之則心離,再則必相背。”

“如此道理,你們竟爭了幾代人,還搞了這么多事,有意思嗎?”說話間安生早已起身走到簡光跟前,將那白玉矩子令遞到他的面前。

“殿下。。。”簡光聽得安生所言,臉現疑惑,盯著眼前那枚白玉令若有所思。

“無瑕勝玉美,至潔過冰清。未肯齊珉價,寧同雜佩聲。”念誦間,安生又將一物從腰間取出,連同白玉令一并放入簡光手中。

“王室符長慶,環中得水精。任圓循不極,見素質仍貞。信是天然瑞,非因樸斫成。無瑕勝玉美,至潔過冰清。未肯齊珉價,寧同雜佩聲。能銜任黃雀,亦欲應時明。這是阿娘最喜歡的一首詩,想不到竟是來緣于此。只是這銅哨上的詩句卻似新刻上去的。。。”

“唉。。。墨家不肖子弟簡光拜見矩子。”盯著兩物良久的簡光,終是無奈的長嘆了一口氣,兩手揖禮對著安生便是齊膝跪下。

凌煙閣上,安生雙手輕輕放在凌天朗肩膀上,母女倆看著金碧輝煌的上京皇城,不時輕聲交談,“母后,他們為什么都不肯跟我玩了,見了我就都跪在那,連臉都看不到,好沒意思啊!”

“因為他們都怕你嘛。”

“干嘛要怕我,我又不是大老虎,那以前為什么不怕我?”

“那是因為你現在是天子了,今時不同往日,他們是臣子,必定是要畏懼于你的。”

“天子?為什么當了天子,他們就得怕我啊?”

“這。。。”

“因為君叫臣死,臣不得不死,陛下手中掌握著他們的生死大權,能給其富貴權勢,亦能讓其賤如草芥,甚至人頭落地,這就是天子的威。”一時語塞的安生正思量著如何回應凌天朗的問題,侍立一旁的簡光見安生犯難,于是移步上前伏身小皇帝身旁輕輕說道。

“哦,可我不想他們這么怕我,難道就不能做朋友嗎?”

“他們只能是天子手中的劍,座下的馬,陛下難道想與一把利劍戲玩,或是與一匹牲畜做朋友嗎?”

“朗兒,王子惜和王問真兩位先生,明日起就會入宮來與你講學,到時你若有什么疑惑盡可向其提問,他們也必定能給你最適當的答案。好了,天色不早了,阿弟正等著我們呢,走吧。”

看著凌天朗大步的走在前面,安生微微側目看向一旁的簡光,“我看這里的欄桿柱子都有點陳舊朽腐了,天子若常來必不安全,傳詔,拆了。”聽到安生竟要拆掉凌煙閣,簡光立時一驚,正要抬頭說些什么,但又陡然間停下動作,雙手前揖,恭恭敬敬的伏首回應道“諾”。

夕陽西下,鐘樓暮鼓起,平江城內華燈初上,炊煙裊裊,被譽為中原最為富庶之地的盛景,如詩歌畫卷般展開于星光點綴的夜空之下,而在這片繁華夜景畫卷之中,一處破敗的巨大府邸之外,一群身著官衣的大漢正押解著一名身著緋色常服的犯人從那門前路過,鐐銬拖地的聲音,再加上大漢的呼喝聲,頓時驚起了本在院落內歇息的一群黑鴉,引得那犯人竟是停下了腳步,費力的抬起頭看向那門內野草叢生,枯木橫陳的院落,一臉悔恨無奈的表情堆積于那蒼老的臉龐之上,難以言表。

大寧太安二年,時任平江府刺史上官秋奏報,因不明疫瘟,被圈禁的曹氏三族竟在半年之內死傷殆盡,曹慶昌本人也難逃生天,病殞自家府中,唯其獨子曹君素下落不明。而同年街頭巷尾間卻有傳說上官秋在曹家被圈禁三月之后,竟為了邀功,硬是斷了曹府一干糧水供應,靠著府內水池,樹草硬是撐了幾月的曹氏三族最終還是落得個餓殍遍地,無力回天的結局。

大寧正始二年,平江刺史上官秋因言獲罪,被罷官免職,發配嶺南,永不敘用。而就在那群押解隊伍遠去之后,那府院荒草之間竟似有人站立其間,其中一名老者一身粗布素衣,束發無冠,以枯枝為簪,穿髻而過。

“師兄,咱跑這做么?”

“瞎逛,這里以前可熱鬧了,好吃好喝的數不勝數。想不到現在竟成這破敗模樣。”

“你認識這家主人?”

“嗯,算不得很熟,沒他家的酒熟,哈哈。”看著吧唧著嘴,正想象著美酒陶醉樣的老者,一身粗布棉衣,頭插子午簪的少年搖了搖頭,自顧自轉身就要離去。

“哎,你倒等等我啊,現在這孩子都這么沒耐心,五老峰還遠著呢,你下山游歷就要多看看多聽聽,走那么快,你能學著啥?真是的。”

未待老者將話說完,少年卻已停下腳步看著那斜靠門邊的一塊破敗匾額,繼而抬頭自語道“酒中賢圣得人傳,人負邦家因酒覆。解嘲破惑有常言,酒不醉人人自醉。”言罷,一甩手中拂塵,跨門離去。

“酒不醉人人自醉。。。嗯,這句好,這句好,哎!!等等我!我請你喝酒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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