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輕推她的額頭,然后拉著她坐在地上。他注視著陳允琳,她仍舊目不轉睛地盯著他,似乎準備跟他大吵一架的架勢。凌俊微微蹙眉,他垂下頭從身前的斜挎包里翻出那只精巧的盒子,拿出那只他精心挑選了將近一個小時的鐲子遞到陳允琳面前。
陳允琳不說話,她實在不明白沈凌俊這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
看著陳允琳眼里寫滿了驚恐和不解,凌俊才開口解釋:“上午就想給你,但不知該怎么開口?!?
他抬起手臂環(huán)住這個驚恐大于欣喜的少女,托起她冰涼而白皙的右手正小心翼翼地將手鐲套在陳允琳的腕子上。
“等等。”允琳坐直了身子,揚著下巴,臉上的神情漸漸轉為謹慎,“你送思燕什么?送雨薇什么?送樸世臣什么?”
陳允琳這樣問是理智的,她想,如果凌俊對他所有的朋友都一視同仁,那么這個禮物她收下也無妨。但是,如果別人沒有,只有她有,那么這個禮物的性質是不一樣的,她決不能要!
沈凌俊的動作頓了頓,他沒有回答陳允琳的這些問題,而是繼續(xù)將手鐲套在了她手上。如他所料,無論是顏色、形狀、大小,再合適不過。
“送你。”
那聲音響在陳允琳面前,堅定而不容爭辯。
陳允琳剛想說些什么,凌俊突然手臂一收將她攬進懷里,然后貼在她耳畔,輕聲道:“別誤會我。”他低沉的呼吸吹動著她耳根的頭發(fā),此刻,陳允琳幾乎是癱在凌俊懷里,只那么一瞬間,沒給她任何反應的時間,就由這樣一個動作使她的行為發(fā)生了這樣的質變。從原本裝扮的盛氣凌人,到現(xiàn)在如此僵硬地撲在他身上,來不及有任何防備地感受著他的喘息和低柔的嗓音。
“我沒去桂林,沒買到機票,轉去了湖南?!彼曇粝窈前闫届o,頓了頓才問,“喜歡嗎?!?
時間就像靜止了,這是陳允琳唯一也是僅有的一次如此靠近一個家人以外的異性,她不知道凌俊的懷抱竟然會是這種感覺……溫暖、安全、甚至讓人依戀。
沈凌俊敞開穿著的衣服里,他的體溫一點點地溫暖著陳允琳,空氣中彌漫著夜來香幽幽的清香,再也分不清是誰身上的味道,也許曾經(jīng)彼此分離的兩抹幽香終于交匯到了一起,讓這里的空氣越發(fā)恬淡清新。
風沉默,月褪色。
看著她腕子上的銀鐲子和自己右手無名指上那枚戒指有著幾乎一樣的蛇形流線造型,凌俊第一次覺得這世界那么奇妙。
陳允琳垂下眼去看手腕上的禮物,心里卻細數(shù)著空氣里凌俊的味道。她冰冷的手被另一雙手溫暖著,肩膀旁邊是他的肩膀,她感覺到他嘴角綻放的微笑,心跳旁邊是他的心跳。這一刻,她竟然完全被他包圍了。
不知哪個客人推門而入,門鈴聲打破了這里的寧靜。
陳允琳緩過神來立刻坐直了身子,她低頭摸著鐲子上雕花的紋路出神。
凌俊回頭透過書架上零散的書觀察著,進來的是個中年男人,是個路過的客人而已。他轉回身看著正在出神的陳允琳,率先打破了這里的尷尬:“路上聽了好多故事。”
陳允琳不說話,一雙眼睛望著他,眼里帶著笑意,似乎已經(jīng)準備好聆聽那一個個千奇百怪的神話傳說。
“傳說,張家界原來并不叫張家界。那個時候,那里只是武陵源腹地一座名喚青巖的山峰。漢高祖劉邦平定天下后濫殺忠良,留侯張良想到淮陰侯韓信的死,心生畏忌,打算隱匿江湖。但是,江淮無生路;秦嶺、巴山多走獸;西北方匈奴虎視眈眈;唯有下江南……
左右為難時他想起了屈原‘沅有芷兮灃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和‘廣開兮天門!紛吾乘兮玄云’的詩句,猜想那里必有人間仙境。果不其然,他先是到了天門山,又輾轉登上了青巖山,發(fā)現(xiàn)那里正是傳說中的世外桃源,于是他駐足青巖山下,修行學道,并且留下了一脈張氏子孫。
張良為了讓青巖山水更美,曾在青巖山南側植了七棵銀杏樹。這七棵銀杏樹長得又高又大,就像七把巨傘,撐在半山腰。”凌俊的聲音輕柔且干凈,故事講得娓娓動聽。
陳允琳聽得很入神:“所以就叫‘張家界’了?”
凌俊搖頭:“故事很曲折?!彼戳丝赐蟊恚霸俨换丶夷愕耐盹垱]得吃了?!?
“允琳?凌???”志叔的腳步聲突然向這邊靠近,“你們在后面議論什么,那么久都不出來?”
“哦!沒有!”兩個人異口同聲回答的同時趕緊起身整理衣服。
志叔走到過道口:“談戀愛?”
陳允琳:“沒有?!?
沈凌?。骸安皇??!?
兩個人敷衍地笑著,看了看對方后才轉頭告訴志叔:“聊天?!庇质钱惪谕?。
“你們什么時候培養(yǎng)的默契?”志叔透過眼鏡審視眼前的兩個孩子,仿佛在警告他們他有一雙火眼金睛,什么也瞞不過他似的。
陳允琳和沈凌俊站在那里干笑,最后還是陳允琳打破了僵局,她聳了聳肩:“厄……時候不早了,我得回家吃飯了!”說完立刻拍屁股走人,從志叔和書架的夾縫里鉆身而過,呼嘯而去。
志叔睜了睜眼睛,從眼鏡的上方望著凌俊,似乎在等他的答案。
凌俊敷衍地笑笑:“交流旅行見聞,歡迎指正!”說完也學著陳允琳的樣子倉皇而逃。
室外寒風凜凜,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起的風。北方的冬天就是這樣,從來不會給人微風,永遠是用驚人的風速和風力,吹得人啞口無言又必須直面迎接。凌俊一開門就被吹愣神了,他趕緊把外衣的帽子扣在頭上,尋找陳允琳的身影。
陳允琳正逆著風向車站的方向走,凌俊看著眼前這條馬路,已然已經(jīng)堵得水泄不通,再看時間,快七點了,這樣下去坐公交車估計九點也到不了家。思量片刻他已經(jīng)跑到陳允琳身邊,偏巧一陣風吹來硬生生把陳允琳吹得倒退了兩步撞到凌俊身上。
凌俊順勢擋在她身前,低頭在她耳邊說:“我送你回家?!?
“不用,我到前面坐地鐵?!?
“我順路,一起吧?!?
陳允琳點點頭。凌俊幫陳允琳圍好圍巾,又幫她扣上帽子,檢查她外衣扣子全部扣好后,拉著她向地鐵站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