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的時候吃飯，愛的時候不必撒謊。】

天亮了，蘇文還蒙在被窩里沒有起來。春眠不覺曉有道理，冬眠不覺曉同樣也有道理。

今天是蘇文在小鐘山上開始的第……七十幾天吧。

只知道此時山里已經過了秋天，氣溫馬上就要驟降，寒氣即將掃走最后幾片枯葉換上紛紛的大雪。

正是十二月，程善若同樣閉目在房間里打著盹兒。

雖然睡眠對她來說可有可無，但架不住睡覺舒服啊！

所以她還是保留了按時睡覺的壞好習慣

竹林間寒暑不侵，四季如春。而師徒二人卻總覺得想睡，想必“冬日”更像是心中的一個季節。

蘇文睜開眼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樣子，窗外的光線已經非常明亮了。

恍惚間想到今天要出山的事情，頓時一驚，迅速清醒過來。一個鯉魚打挺坐起來，然后掀開被子就急急忙忙地穿衣洗漱。

等到他洗好臉，從水井邊上返回的時候，程善若也慵懶而優雅地伸了個懶腰，從樓上走了下來。

蘇文屁顛屁顛地小跑過去，還沒開口呢，就聽得師傅說：

“東西收拾一下，動作要快，時間很急的。”

時間很急嗎？不急。

但是程善若最受不了的就是磨磨蹭蹭的。

而且她樂于看到蘇文手忙腳亂的樣子。

不知徒弟知道了會怎么想。蘇文只覺得時間很緊，而且自己確實起晚了，于是一聲“好的師傅”之后就努力跑回了自己的房間。

蘇文整理了被子、書本、一堆辟谷丹、一排書本、幾顆瑩明石、黑框眼鏡、自己的烏木“魔法杖”……

然后他還想起來自己催芽之后的一小塊靈田，自己等人要是走了就沒有人照顧了。

頓時糾結起來。

別說靈田能不能隨身攜帶了，光是眼前的東西自己就拿不下。那，先拿哪個好呢？

蹲在整齊擺放的物品間，蘇文憂愁地皺起了小八字眉。

程善若這才滿意，站在門口不動聲色地說：

“就這些？拿過來吧，為師有儲物戒。”

說著，還朝蘇文亮了一下手上淡銀色的云紋戒指，戴在手上十分雅致漂亮。

要問為什么不往前走兩步，非要讓蘇文再一趟一趟地把東西搬到自己跟前嘛，那自然是某師傅耍起了小小的壞心思。

欺負徒弟要趁早，不知是誰說的，也不知是何時聽來的，反正程善若覺得挺有道理的。

還好蘇文機智地用上靈力取物的術法，倒也不累。

搬完最后一個小東西，程善若便將這些家當都收進了儲物戒。

“走吧。”

“師傅，我還種了靈田的……”

“交給為師吧。”

程善若靈念一探出就找到了蘇文種的靈田，在后院邊上的一小塊空地里。

大概也就小半畝的大小，再多蘇文也顧不過來了。這點大小程善若還不放在心上，隨手施展縮地成寸神通，掌中便憑空出現了一個巴掌大的磚石，把蘇文看得小眼睛亮閃閃的。

定睛一看，那磚石分明是用靈力包裹的一小塊大地，正是蘇文之前的靈田。里面還沒有巴掌大的種種幼苗仍然翠綠翠綠地生長著，只是變成了一丁點大。

蘇文用飽含憧憬的語氣稱贊道：

“師傅真厲害！我也想學這個。”

程善若頗有大師風范地簡答：

“等你筑基之后再說吧。”

戒指上一股秘力將蘇文的靈田磚石籠罩，轉瞬間便將其收入戒指內的小空間。

又是筑基，蘇文心中撇了撇嘴，臉上有點失望地說：

“哦。”

筑基、筑基，師傅怎么每次都說筑基。

“師傅，我現在也可以用術法的，為什么不能學啊？”

“怎么學？看書么？筑基之后才能使用靈念，到時候用靈念學起來又快又方便，怎么著都比你慢慢翻書好。現在學費時又費力，你想學就努力修煉吧。”

“唔……”

蘇文嘟囔著，有點悶悶不樂的意思，程善若輕笑他眼高手低，也不多管，就帶著蘇出了竹樓。

才走出沒幾步，還沒到出口呢，就從身后“咻”的一下竄出來一道灰色的利箭，把蘇文嚇了一跳。

程善若倒是并不驚訝，知道是蘇文的坐騎，駐足觀察起這陪了蘇文兩個月的坐騎。

當時沒有多想，畢竟清水只是一條筑基中期的小魚苗而已，太弱了；但是對蘇文來說那就是修為上的碾壓。

所以她也有點好奇這兩人……一人一魚是怎么相處的。

一感到程善若的氣息，清水就收斂了氣勢，晃了幾下游到蘇文身邊，靈念小聲道：

“你怎么自己走了，不是說好帶我一起的嗎！”

這話說是質問，不如說是指責，頗帶有不滿的意思在里面。蘇文也十分不好意思，誰讓自己睡醒了給忘了這茬呢。

確實是自己站在理虧的這一邊。

“對不起對不起，我現在就幫你說。”

于是轉頭看著師傅問：

“師傅，我能不能把清水也帶過去啊？”

