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大少此言差矣，我柳家新店開張自然有書品可賣。石家乃是洛陽書行之魁首，理應帶領我等小書肆共赴榮華才是。石大少豈能如此污蔑我柳家新店無書可賣？”柳世和收斂起笑容，語氣有些不悅道。

在座的各家大東家察言觀色品出今日之事，恐怕有不會和諧了。何重道何大人與蘇問蒼院長偶爾交談幾句，除此之外，品茗不語。

這些大東家們都知道前次石堅，先在柳萱兒手上吃了個不大不小的啞巴虧，后又被柳家推出的特價區手段打個措手不及。

石家在月余后才推出自家的特價區服務。此時風頭和賺頭都已經被柳家搶個干凈。石堅豈能不惱。

“柳大東家，石某人可未污蔑柳家無書賣，我是說你們無新書賣。所以，我特地從石家調來一批新書給你們撐場子，不過這售賣所得都得給我們?！?

柳世和皺眉，他困惑這石堅是如何知道萱兒尚未把新書運回的消息？此事早已被他下了封口令。

“石堅，休要在此胡說八道！我柳家自有經營之道，新店所售之書就是新書！你若不喜無人強求你，請便！”柳少丞再也壓制不住怒火，抬手一指店外。

“柳少丞，你還懂經營之道？除了萱兒妹妹，柳家子弟恐怕沒一個能經商的吧？萱兒妹妹呢？是不是去渡口運書去了？可憐，一個女子，拋頭露面不說，還干這種下人粗活。早嫁我為妾，便能早日脫離苦海?！?

石堅笑著瞥了一眼柳少丞，他從未把這個柳家大少看在眼里。在石堅看來，柳家年輕一輩中，除了柳萱兒都是酒囊飯袋。

甚至那個馬童，也比柳少丞強。

“我是少東家，自然精通經營書肆。我柳家之事，無可奉告。”柳少丞臉色鐵青。他最不喜被人拿來和妹妹比，一個賠錢貨而已，有什么可與自己相比的。

“是嗎？你既然精通經營，那這新店開張為何不賣新書？莫提哪些架上從你們各店抽調來的舊書，丟人?！?

石堅的話再次讓柳世和暗自心驚，此人對柳家如此知根知底，看來定然是在暗中監視柳家的一舉一動。今日之局看來棘手。

“當然有新......”

“好！這可是你柳大少親口說的。柳家這新店有新書賣，各位東家可都是聽得真真的?！笔瘓怨恍?，看向眾人。

在座的各位大東家只是含笑不語，他們也拿不準這柳家到底有沒有新書賣。按理說新店不會缺新書，畢竟是新開的大店，柳世和絕不會犯如此低級錯誤。

“是我說的又如何？我家店想賣何書便是何書，與你何干？”柳少丞已經被石堅挑撥得火冒八丈。

“正是，這是我柳家的店，與你何干！”

此時柳世和的二子柳少清，三子柳少龍均對石堅怒目相向，站在兄長一邊。他們平時雖也不喜柳少丞，但此時此景必須一致對外。

“你們既然有新書賣我便買下一萬貫的書，若沒有便要賠我十倍五銖錢！倘若沒有錢賠付也可以，那便把萱兒嫁我為妾！”石堅依舊在笑，此時他的隨從已經搬進來十幾袋五銖錢，摞成一堆。

柳世和倒吸一口涼氣，正在快速思考破局之策時，柳少丞氣沖斗牛下大喝：“好！我便與你賭！”

