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冰兮火兮難摧折。】

小鐘山，湯池。

天空中的黑云散去后，明亮的星辰開始閃爍。懸掛著的璀璨銀河并不耀眼，柔和地灑下星光為旅人指引前路。

月兒明，風兒靜，竹葉兒遮光影。

程善若埋一埋身子，讓光潔的肩膀也沒入水中；修長的腿隱隱約約在碧青的池水中悠悠晃著，看上去頗為放松。

湯池里放了不少丹藥靈草，溫和的水靈氣裹挾著木靈氣的生機緩緩滲入程善若的身體里，修復渡劫所產生的傷勢。

靜心觀察后程善若才發現傷勢遠比自己想象中的嚴重，脆弱的經脈和丹田甚至不能承受丹藥藥力的沖擊。

只好以藥浴的形式療傷。

藥浴過后，便需盡快閉關恢復，穩固境界。魔修受傷可不是鬧著玩兒的，而且萬一小鐘山出事自己又不在，那徒弟……

是了，徒弟也不安全。

“這才收徒第三天……現在是第四天。”

悠閑的時光也就只剩現在了。

等會要交待一下徒兒修煉的事情。

嗯——功法、術法、符文、陣法、煉丹、練器……這些都是蘇文現在沒法學的東西。

嘖，徒弟真是弱爆了。

讓他好好修煉吧，筑基之后就能用靈念學習了，到時候一個玉簡塞過去完事兒，哪里像現在一樣什么都要自己親口說。

“……”

這不就是黑框眼鏡的作用嗎？但是黑框眼鏡不需要靈念，那豈不是比自己的靈念玉簡還要優秀？

切，還不是只能當飾品。

程善若一時有些不岔。

還有罰他的事情要先記著，讓他之后再還……

良久后，藥浴的池水逐漸歸于清澈透明。

程善若帶著別具一格的草藥清香起身，外傷不見，只見完美無瑕的身體上光滑如玉，鬢角滴下水珠，順著耳邊淌過修長的脖頸，在精致的鎖骨處略一停留，隨后滑入山間谷地，不知去向。

“呼啊——”

雙臂伸直，一個大大的懶腰展露了優美的弧線，程善若長吁一口氣，招來一身新衣換上，遮掩住了漫山風景，可嘆可嘆。

隨后化為米粒大小，去找蘇文。要說為什么的話，當然是因為這樣可以從窗戶進去。

省時省事。

蘇文的房間。

蘇文正在呼呼大睡，勞累一天后的睡眠格外香甜，如果沒有人打斷自己的話。

他嘴里正說著模糊的嘟囔，不知想些什么，嘴角還流了一絲口水。

夜色中，程善若站在床邊，身影籠罩在黑暗里，一言不發地盯著蘇文。

該怎么叫醒這個小家伙呢？

一向落落大方、不拘一格程善若，此時卻心里猶豫起來。

……

捏住鼻子吧？不不不，太幼稚了。拎耳朵？有點無聊。不如一盆水潑下去？太過分了吧這個，起碼水里放點魚蝦什么的才好……

對了，太極魚呢？

程善若沒有感應到小太極魚的氣息，整個竹林里只有她和蘇文，除卻靈植，根本沒有活物。

倒是蘇文睡覺后，小太極魚游了一圈回來，想著跟族里的長輩報告一下外面，隨即又鉆回了臨淵仙府。卻沒想到蘇文睡覺不老實，小手撓撓屁股，那石頭就“咚”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蘇文睡得那叫一個香啊，一點兒都沒有醒來的意思，這可真有意思，因為仙府里小太極魚破口大罵蘇文不夠意思，其實蘇文沒有那個意思，但是程善若的意思是：

你小子又突破了？敢情為師跟你說“不要貪功冒進”那些話都當屁放了？看這氣勢虛浮的樣子，肯定是大量靈氣強行灌上去的，五成功效都沒有留下。還多虧為師的封印不強，不然你就給靈氣灌爆了曉得不？

為師這暴脾氣！

程善若緊皺眉頭，在蘇文的丹田內分別施加了十層封印。

一層封印一個境界，一直管到筑基。

程善若也不多想什么叫蘇文起床的方式了，簡單粗暴一個耳光上去，“啪”的一聲，那叫一個清脆響亮悅耳，把程善若心中的不快都扇走了大半。

這手感，當真不錯。

程善若意外地回味了一下，心中怒火又散了三分。

蘇文正做夢呢，面上一陣辣辣的疼，隨后又麻，再跟上疼，又疼又麻，火熱熱的。

他驚恐地睜眼，“哇！”一聲還沒喊完，便見到程善若沉著臉看向自己。

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但是他不敢，那淚水只能自己溢滿之后悄然滑落。

蘇文捂著半邊臉，聲音發抖：“師、師傅……”

“以后只許用水磨工夫自己修煉，不可借太極魚的反哺突破。記住了？”

“記住了。”

蘇文連連點頭。他想問師傅為什么打自己，但是師傅昨天……啊不，前天這么做的原因是：師傅想打他，不需要理由。

而且師傅生氣，好可怕。

他居然連續兩次惹師傅生氣了。

那么可怕，哪里還敢問理由。

“石頭拿好，叫太極魚都出來。”

“哦。”

蘇文彎腰下床，撿起石頭。好在程善若不知不覺已經點好了燈，他不用摸索半天，一下子就找到了。

“喂！師傅讓你們都出來！快點！”

蘇文稚嫩的嗓音打破仙府里的安靜，頓時所有的太極魚都傾巢出動。

“那小家伙的師傅讓我們出去，怎么辦？”