程善若算是看明白了，這條小太極魚壓根不是蘇文的坐騎，兩人反倒像是好朋友一樣，連名字都有了，她可是知道太極魚一族的取名風格的。而且看這位置，想必蘇文還得是小弟。

那怎么行，難得身邊有一條小太極魚，還能讓她占了便宜不成？都沒有算她騙了自己的賬呢。

不過自家徒弟第一次交的魚朋友，也不好做的太過。

心念電轉間程善若心中就做出了決定，于是出聲淡淡道：

“你不是蘇文的坐騎吧？”

“不……是！是坐騎！”

清水一經質問，便改了口。回想起來就是后悔，怎么能騙這個愛好虐待的達不到就“弄死你”的大魔修呢，這不，來算賬了。

所以不能承認，絕對、不能！

隨后悄悄地運轉靈力，一道契約帶著細碎而繁復的符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涌入蘇文的身體里。以程善若的修為，這點小動作只是讓她驚訝了一下，并不是因為速度，而是因為——這分明就是主從契約。

好吧，人家都上趕著來當坐騎了，她還能攔著不成。

原本只是想讓她簽訂一個雙向契約的。

事已至此，她也不多說了，只道：

“是就好。”

清水心中舒了一口氣，然后小心翼翼地問：

“前輩，我能一起去嗎？”

“你想一起去的話就要待在仙府里，到地方了才能放你出來。”

“為什么？”

“你們太極魚太引人注目了。”

要不是程善若看在清水簽署了主從契約的份上，她才懶得多說。

她從來是嫌麻煩的主。

對于教徒弟，她也想好了怎么辦，反正肯定不麻煩。

清水乖乖聽話，進了仙府里。雖然不能一起趕路逛風景很遺憾，但是能跟著直達目的地也是好的，總比一條魚被丟下好。

蘇文把石頭交給師傅放好。說來起怪，這樣一個偌大的仙府空間在藏匿起來之后，竟然和真的石頭一樣能夠被收入儲物戒。

上古大能當真是手段通天。

“好了，走吧。”

師徒二人不一會兒就來到演武場，青石磚早已恢復了原狀，讓蘇文嘖嘖稱奇。

臨到出發之時，蘇文才意識到一個嚴重的問題——

“師傅，我們怎么走啊？”

“御空飛行咯。”

程善若輕松地答道，略有一絲小俏皮。

“堂堂練氣五層的修煉者，居然恐高，你丟人不丟人！”

又補了一刀。

蘇文害怕地后退了半步，弱弱地跟師傅商量起來：

“師傅，要不你還是把飛劍拿……”

程善若才不管那么多，靈力裹挾住蘇文，單手拎著蘇文的衣領就朝著天空飛去，嚇得蘇文哇哇亂叫。

咦，還以為這小家伙會手舞足蹈地亂揮呢，看來是嚇軟了，連手指都用不上力了吧？

呵呵呵。

程善若很喜歡蘇文緊閉雙眼時的哀嚎聲，這么多年的閱歷了，蘇文這種體質還是頭一回見到。

欺負一下就能心情舒暢，著實有趣得緊，連帶著她心中的擔憂都少了一些。

師徒二人的第一個目的地是隔著一個溪河密林的崇青鎮。

這也是蘇文的一個愿望——回去跟鎮上的父母還有小伙伴炫耀一下。此外另一個要求——買衣物，也能完成了。蘇文身上的衣服穿了兩個月，臟了就用一下清潔術，雖然干凈，但是也看膩了。

小朋友總是喜新厭舊的，所以蘇文還是想要新衣服。都快過年了誒。

程善若不知這是好是壞。說是童心未泯、天生純粹也好，說是塵緣未斷也罷，總之她也不想過多干涉蘇文的意愿。

踏上了修煉的道路，就要體驗仙凡有別的經歷，這也是心境上必須要過的一關。

魔修也是如此。

只希望崇青鎮上的人不會太冷漠吧。那些冰涼的經歷，還是等蘇文長大一些再說。

她也得看著點。

崇青鎮。

農耕早已停了，除了家里有鋪子的，鎮上的人都不是在家準備年貨，就是難得地出來玩幾日，買買東西逗逗家人。

蘇文走在鎮上，牽著師傅東看看西看看，一會盯著裹著通紅透明的冰糖葫蘆流口水，一會兒看著不知哪家的凍梨心癢癢，轉頭又見到熟悉的霞姨包子鋪里熱騰騰冒蒸汽的蒸籠……

“為師給你些碎銀子，你去買吧。”

程善若適時地開口，拿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錢袋遞給蘇文，沉甸甸的。

“自己去吧，為師就不跟著你了。”

蘇文好奇地問：

“師傅你去哪兒？不跟我一起逛嗎？”

“為師還看不上這里的東西。而且你知道什么叫紅顏禍水嗎？”

“哦，好吧。”

興奮的蘇文只失望了一小會兒，就帶著財務自由的快樂去買好吃的了。

紅顏禍水他可是知道什么意思的，不怪他早熟，只怪黑框眼鏡沒有年齡限制。

所以很快就理解了師傅的意思。

“師傅你別跑太遠。”

裝著小大人的樣子叮囑了一句，蘇文就滴溜溜地跑掉了，生怕師傅覺得沒面子要打自己。

程善若便隱去了身形，剛想變小找個地方睡午覺，卻發覺最合適看著蘇文又能夠睡覺的地方是——

蘇文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