他想的是從秦掌柜處書肆調來的一批書一直未開封，當然算是新書。即便石堅耍賴不認，那他也可以據理力爭，大不了雙方打成平手。

雖然他不介意把柳萱兒踢出柳家，但此時臉面拉不下，若現在答應石堅，他和柳家以后便要成為書行的笑柄。

柳世和聞言差點沒有摔倒，他已經猜到柳少丞在想什么?？闪儇┢饺帐撬κ謻|家，疏于細節和日常管理，他不知那批書早就拆封上架售賣了。

十萬貫，若輸了，柳家將傷筋動骨。

在座的大東家們都是人精，此時已經可以斷定，柳家新店是真的沒有運回新書賣。這一失誤被石堅獲悉，看來今日石大少恐怕是要搞臭搞殘柳家了。

天南書院院長蘇問蒼，以及與柳世和真正交好的馮天茂，魏萬安等紛紛開口道：

“兩位少東家都是豪情萬丈的少年人，但所謂和氣生財，大家切勿因一時置氣而傷了你們柳家與石家，乃至整個洛陽紙行的和氣嘛?！?

“院長所言極是，柳家是書行大戶，石家更是行業魁首，萬不該因這所謂新書一事而生嫌隙。”

“正是！今日柳家新店開張大喜之日，有話好好說嘛。”

聽得眾人七嘴八舌議論時，居中而坐的何重道何大人終于放下手中的精瓷茶杯，淡然一笑：

“各位大東家所言極是，若柳世侄無新書可賣，我便做個和事佬，就讓石大少借用你家新店賣書便是。如此一來，便無置氣的賭局了，豈不是兩全其美？”

“小侄便承了何大人的情，不賭也罷。只是這柳大少可能不領情哦?！笔瘓孕Σ[瞇向何重道拱手致意。

柳世和臉上的肌肉都有些抽搐，他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花重金拜請來的壓軸人物，何重道何大人，竟在關鍵時刻胳膊肘往外拐。

更氣人的，他還不好發作。畢竟柳家是商賈，人家是高高在上的太守府郡丞大人。

蘇問蒼和其他大東家們臉色也變得精彩起來，不用多想就知道，石家必然有比何重道還要硬的靠山，否則何大人何至于此？

何重道此舉，無異于相助石家當眾騎在柳家頭上拉屎拉尿。若此事成，柳家可以休以。

柳世和暗自盤算，若賠付賭注柳家將元氣大傷。若嫁女給石堅為妾，這無異于賣女求和，以后老柳家哪里還有臉混跡書行？

他正猶豫間，柳少丞已經沖口而出：

“我柳家新店絕不可賣石家新書，你要賭便賭?！绷儇┭劬Χ加行┘t了，胸膛劇烈起伏著。

“好！很好！何大人，你瞧瞧我說什么來著？人家不領您的情。這可怪不得小侄也不承您的情了?！笔瘓砸还恚Φ酶_心了。

“哼！柳家小子真是不知好歹。既如此，本官便不管了。柳兄，告辭！”何重道說罷，一甩大袖蹬蹬而去。柳世和無奈只得陪著不是，一直送到了大門口。

“各位大東家，若是信得過我石家就與我一起玩一把。大家一起支持一下柳家的新書生意也算是善事一件，如何？”石堅站起來，朝四周的東家們抱拳。

“既然石大少開口了，那我也買五千貫的書。小弟真是支持您新店生意，柳兄還請明鑒。若是真無新書，我也不會索取你一萬貫，八千貫就好。”趙錦達清捋兩撇山羊胡，干笑兩聲。

“正是正是，我也買五千貫，祝柳家新店生意興??！”王景梁也拱手一笑。

“我出三千貫，開張大吉！”司徒德大嗓門也叫了，其他東家也跟進了。

“我買一萬貫！恭喜發財”

一時間，在嬉嬉鬧鬧中，柳家新店堆滿了山一樣的五銖錢。隨著賭注的增加，柳少丞的心跳急速加劇。

若柳家輸了，將萬劫不復。他開始后悔了，但開弓沒有回頭箭。

“你們焉能如此！”蘇問蒼，馮天茂和魏萬安等人見有些人落井下石，很是不悅。但他們也明白，石家影響力太大，他們也無力阻止?；蛟S這些根本就是與石堅沆瀣一氣，早就商量好的。

就在這時，秦掌柜尖銳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馬車！馬童！”