“能怎么辦，不聽他們的我們就要困死在這仙府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

“沒關系，蘇文之前答應我要帶我們出去的。”

“但是你不是又被關在這里了嗎？”

“……”

太極魚們一番商量，決定還是出去。

那石頭中一條又一條的太極魚游出來，一兩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一十二，竟有足足十二條太極魚，讓蘇文十分吃驚。

“你們居然有十二條！”

蘇文以為石頭里只有四條小太極魚呢。

“是十一條。”

和蘇文比較熟悉的那條吃屁小魚用靈念糾正道。

程善若知道上古仙府里肯定有小太極魚的長輩，因此并不驚訝。

“你們隨我閉關一次，助我修煉。此后天大地大，隨你們去哪里。”

強行留住它們反而是殺雞取卵，這種魚心中，總有一句：

每條魚都是生來是自由的！

如此這般，不如結個善緣，以后還能再請它們幫自己。

程善若雖是魔修，也知細水長流的道理。做人留一線還是有好處的。

另外，仙府，也就是你們的祖地在我徒弟手上，我還就不信你們能到別的地方產卵。

這是分身的記憶說的，此魚如此不凡，只能在特殊的空間，也就是臨淵仙府才能繁衍后代。

計劃通！

好多魚都非常心動，只有其中幫助蘇文修煉的那條吃屁魚心中畏懼。

一來，是這位先前威脅要弄死自己；二來，關于幫人修煉反而要吃屁這件事它無法接受，都有心理陰影了。

于是它弱弱地問：“我可以留在這里嗎？”

程善若一奇，道：“為何？”

那小魚不想說真話，猶疑了一下，說：“我跟蘇文是好朋友，我要當他的坐騎來著。”

靈念里，關于“好朋友”這三個字的波動分外強烈。

“行。”

程善若應道。

“只是不要幫他灌輸靈氣修煉了，一經發現，打不死你們兩個的。”

“一定不會！”

這怎么能不答應呢？于情于理，于公于私，都該這么做不是？

蘇文沒法用靈念交談，聽不到師傅和太極魚的對話。

只能自己推測問：

“師傅，你要讓小魚幫你修煉嗎？”

“是。怎了？”

嗯……就是想到小魚們游啊游地鉆進師傅的肚子里，自己不知為何，就是感到很不舒服。

“感覺小魚鉆到肚子里很恐怖的，師傅你要不要想想別的方法？”

蘇文心里的不舒服戰勝了臉上的不舒服，大膽提議道。

程善若這才知道蘇文的修煉方法竟然是那種傻瓜法子。

她又想起蘇文練氣三層的修為，心中還有點不爽，挑眉道：

“呵，你以為都跟你一樣是傻子？修煉是那樣的嗎？為師只是需要它們改善修煉環境罷了，你想什么呢？”

“臉伸過來。”

蘇文想，師傅不是自己想的那樣修煉的，自己誤會了。等自己的臉靠過去的時候，才恍然回神：

“師傅你要干嘛……”

“啪！”

這次換了左臉。

清脆、響亮、悅耳。

程善若積累的怒氣徹底煙消云散。蘇文委屈至極、一臉懵、不自覺向下撇的嘴角還有濕潤的眼角……啊，還有那個抽鼻子的動作，一定是鼻子發酸想哭了！

啊呀，頭還沒有轉過來呢。

實在是可憐。

一定很不好受吧，孩子？

這可真是……太愉悅了！心神仿佛升華，靈臺內頓時天朗氣清。

消火居然如此簡單，某師傅心中一嘆，自己還是太心軟。

打完，程善若有一丟丟的愧疚感，于是溫柔地扶過蘇文的腦袋，柔滑的雙手捧著蘇文的臉輕輕揉了兩下，輕輕地說：

“為師要去閉關了，好好修煉。書暫時可以不背，等你筑基之后為師拿玉簡給你看。”

“對不起嘛，為師就是想打你一下，原諒師傅好不好？”

“不疼了吧？”

蘇文還暈乎乎的，神志不清。但是這個女人她太美也太……溫柔？

總之師傅的手涼涼的軟軟的香香的嫩嫩的……

舒舒服服的。

那，蘇文只能意識迷亂地回答

“好……”

“徒兒真乖。拿好這個銅令，便可以出秘境，不用經過茅房那條路。但是不要離開小鐘山，聽到了嗎？”

“好……行……沒問題師傅……”

程善若看到蘇文臉上紅紅的巴掌印浮現，卻又很聽話地答應自己，有點肉的臉蛋放在自己雙手上如同一只可愛的小狗，迷迷糊糊的樣子，十分喜歡。

隨后就捧著蘇文的臉在他額頭上親一口，輕松道：

“好啦，為師閉關去了。”

“哦……”

哦？

等等，師師師師傅剛剛干什么？

師傅親我了！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是額頭嗎？是額頭呀！

那是什么感覺？比師傅的手指還要軟和……

暖暖的，有一點點濕潤……

酥酥的麻麻的……

嗚哦哦哦哦——！

啊呀不能笑，臉上好疼。

失去了師傅的小手冰敷，蘇文臉上的火辣感卷土重來。也許不僅僅是因為被打臉的原因？

雖然笑起來很疼，但是蘇文還是傻傻地笑著。

直到躺在床上的時候，蘇文也興奮得翻來覆去，笑容久久不散。

親親，真香啊。

小太極魚有點后悔，為甚要做這個人的坐騎？好沒面子。

我怎么感覺你被拿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