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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毒誓

  • 卿君別
  • 流瑩離
  • 3197字
  • 2022-09-26 17:46:34

很多年后的我,忍不住做個假想……

但凡那時的我聰明些,但凡我不這么庸才,但凡我沒有遺傳老爹的不喜讀書認字的基因,但凡我沒有長著一張異域女子的臉蛋,但凡母親有能力再生兒育女,我的母親,也許會毫不猶豫選擇登基為皇,然后等她享受夠了,再將寶貝皇位傳于我……

可惜啊可惜,我的平凡,讓我與寶貝皇位失之交臂。

曾擺在母親面前的,有三次機會。

第一次是外祖父薨逝之后,時年我只六歲,還不大能看出我是否有聰慧之資,母親已三十四,她代表的亂黨聲勢浩大,而表兄十八歲,因從小到大常年活在外祖父和母親兩座大山的壓力下,已成弱冠之年的他仍然顯得弱小無助又可憐。

所有人都覺得,如此最好的造反時機,時不待人,母親身邊不少狗腿都暗地里勸她上去干,連表兄都覺得自己好日子快要到頭了,甚至母親親自送來讓他登基的皇服都不敢穿,差點一句‘要不,你來穿吧’就從口出。

表兄后來惆悵的回憶,苦巴巴的跟我說:“那年,我坐在那把椅子上,真覺得自己在做夢,耳朵轟嗡嗡的,都快聽不見他們在說什么了。”

而我母親后來跟我講的版本卻有些驚心動魄了,母親是咬著牙把表兄按在皇位上的,她不是恨自己坐不上皇位,而是恨外祖父。

外祖父生命最后那年,神志偶爾異常,有一次,他拉著我的手,卻念著母親的名字,那張布滿紋路的臉,有些異動,他顫微對我說:“你知道,那位東海皇帝嗎?”

六歲的我當然不知道,雖然那是我外祖母的親爹,因無子,死后禪位讓權。

外祖父說,在我大舅舅造反入獄,大舅舅原配的胎中男女不明,小舅舅病逝時,外祖父曾有過一個荒唐的念頭,因為他不想步東海皇帝的后路,并不愿意把自己辛苦打下來的天下拱手讓人,而那個荒唐的念頭,就是把我母親捧上皇位,所以,他才關著房門反省了自己很多天。

可是,這個念頭,隨著表兄的出生就此消散,但母親太過頑強,外祖父看到了母親的能力,既欣慰又害怕。

所以,外祖父生死彌留之際,單獨召見母親,和她關著房門嘮嗑了一宿,最后,外祖父說了一句:“如若太孫不是可造之才,你便取而代之吧。”

母親心跳撥動,她的眼睛里,燃起了一點星星之火,仿佛她得到了外祖父的認可。

可外祖父繼續說了下一句:“但若太孫無錯,你卻罔顧禮法肆意妄為,我便是入了地府,也要化為厲鬼,日夜纏著你。”

想起那一天的情況,母親多年后回憶起來仍心有余悸,外祖父讓母親發誓絕不與表兄為敵,如若母親那時不照做發誓,興許,她不一定能安然從房間出來。

畢竟,年老落權之際,殺掉所有不利于他名聲,不利于皇權之人,為后代鋪平道路,是帝王謀略的基本操作之一。

因為,我知道,大舅舅就是被外祖父殺的。

那天我和小玩伴們玩捉迷藏,躲在大殿行桌的小夾縫里,親耳聽到外祖父讓人秘密送出赴死三件套,當日,大舅舅宣布病逝,而年幼的我并不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只覺得這么久了,小玩伴們怎么還沒把我找出來,甚至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醒來時,是表兄在照顧我,他聽到自己父親病逝的消息,眼睛微紅,想哭卻無法哭,他母親早故,雖有父親,卻似沒有父親,他才是這深宮里,最可憐的人。

我叫了他一聲:“哥哥。”他才知我醒了,把臉別過來時,已平復了心境,他說:“下次不能再這么貪玩,那地方不是你能去的,好在沒有人發現。”

咦,不對,既然沒人發現,那他是怎么發現的呢?

可惜頭腦簡單的我,只有在很多年后回憶起那些點點滴滴,才知道,有些東西,細思極恐。

但生死彌留之際的外祖父到底不想真的殺了母親,留了一絲絲情分,只讓她立毒誓,而這個毒誓,包含我,包含爹爹,包含母親,甚至包含黃泉下的外祖父自己。

我想不明白,母親既然是遠近聞名的大奸臣,在那樣的權力漩渦下,只會殺伐果斷,冷血無情,竟然被一個區區毒誓給唬住了,這是小孩子都不信的玩意。

而母親說:“那時,我只是想為父分憂,從未想過要坐那個位子,可是,他臨死都不曾信任我。”

