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廂后門被柳少龍推開，眾目睽睽之下，空空如也。

“書呢！新書在哪里！”柳少丞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幾步躥上前，一把就薅住李遠的衣襟怒吼起來。

柳少丞如此激烈的反應，讓柳萱兒一愣，還來不及出言阻止，石堅的笑聲飄蕩起來。

“諸位，古有諸葛亮唱空城計，今有柳萱兒玩空車計！柳老爺的手段另石某人佩服之至啊！”

石堅對暴怒的柳少丞視而不見，譏諷的言語引得趙錦達等人哈哈大笑，嘲弄之意不勝言表。

蘇問蒼與馮天茂，魏萬安三人對視一眼，再看看臉色蒼白的柳世和，不禁搖頭嘆息。

柳家竟真的沒有新書，這讓三人極為詫。

但朋友一場不能見死不救，他們心中開始盤算能為柳家周轉多少五銖錢才能度過這次危機。石堅雖不恥，但賭約已成無可更改。

“柳世伯，小侄僥幸贏了此局。若您老愿意把萱兒妹妹嫁我為妾，我可以取消賭約。至于其他東家，石某人將每家派發一個大大的禮包以謝各位成全之美，如何？”

石堅望著柳世和抱拳行禮，同時向趙錦達，王景梁等人微笑作揖。

“石大少言重了！你迎娶柳家侄女乃大喜之事，我等賭金權當是給二位賀禮了！”趙錦達作揖回禮，很是恭維。

“此番正值柳家新店開張之際，實乃雙喜臨門，可喜可賀！”王景粱也拱手附和。

“各位東家，石家與柳家結為秦晉之好，真乃我洛陽書行的盛事，一定要隆重操辦！”其他東家聞聽司徒德的話，有些人附和，有些人搖頭。

見這些人以勝利者的姿態，肆無忌憚的討論自家閨女嫁人為妾，柳家仿佛是板上之肉，這柳世和的老臉由白轉紅，身體不住的顫抖起來。

柳少清兄弟二人自然是又氣又怒，可一時也不知說些什么反擊。柳少丞氣得踹李遠兩腳泄憤。

李遠沒有躲避，硬抗了柳少丞的怒火，看得小柔偷偷擰起眉頭，袖中的小拳頭揮了揮。

蘇問蒼有心為柳家說兩句，可空空的馬車廂讓他開不了口，唯有嘆息。

反倒是處于風暴中心的柳萱兒，不急不惱，蓮步輕移來到柳世和身邊莞爾一笑：

“爹爹莫在意這些閑言碎語，傷了身子不值當。”

柳世和看著女兒身上的些許塵土就知道她這一路肯定是疾馳而回，可一本書沒帶回又有什么用呢？此刻當著這么多外人，他不想責罵女兒。

柳世和只能長嘆一聲。

“少說這些不痛不癢的！你為何沒有運回書！書到底在哪里，快說！”柳少丞怒不可遏，說罷順手就要扇李遠耳光。

“大哥，夠了！”柳萱兒見兄長一而再拿李遠出氣，臉色一沉，顧不得外人在場，嬌喝阻止。

“爹，你看柳萱兒竟敢對兄長咆哮！她無能失職，我看嫁人為妾甚好！”

柳少丞當眾說出如此不顧顏面的話，讓柳萱兒柳眉倒豎。但她沒有出言反擊，因為她看見了石堅等人在幸災樂禍的交頭接耳。

柳萱兒從衣袖中抽出一物，遞給柳世和：“爹爹，這是我帶回的新書，您過目。”

本已被柳少丞氣得差點暈過去，被蘇問蒼扶住的柳世和聞言一愣。他收斂心神，有些疑惑的接過新書。

“哦？萱兒妹妹這是從那家書肆求來一本書濫竽充數啊？”石堅不和諧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石大少，這是我柳家獨家新書，市面上絕無僅有。”柳萱兒盈盈一笑。

雖然接連被石堅和自家妹妹無視讓柳少丞有些顏面盡失，但柳萱兒的話還是讓他松開了李遠。他的豬頭在思索，柳家何時有什么獨家新書？

石堅臉色略微變了變，下意識的看了看氣定神閑整理衣服的李遠，隨即覺得自己有些失態，覆手哈哈一笑：

“萱兒妹妹你這是何苦呢？沒有新書有何打緊，言語一聲，哥哥我可以幫你。何必弄什么獨家新書的噱頭出來糊弄人？”

石堅語氣輕佻，在禮數森嚴的大晉王朝有當眾調戲良家閨秀的意思，引得柳少清和柳少龍怒目而視。

“我看石大少言之有理，這突然冒出來一本書能說明什么問題？”趙錦達干咳兩聲，看似為石堅站臺，其實是擔心自己的賭局若輸了，一大筆五銖錢就不明不白的丟了。

其他參與賭約的人也跟著議論紛紛，現場紛擾嘈雜起來。

柳世和覺得手中的書重若泰山。他相信女兒，這一定是一本新書，可一本書能扭轉乾坤，贏得賭約？

柳萱兒也被這局面弄得有些心慌，正要扭頭尋找時，場中突兀響起一道聲音，正是緩緩走向柳萱兒的李遠。

“是否是獨家新書，可讓天南書院蘇問蒼院長一讀便知。”

“正是，蘇伯父乃當世大儒，自可鑒定此書。侄女勞煩伯父當眾誦讀解釋此書。”柳萱兒聞言再次恢復了自信，對蘇問蒼微笑欠身施禮。

柳世和看看書和蘇問蒼，眉頭略皺。但見柳萱兒沖自己點頭，便一咬牙向蘇問蒼拱手道：“如此便有勞蘇兄。”

石堅并未出言阻止，這次雖然馬童又參合進來，也是莫不著頭腦的舉動，但今時不同往日。

這個局不是靠一點小聰明就可以破得了的。他石家為了今日可謂是付出了不小的代價，他絕不認為一個馬童能夠再次讓柳家翻盤。

蘇問蒼含笑接過書，他壓根不認為一本所謂新書能改變目前的局面，除非是柳家有孔孟留世的不傳孤本。這種可能性基本為零。

“詩曰：混沌未分天地亂，茫茫渺渺無人見。自從盤古破鴻蒙，開辟從茲清濁辨。覆載群生仰至仁，發明萬物皆成善。欲知造化會元功，須看《西游釋厄傳》。”

蘇問蒼富有韻味的聲音響起，就著開篇幾句話便讓他精神為之一振，端直了身體，饒有興致的念了起來：

“蓋聞天地之數，有十二萬九千六百歲為一元。每會該一萬八百歲......”

蘇問蒼抑揚頓挫的誦讀聲，漸漸將場內眾人嘰嘰喳喳的議論壓制下來。當說到孫悟空想要長生，聽從通臂猿猴的建議，出海尋覓仙師學藝時，戛然而止。

“蘇院長莫停，這猴王找到仙師沒？”

“對呀，怎么不讀了？”

包括柳家人在內的眾人聽得入了迷，紛紛追問蘇問蒼后續情節。蘇問蒼手捻短須，意猶未盡道：“天父地母，石猴為王！當真是天馬行空，才氣恣意！好書，好書！真的是好書！”

石堅聞言后背冒出一股股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