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桶里盛滿今年的初雪，看不見藏起的花香，只知道被深埋的要再次綻放了。】

清水剛想游回頭答話，卻見到程善若的身影飄飄地邁步到蘇文施放爆裂魔法的地方，仔細探查起來。一邊觀察著蘇文的術法效果，一邊淡然道：

“說吧。”

清水對程善若有一種敬畏感，此時感受到那深不可測的氣息更是不敢磨嘰，靈念原原本本地把蘇文的“魔法”研發之路告訴了程善若。

正聽著呢，程善若突然抬頭，清水隨之一頓，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除了空蕩蕩的天空和遠處有些厚重的灰白云朵以外并沒有發現什么不同。

程善若伸手，泛起微弱的空間波動，隨后一片細小的雪花飄然出現在手上。

這是溪河密林下的第一片雪，也就是說，不出七天，小鐘山的冬天就要降臨了。

程善若的心情有些復雜。

小鐘山的冬天在十二月中旬，也就是說，她閉關頓悟的這段時間蘇文獨自度過了兩個多月的時間，而自己和徒弟一起待的時間只有短短四天。

只留下一袋辟谷丹，連一個月都撐不過去；只傳授過一個清潔術，連捕獵動物都做不到，更別說應對山上的小妖獸。

看這術法的威力，足以讓筑基后期的修士受傷了，不知徒弟為何要研究這個，還真的給他創造出來了。

程善若靈念掃過暈倒的蘇文，發現只是靈力損耗殆盡。隨后注意到蘇文腰上別著的小布袋，正是蘇文煉制的辟谷丹。

“我徒弟煉的？”

程善若對清水問道。

“是啊，煉了有七百多顆。”

程善若心中苦笑，這是做好自己過兩三年的準備了？還準備好了攻擊術法……唉。

心中更是不好受。

“我閉關的時候他還做了什么事？”

“沒啥，早上搗鼓他的……你的黑框眼鏡；下午摘掉眼鏡，不是研究術法就是看書煉丹。我也沒看他修煉，反正每天都要施展術法耗空靈氣才罷休。”

“沒事，眼鏡本就是他的。他倒是勤勉，傻小子轉性了？”

“呃……”

“算了，等他醒了我再問他。”

程善若想起蘇文的軟弱性子，還有老是走神的修煉……越想越覺得自己虧欠蘇文。不知自家徒弟怎么變得這么有危機感。

不出意外的話，還是自己的原因。

翻手把一群黑白流紋的太極魚恢復至正常大小，把清水嚇了一跳。這位是學會太極魚一族的縮地成寸了？

而且好生厲害，她完全沒有注意到。

這怕是縮得比灰塵還小吧！

小鐘山上，竹樓蘇文的房間里。

蘇文于沉睡中緩緩回復著靈力，突然感受到一股磅礴的靈力海洋包裹住自己，讓他舒服地“唔”了一聲。

耳邊模模糊糊地傳來熟悉的聲音道：

“待我徒弟醒來，讓他打開仙府，屆時你們便可拿好你們一族的東西離開了。”

昂？

師傅回來了？！

嗚呼！

快點醒快點醒快點……

蘇文迅速睜開眼，一時間沒有適應房間里瑩明石的光線，眼睛又瞇了起來。

盡管如此，蘇文還是看到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熟悉身影——

“師傅？”

“嗯，你醒啦？”

程善若靈念一直關注著蘇文，在他睜眼的那一刻就察覺到了。坐在床邊，一雙大長腿優雅地交疊，手中捧著蘇文學習符文的練習作。

比她想象的還要好。修為也沒有落下，練氣五層的境界，差一點點就能突破練氣六層了。

蘇文歡呼一聲從床上翻身起來，往程善若的身上一撲，頓時把程善若抱了個滿懷。熟悉又有一點懷念的香味，師傅的暗香盈滿衣袖，隨著自己的飛撲把自己環抱起來，而后自己的小身子被放回床上。

“師傅！”

蘇文亮閃閃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仿佛目光里充滿小星星一樣盯著程善若，讓她心中更愧疚，十分不好受。

于是柔聲道：“為師出關了，有什么要和師傅說的嗎？”

想想，這樣說不怎么對，于是改用幾分歉疚的語氣道：

“為師偶然頓悟，沒能及時出關，要跟你說聲抱歉。有何要求說就是了，師傅聽你的，算是補償。”

蘇文頓時宕機了一會兒。

①不對啊，師傅丟下自己，我應該生氣了……

②師傅翹著腿坐在自己的床邊！好看！

③師傅好軟，那個什么，軟香玉體？啊不，軟香玉懷？軟玉香懷？嗯—總之就是超級舒服的！

④師傅出關了！

⑤有什么要和師傅說的？啊，師傅考校自己的修煉成果是嗎？那我應該說這個這個那個那個……

⑥什么要求都可以提？那睡覺洗澡親親抱抱……不行不行，要矜持，太放肆會惹師傅不喜的。

⑦我該先說什么？呃……

蘇文星光閃爍的眼睛看向自己絞在一起的小手，眨了眨眼睛，看上去像是聽不懂程善若在說什么似的。在程善若眼里，蘇文不出聲、視線低垂的表現意味著難過和委屈。

不知為何，程善若的腦海里浮現出棄犬的形象——獨自流浪后，見了人不是冷漠至極就是熱情似火。

她覺得自己揭開了蘇文幼小心靈里的傷疤，暗道不妙。

若是蘇文走向冷漠，那可不是什么好事兒。且不說以后會不會成為一名徹頭徹尾的欺師滅祖的大魔修，此外光是自己的心情就不會好受。

當即十分憐惜蘇文，程善若抬手摸摸蘇文的腦袋，更加輕柔地問：

“說吧，為師都依你。”