說這話時,母親的眼睛有難以釋懷的異色,我想,可能是因為,這輩子,他們相隔兩地,已經再也無法和解了。

我對外祖父的記憶只停在六歲。

我問老爹:“外祖父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他是一個雄才偉略的大英雄。”老爹背著母親不在的時候,偷偷的這樣給我回答:“即便他可能會犯一些錯誤,或許給一些人帶來了痛苦,但他是一個無人能及的英雄。”

在后世的名家點評里,外祖父是個很有作為的皇帝,他七歲為太子,十九歲稱王,三十二歲稱帝統服天下,在帝位上的四十多年里,開疆辟土外服蠻夷,禮賢下士重用才能,給了大夏朝前所未有的盛世。

要數他的功績,雙手手指頭也扳不過來,但我對這些不感興趣,我喜歡研究古今名人的愛情,在關于外祖父最愛哪個女人的熱門討論里,我占據一席之地。

我又問母親,母親回答說:“他不是個好父親,也不是個好丈夫。”

母親已不再執著于追趕外祖母的腳步,但母親對外祖父總歸有怨念,這份怨一直藏在心里,直到暮年蒼蒼的外祖父神情惶然,真的把母親當成外祖母。

他拉著她,說他年少時琴藝無雙,卻從未彈給她聽過,他要給她彈琴奏曲。

他倚在一把名琴邊,渾粗枯竭的十指在琴弦上蜻蜓點水,我不免會想,很多很多年前的外祖父,定然也是個風度翩翩才情絕佳的公子,可惜外祖父沒有把曲子彈完,他已記不清后半段的調子,只留下一個蒼涼的背影,三千白發垂落盤散,他人怔怔的望著天空。

“晉國皇帝是你青梅竹馬的初戀,那個北夷人是你的刻苦銘心,那我又算什么呢?”

我有點悵然,在外祖母的人生故事里,有一個青梅竹馬相愛相殺虐戀情深甚至連皇位也不要了陪她一塊跳崖換她一命的男一,有一個體貼入微任勞任怨不求回報甚至死得凄慘的男二,而外祖父大概就是那個想要美人又要江山且不折手段的腹黑男三,這樣的人設,一般結局都是會成為孤家寡人且孤獨終老的。

而我只能說,他認識外祖母的時間太晚。

人啊,越年長,往后的感情越不純粹。

外祖父對外祖母定然是有愛的,但當愛與利益糾葛糾纏時,這點可憐的愛,反而會成為一種深深的恐懼,他害怕那種無力挽留的結果,只有用強權來維護岌岌可危的紐帶,而事情的結果,他控制不住。

“我最怕看見我們的女兒,不知道為什么,只要一看見她,我會控制不住的想到你。”

“明明你都已經離開這么多年了。”

外祖父留下了多份遺詔,一是太孫繼位,各重臣輔佐,二是,他要與外祖母合葬,他說的合葬不是同墓,而是同棺而眠。

說出來可能有人不信,我見過外祖母,在一個很冷的冰室里,冰面霜花看不清面容,但嚇得我哇哇大哭,最終是表兄把我拎了出來,替我背鍋,外祖父狠狠責罰了表兄。

母親也見過外祖母,外祖父去后,外祖母的棺槨停靈皇陵多日,聽說有一日晚上,忽然雷電交加,擊中了大殿瞬間起火,所有人都覺得這怕是要燒個灰燼,但表兄謹記外祖父遺詔,讓人拼死拼活必須護著棺槨,好在,棺槨只燒了邊邊角角。

如此情況,只能開棺再換新棺,誰知開棺之人個個嚇得面色凝結,一句詐尸就送出了口,母親和表兄面面相覷,老爹護著母親一道往前去瞧了瞧,母親乍見,亦是倒吸了一口氣。

棺中之人,經過多日停靈,卻不腐不化,肌膚吹彈可破,仍如活生生的人,再見其容貌,能讓那么多人前赴后繼,果然生的風華絕代。

母親的師父,我的師公再度出場,月黑風高夜,拿出獨手絕活,欲盜走尸身,我的義舅舅也出場,阻止,兩人大打出手風馳電掣,誰肯不肯讓誰,師公氣得吹胡須瞪眼,一邊打,一邊把義舅舅的師父痛罵了千百來遍。

其實,是這兩的打斗引發了火情。

師公不罷休,和義舅舅斗了一天一夜,從皇陵大殿到荒野郊嶺,哪怕母親過去也沒能阻止,師公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邪魔歪道,做事有他自己的一套邏輯,他放出狠話說:“我找了姐姐這么多年,盜了那么多墓,原來被那姓趙的一直藏著,今天我不管,誰擋我殺誰!”

母親問及原因,師公說:“姐姐那么怕黑,才不喜歡被困在那個小盒子里,她說過,她希望自由自在的,隨在世間風雨里。”

母親最終出手打傷了義舅舅,幫了師公,皇陵棺槨里,只剩下一件衣冠,師公看著那躺在柴火堆上身著紅衣的女子,喃喃說了許多:“姐姐,我都這么老了,你也許都認不出我,可是,你沒有變,沒有成老太婆,還是跟以前一樣……”

外祖母的故事,到此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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