為了不給蘇文造成壓迫感，程善若還特地歪過身子，停在蘇文的視線下方一點點，仰視著問道。

蘇文甚至可以聞到師傅發間的清香，也瞥見了師傅精致的鎖骨。

瀑布一樣順滑的黑發直爽地垂下，彎過肩膀，不再遮掩那一副漂亮典雅的墨玉水滴耳墜。粉白滑嫩的耳垂下耳墜輕輕搖晃著，讓蘇文不由得想到看過的一句話：

男人就是喜歡搖搖晃晃的東西！

誠不欺我。

師傅的美麗眼眸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伴隨著宛如天籟的聲音說著“都依你”，自下而上接近四十五度的視角實在是有點不妙。

蘇文默默咽了口口水，鼻子有點熱熱的感覺。

他干澀著聲音，道：“師傅你能不能讓我自己想一下……”

程善若失望地坐回去，站起身，有點不安地答應下來，隨后走出了蘇文的房間。

坐在自己房間的蒲團上，程善若思考著徒弟究竟往哪個方向成長了。看他興奮地撲過來的樣子，應該不至于冷漠啊？可后來那副垂目低頭可稱不上是開心……

出于對徒弟的尊重，程善若沒有用靈念窺探蘇文在房間里的反應。

蘇文的床上。

被子散亂得一塌糊涂，其中裹著一個小人，扭來扭去的，不時發出“唔！”“呼呼！”“嘿嘿！”的壓抑笑聲。

不是蘇文是誰？

蘇文捂著小臉，滿臉通紅，又十分高興。鼻子被壓住，好不容易壓下了那種要流鼻血的感覺，卻又回想起師傅那驚艷誘人的坐姿，和向上抬起的目光。

都依你……

嗚哇！啊我死了！我不行了！！

血槽已經要空了師傅，你放過我吧，我還只是個孩子！

啊，不行，師傅你別放過我……

蘇文腦子里不斷循環播放著師傅剛剛無意之中做出的撩人舉動，扭啊扭啊，若是被清水看到，一定會聽到鄙夷的吐槽。

但是某位魔修實在是太會了。

她還沒有自覺。

蘇文身為一個快要七歲的練氣五層魔修，自然抵擋不住如此暴擊。

一邊無法平靜、快樂地在床上扭動著，蘇文一邊慶幸自己剛剛沒有在師傅面前出丑。啊對了，師傅說要補償自己，要說些什么呢……

竹林間，太極魚們正在商量接下來的安排。

大家都想出去看看，但是不能沒有人……魚為族群留下血脈。仙府里肯定是要有魚的，至于誰來值守在仙府，卻始終眾說紛紜。

最終決定以十年為期限，輪番值守。

但若是蘇文出事了，那仙府外的太極魚就很可能終其一生也回不到祖地，在外終老；仙府內的太極魚也很有可能再也出不來。

所以還得有人看著蘇文。

可誰都不想一直守著一個六歲的小屁孩。根據族里長輩的經驗，這些幼崽最喜歡作死，誰也不想在一個小孩邊上整天當保姆。于是某“坐騎”被幾條太極魚長輩圍了起來。

那被圍住的小太極魚不是別魚，正是清水！

清水弱弱地說：

“三爺，我才堪堪筑基期而已，護不住那個蠢蛋的。他自己研究的爆裂魔法用一次倒一次，隨便一條狗都能把他叼走，偏偏還每天都要用。我護不住的，護不住護不住。”

連道三聲護不住，都沒有阻擋三爺的決心。三爺靈念笑呵呵地道：

“沒事兒！你不是那蘇文的坐騎兼好朋友嗎？由你陪著他正好！也別擔心自己沒實力，我們這些長輩每人在你身上留個太極印，用完再給。你三爺這些魚的本事你還不知道嗎？那些個分身個個是逃跑的好手！”

說罷，幾條長輩紛紛出手在清水身上打下了一道道黑白印記，迅速隱沒在清水的魚鱗下，把清水弄得一愣一愣的。

敢情你們是商量好的才來找我的？

我說你們今天開會怎么這么快呢！

老不羞的！壞東西！

但是清水打不過他們。自己可沒有少被這些長輩訓斥和體罰，她不敢也不能。

“好啦，既然清水默認了，那我們就討論一下誰先值守吧？”

三爺靈念剛說完，就帶著眾多長輩游到了另一邊，留下了四條魚苗在一邊還沒回神，包括清水。

“好，那就這么定了。你們幾個小的待在仙府吧，吖二就留在外面看著蘇文。放心，有他師傅在，基本上不會有你出手的機會的。我們就這么說好了！”

三爺不由分說地結束了討論。

“老東西你……”

“嗯？”

清水秒慫。

“哼。決定好了就去和那位說一聲吧，我們走。”

此時蘇文正在程善若房間內，準備提出自己的大膽要求！就是不知道師傅允許不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